第406章 暗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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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頸的銀線在接口槽裏發出高頻震顫,我能清晰聽見自己脈搏撞擊太陽穴的聲音。
    控製台上的指示燈依次亮起,幽藍的光斑在金屬牆壁上流淌,那些刻痕突然活了——青灰色紋路像被注入了電流,順著牆麵攀援而上,在穹頂交織成一張發光的網。
    掃描儀在褲袋裏震動,我摸出來時屏幕已經炸成一片猩紅。
    能量波動值正以每秒二十個單位的速度飆升,波峰形狀和上次在新墨西哥州觀測到的世界樹根須電磁脈衝完全吻合。
    “你看到的,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威廉的聲音從頭頂的擴音器裏滲出來,帶著電流雜音。
    我猛地轉身,背後隻有金屬門投下的陰影。
    剛才推開門時明明檢查過,這密閉空間裏除了控製台再無他物。
    “別找了,我在神經網絡裏。”那聲音像從四麵八方湧來,“這些符號是前五次文明留給碳基生命的警告——當矽基生命體試圖用恒星能源喂養世界樹時,隻有用同源的神經信號才能切斷連接。”
    我盯著牆上蠕動的紋路,忽然想起三疊紀地層裏發現的異常矽晶結構。
    當時地質所的老教授說那些晶體排列像某種生物神經,現在看來,它們更像……翻譯器。
    “你之前說神秘組織在保護人類。”我捏緊掃描儀,“但衛星站外的藤蔓在腐蝕防護層,你讓我來這裏,到底是切斷連接還是啟動什麽?”
    擴音器沉默了兩秒,穹頂的光網突然收縮成一個亮點,正對著我的眉心。
    “林博士,你後頸的銀線不是植入物。”威廉的聲音變得很輕,“那是世界樹在你胚胎時期就埋下的神經接口——你母親當年參與‘星種計劃’時,實驗室泄露的孢子落在了她的培養皿裏。”
    血液在耳中轟鳴。
    我想起童年時總做的怪夢:一片發光的森林裏,藤蔓纏繞著嬰兒的手腕,而穿白大褂的女人流著淚說“對不起”。
    原來那不是夢,是被封印的記憶。
    通訊器在這時炸響,盧峰的聲音帶著破音:“林哥!我解了你的加密包,結合你給的u盤資料——”他頓了頓,背景裏傳來鍵盤狂敲的聲音,“全球有三百七十二個遠古信號節點,分布在百慕大、馬裏亞納海溝、南極冰蓋……這些節點的控製者根本不是什麽新興組織,是共濟會殘餘、黑日會、甚至克格勃舊部!他們用不同身份滲透聯盟,現在正在互相撕咬!”
    “傑克那邊呢?”我扯下後頸的銀線,疼得倒抽冷氣。
    剛才的畫麵太詭異,必須確認現實。
    “我剛聯係了他。”盧峰的呼吸聲很重,“那家夥聽完節點圖直接沉默了半分鍾,然後說……”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他說聯盟現在最大的威脅不是世界樹,是內部有人想讓係統崩潰。”
    控製台的紅光突然轉為刺眼的亮白,我不得不偏過頭。
    牆上的紋路開始剝落,露出下麵更深的刻痕——是用古蘇美爾楔形文字寫的“警告”。
    “林博士,該做選擇了。”威廉的聲音裏有了催促,“要麽現在切斷連接,世界樹會失去地球的神經錨點,但你後頸的銀線會融化成酸液腐蝕脊椎;要麽啟動共鳴,讓所有節點同時發送反向信號……”
    “然後呢?”我盯著控製台上的兩個按鈕,一個紅,一個藍。
    “然後?”威廉笑了,“然後那些舊勢力的控製終端會被燒成廢鐵,他們藏在節點裏的核彈、病毒、生物武器會被引爆——包括你母親當年藏在百慕大節點的‘星種’。”
    通訊器再次震動,這次是伊恩的加密頻道。
    “林博士,我在查聯盟內鬼。”他的英腔裏帶著少見的緊繃,“監控顯示奧利維亞昨晚十點十七分進入戰略檔案室,用未授權設備上傳了十七份文件。設備型號是老款的索尼1,三年前就停產了。”
    “她的權限能調閱什麽?”我盯著藍色按鈕上的指紋凹痕——和我右手食指的形狀完全吻合。
    “行星防禦計劃、深空監測網坐標、還有……”伊恩的鼠標滑輪聲清晰可聞,“世界樹第一次接觸事件的原始記錄。”
    控製台突然發出蜂鳴,紅色按鈕開始閃爍。
    我看見全息投影裏,世界樹的根須已經觸碰到月球背麵的觀測站,矽酸鹽粉塵正被卷成灰色的漩渦。
    “盧峰,把節點圖傳給伊恩。”我按下藍色按鈕,銀線瞬間燙得像烙鐵,“告訴傑克,讓他準備好應急方案——半小時後,會有很多人睡不著覺。”
    通訊器裏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是盧峰在記錄:“明白。對了,剛才衛星雲圖顯示,西伯利亞資源調配中心附近有異常熱信號,像是……”
    “轟——”
    一聲悶響從遠處傳來,金屬天花板簌簌落灰。
    我貼近門,聽見通風管道裏有腳步聲,是戰術靴踩在金屬網格上的脆響。
    “林博士?”盧峰的聲音帶著顫音,“你那邊怎麽了?”
