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裂隙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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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被後頸的刺痛喚醒的。
    太陽穴像被恒星引力場反複拉扯,喉間泛著鐵鏽味——那是剛才踉蹌時咬到了舌尖。
    控製台邊緣抵著後腰,冷得刺骨,可掌心還殘留著晶體的溫度,像握著一團將熄未熄的星芒。
    “現在你明白了?”威廉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比之前更輕,像怕震碎什麽。
    他不知何時蹲了下來,灰色西裝褲腳沾著實驗室地麵的浮塵,手指還停在剛才觸碰晶體的位置——那裏的光帶正緩慢重組,像被揉皺的星圖重新攤平。
    我盯著他領針上的銀色紋路。
    那是母親實驗室門禁卡的圖案,六邊形套著星軌,和我腕間銀環內側的刻痕一模一樣。
    記憶洪流裏的畫麵還在眼前閃回瑪雅祭司在石碑上刻下與晶體同頻的紋路,亞特蘭蒂斯的穹頂裂開時,海水倒灌進能量矩陣,母親把銀環套在我八歲的手腕上說“它會替我看著你”。
    “你們不是毀滅者。”我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擦過金屬,“是引導者。”
    威廉的睫毛顫了顫。
    他摘下金絲眼鏡,指腹用力按了按眉心——這個動作我在母親的實驗日誌裏見過,每當她推導出顛覆性結論時,就會用這種方式對抗頭痛。
    “你看到的淨化……”他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突然灼熱,“是世界樹在清理無法適應的文明。恐龍時代的小行星、黑死病、通古斯大爆炸……”
    “所以你們要當新的裁判?”我撐著控製台站起來,晶體的光映在視網膜上,像一團怎麽都揉不掉的光斑,“用星圖當篩子,挑出能‘適應’的人類,然後……”
    “然後讓他們成為新的根係。”威廉的指尖撫過晶體表麵裂開的細紋,那道細紋裏正滲出淡綠色的光,“世界樹需要的不是被吞噬的恒星,而是能和它共生的智慧體。你母親當年就是這麽想的——”
    通訊器在此時劇烈震動,震得我手腕發麻。
    是盧峰的緊急呼叫,顯示位置在實驗室外的安全通道。
    我按下接聽鍵,盧峰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衝出來“伊恩被截了!他剛才用備用頻道傳了段視頻,你現在看終端!”
    屏幕亮起的瞬間,我和威廉同時前傾。
    畫麵是晃動的監控視角,伊恩穿著深灰色風衣,正穿過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園區的玫瑰園——這個時間本該空無一人的小徑上,突然冒出個戴鴨舌帽的男人。
    他抬手時,我看清了那把消音手槍的輪廓。
    “伊恩!”我脫口而出。
    畫麵裏的伊恩像是早有準備,側身避開第一槍,卻故意踉蹌著撞向長椅——這是他教過我的“示弱陷阱”。
    鴨舌帽逼近時,伊恩的右手突然從風衣口袋裏彈出,微型電擊器的藍光閃過,男人悶哼著癱倒。
    伊恩扯下他的衣領,露出鎖骨處的黑色圖騰三株纏繞的樹,和晶體裏的紋路完全一致。
    “瑞士邊境,坐標已發。”視頻最後是伊恩快速翻動男人口袋的手,鏡頭晃過一張皺巴巴的地圖,“告訴林,他們等不及了。”
    “他們在加速清除內部異己。”威廉突然說。
    我轉頭時,他正盯著我腕間的銀環,“斯隆的人比我們想象的更激進。”
    終端再次震動,是娜塔莎的任務進度彈窗。
    我點開實時衛星畫麵,在近地軌道上,她的小隊正操控著高能粒子束發射器,藍色光束在大氣層外劃出銀線——本該順利的軌道調整階段,信號突然變成雪花點。
    “幹擾源來自電離層!”耳機裏炸開娜塔莎的俄語罵聲,她的臉出現在分屏裏,額角沾著汗,“啟動手動模式,謝爾蓋,把3號衛星轉向我!”畫麵裏,她的手指在全息鍵盤上翻飛,三秒內輸入了二十組參數。
    當3號衛星的反光掃過發射器天線時,雪花突然凝結成清晰的光束軌跡——精準擊中了太平洋上空的世界樹孢子群,綠色光斑像被踩碎的螢火蟲,簌簌墜落。
    “粒子束覆蓋完成。”娜塔莎摘下戰術頭盔,金發散下來遮住半張臉,她衝鏡頭比了個粗魯的手勢,“告訴那些政客,下次別給我配破信號器。”
    實驗室的警報突然尖嘯。
    盧峰撞開門衝進來,白大褂下擺沾著血——不是他的,我聞得到那股鐵鏽味裏混著硝煙。
    “主數據中心!”他把平板拍在控製台上,阿拉斯加的監控畫麵裏,三架隱形無人機正貼著雪山低空飛行,“斯隆的第三波攻勢,目標是……”
    “主數據節點。”我盯著無人機腹部的標誌,和伊恩視頻裏的黑色圖騰一模一樣。