    “沒事。”我摸出兜裏的電磁匕首,刀刃在幽光裏泛著冷光,“可能是老鼠。”
    但我知道,那不是老鼠。
    斯隆的人來了。
    通風管道裏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金屬網格被戰術靴碾出的顫音順著牆縫鑽進來。
    我握緊電磁匕首的手沁出冷汗——斯隆的人比我預想的更快。
    通訊器還掛在耳邊,盧峰的聲音突然被電流撕裂,混進一陣刺耳鳴叫。
    “林哥!西伯利亞那邊——”他的尾音被爆炸聲吞掉,緊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脆響,“資源調配中心遇襲了!熱成像顯示有三十個移動熱源,全帶著重武器!”
    我猛地扯下通訊器貼在耳側,果然聽見背景裏傳來斷續的槍響。
    “佐藤呢?”我壓著嗓子問。
    那是傑克安插在資源調配中心的技術主管,負責監控全球能源流向,世界樹根須消耗恒星能量的模型數據就存在他的加密服務器裏。
    “他五分鍾前還在和我同步數據。”盧峰的鍵盤聲急得發顫,“現在通訊斷了,衛星畫麵卡成雪花——等等!有熱信號在往地下三層移動,是備用能源室!”
    我盯著控製台上跳動的全息投影,月球背麵的灰色漩渦突然暴漲三倍。
    世界樹的根須已經刺穿了觀測站的防護盾,矽酸鹽粉塵像被無形的手揉成了巨眼。
    這時終端機發出輕鳴,一行暗碼從屏幕下方緩緩爬上來:“2003.7.19 星種計劃重啟”。
    血一下子湧到頭頂。
    我猛地扯過轉椅坐下,手指在鍵盤上翻飛。
    暗碼是我三年前設的最高級加密,除了我和盧峰,沒人能破解——除非有人動了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主服務器。
    “威廉!”我對著空氣喊,後頸的銀線還在發燙,“這是什麽?”
    “你母親參與的‘星種計劃’,從來沒真正終止過。”威廉的聲音從終端擴音器裏泄出來,這次不帶電流雜音,像浸在冰水裏的金屬,“2003年,我們在獵戶座懸臂發現了第一棵世界樹幼苗,當時的科學家認為可以用恒星能源加速它生長,提取反物質礦脈。”
    全息投影突然切換成老照片: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培養皿前,懷裏抱著裹著藍毯子的嬰兒——那是我母親,那是我。
    照片邊緣用紅筆標著“孢子感染確認”。
    “你們早就知道世界樹會吞噬恒星?”我捏緊鼠標,指節發白,“卻製造恒星‘假消失’事件,讓科學界以為是超新星爆發!”
    “否則呢?”威廉的聲音裏浮起冷笑,“二十年前公布真相,人類會為爭奪最後能源自相殘殺。我們需要時間培養一個能和世界樹神經接口共鳴的人——一個從胚胎時期就被孢子感染,神經突觸與世界樹同源的人。”
    終端屏幕突然黑屏,金屬艙壁發出低沉的轟鳴。
    我轉身去按艙門開關,卻發現原本凹陷的指紋鎖已經凸起,變成光滑的金屬麵。
    “你鎖門?”我摸向腰間的電磁匕首,刀刃剛出鞘半寸,就聽見機械齒輪的轉動聲。
    “林博士,你需要接入神經網絡才能完成反向信號。”威廉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你後頸的銀線是唯一的鑰匙。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現在解開鎖跟我合作,要麽等斯隆的人衝進來,他們會割下你的後頸帶回實驗室——你猜他們要研究什麽?”
    通風管道的腳步聲停在門外。
    我聽見消音器的輕響,接著是金屬門被激光切割的滋滋聲。
    額角的汗順著下巴滴在終端機上,我盯著老照片裏母親的眼睛——她當年流著淚說“對不起”,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
    “我要確認佐藤的安全。”我按下終端的緊急通訊鍵,“否則我不會碰銀線。”
    “他在備用能源室。”威廉的聲音裏有了妥協,“已經切斷主控室電力,正在爬通風管道。你看——”
    全息投影切換成紅外畫麵:穿深灰工裝的男人正蜷在通風管裏,後背蹭著鐵鏽,左手攥著微型對講機。
    他的右手按在管道接縫處,用螺絲刀撬動螺絲的動作很穩,像在實驗室組裝精密儀器。
    “他在給通風管裝電磁幹擾器。”我認出那是佐藤常用的防追蹤手段,“這樣斯隆的熱成像儀會顯示他還在能源室。”
    “聰明的年輕人。”威廉的語氣裏難得有了溫度,“他已經向外界發出求援信號,坐標是——”
    “轟!”
    金屬門被炸開的氣浪掀翻,我被衝擊力撞向終端機,後腦勺磕在金屬邊緣。
    眼前發黑的瞬間,我看見三個穿黑色戰術服的人衝進來,麵罩隻露出眼睛,左胸繡著銀色蛇形標誌——斯隆的“暗影蛇”特勤隊。
    我滾向控製台下方,摸到藏在鞋底的小型通訊器。
    這是盧峰用舊手機芯片改造的,定位信號能穿透三英尺厚的鉛板。
    手指剛觸到開關,就聽見為首的特勤隊隊員喊:“活捉!別傷後頸!”
    通訊器在掌心震動,我按下發送鍵的同時,密閉艙的機械鎖突然“哢嗒”一聲。
    威廉的聲音又響起來:“現在相信我了?”
    艙門開始緩緩合攏,特勤隊的腳步聲在門外炸開。
    我蜷縮在艙角,看著終端機重新亮起,老照片裏母親的眼睛似乎動了動。
    通訊器屏幕亮起綠光——定位信號已發送。
    “盧峰,收到了嗎?”我對著空氣低語。
    幾乎是瞬間,通訊器震了兩下,彈出一行字:【坐標已鎖定。
    但聯盟情報中心標記你為“潛在叛逃者”,傑克正在調閱你的行動記錄。】
    艙門完全閉合的刹那,我聽見特勤隊用重錘砸門的悶響。
    終端機突然彈出新的全息投影,是盧峰的臉,他的額角滲著血,身後是情報中心的紅色警報燈:“林哥,我帶著坐標來了,但傑克——”
    話音被電流切斷。
    我盯著後頸發燙的銀線,突然明白威廉說的“選擇”是什麽:要麽用這具被世界樹標記的身體拯救人類,要麽看著盧峰為我涉險,看著佐藤在通風管裏窒息,看著斯隆的人把世界樹的秘密永遠封進實驗室。
    金屬門傳來第一聲裂痕。
    我摸向後頸的銀線,指尖觸到皮膚的瞬間,全息投影裏的月球漩渦突然坍縮成一個黑點——那是反向信號啟動的跡象。
    “威廉,”我對著空氣扯出個冷笑,“希望你沒騙我。”
    銀線刺入神經的劇痛湧來時,我聽見通訊器最後一次震動,是盧峰的語音:“林哥,我在情報中心門口,傑克拿著槍,他說......”
    後麵的話被槍聲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