    晶體在身後發出嗡鳴,那道綠芽般的光更亮了,像在回應某種召喚。
    威廉已經走到門口,手搭在門把上時回頭“你母親最後說,‘點亮自己’不是口號。”他推開門,腳步聲很快消失在樓梯井裏。
    盧峰扯下我腕間的銀環,對著燈光看“剛才晶體裂開時,我檢測到銀環和它有能量共振。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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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處理阿拉斯加。”我打斷他,抓起桌上的戰術耳機,“聯係娜塔莎,讓她的粒子束發射器轉向北極圈。伊恩那邊,我親自去瑞士。”
    終端突然彈出新消息,是伊恩的定位坐標在閃爍。
    我望著晶體裏的綠芽,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每一道脈絡都在指向太陽係的位置。
    有些光,必須在被吞噬前,先照亮自己的影子。
    終端屏幕上的紅點正在阿拉斯加北坡的冰川帶瘋狂閃爍,我盯著盧峰用紅筆圈出的等高線——三架隱形無人機的航跡突然偏離雷達預測軌跡,像被什麽力量拽著往西北偏轉,撞進了他提前布設的熱感陷阱區。
    "是磁暴幹擾?"我抓過盧峰遞來的戰術平板,指尖壓在冰川與苔原的交界處,"他們繞開了主山穀,走了冰裂隙。"
    "不,是有人給他們改了導航參數。"盧峰的拇指在平板側麵連點三下,加密頻道裏立刻傳來金屬刮擦般的電流聲,"剛才截獲的通訊裏,敵方指揮官提到"銀樺標記"——那是斯隆特勤隊的暗語,隻有高級參謀才有資格調用地形重繪權限。"他的喉結動了動,白大褂下的手腕還沾著之前混戰的血漬,"我讓無人機巡邏網在裂隙口撒了冰霧彈,現在有一架無人機被凍住尾翼,正在迫降。"
    警報聲突然變調,從尖銳的蜂鳴轉為低沉的長鳴。
    實驗室穹頂的應急燈開始旋轉,紅光掃過盧峰緊繃的下頜線,他猛地抬頭"熱感陷阱觸發了!"
    平板畫麵裏,三架無人機中的兩架突然拔高,機翼刮碎冰霧的瞬間,第三架的尾焰突然扭曲——不是機械故障,是被某種網兜狀的能量場罩住了。
    鏡頭拉近時,我看清了網罩上流動的紋路和威廉領針上的六邊形星軌如出一轍。
    "是伊恩的人?"我脫口而出。
    "不,坐標顯示是我們的巡邏隊。"盧峰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敲擊,調出無人機的第一視角畫麵,"看駕駛員——穿的是聯盟戰術服,左臂有雪豹徽章。"畫麵裏,一名金發士兵正用液壓鉗剪開無人機艙門,艙內蜷縮著個戴黑框眼鏡的男人,右手腕纏著帶血的繃——那繃帶上的暗紋,和斯隆私人飛機上的地毯圖案完全吻合。
    "高級戰術參謀。"我盯著男人被拽出來時掉落的金屬證件,姓名欄的"卡爾·霍夫曼"在雪地反光裏刺得人眼睛疼,"斯隆的左右手之一,負責製定滲透路線。"
    盧峰突然把平板轉向我,屏幕上是霍夫曼的電子手環數據"他的心率從被捕後就沒超過60,現在突然飆到180——"話音未落,霍夫曼的右手猛地抽搐,手腕繃帶下滲出黑血,他的瞳孔開始擴散,嘴角扯出詭異的弧度,"告訴林宇世界樹的根須已經"
    "咬毒囊了。"我按下平板的錄音鍵,霍夫曼的聲音突然變得尖細,像是被什麽東西篡改了聲線,"在你們的"
    "閉嘴!"盧峰抄起實驗台上的鎮定劑紮進霍夫曼頸動脈,男人的身體瞬間癱軟,瞳孔重新聚成黑點。
    監控畫麵裏,巡邏隊隊長正用力掰開他的嘴,取出半片碎裂的氰化物膠囊,"還剩半口氣,送醫療艙用神經阻滯劑吊著。"
    實驗室的通風口突然灌進冷風,帶著雪粒打在後頸。
    我轉身時,威廉不知何時站在晶體前,綠芽般的光已經長成手腕粗的藤蔓,在他指尖投下晃動的影子。"你需要的神經網絡圖譜,"他的聲音像浸在冰水裏,"我可以現在給你。"
    "為什麽?"我盯著他鏡片後的眼睛,那裏沒有溫度,卻藏著某種燃燒的東西,"半小時前你還說要引導文明,現在急著遞鑰匙?"
    "因為霍夫曼剛才想說的是"在你們的意識裏"。"威廉的指尖劃過晶體藤蔓,藤蔓突然分出一支,纏上他的無名指,"世界樹的根須不是物理存在,是意識碎片的集合體。
    恐龍滅絕時,它們收集了最後一批蜥腳類的腦電波;黑死病時期,它們儲存了千萬個將死之人的記憶——現在,它們要把這些碎片織成網,網住所有能"適應"的人類意識。"
    我後退半步,後腰抵上控製台的棱角。
    記憶突然翻湧八歲那年,母親抱著我在地下掩體裏看星圖,她的手指點著獵戶座說"有些光,是無數死去的星星在說話";三小時前,晶體在我掌心發燙時,我確實"看"到了無數畫麵,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宇航員在太空站寫的遺書,瑪雅祭司臨終前的詛咒——那些碎片像被風吹散的星塵,卻在我腦內重新拚成樹的形狀。
    "所以你畫的圖譜,"威廉的聲音突然放輕,"其實是意識碎片的共振頻率圖。"
    我摸出隨身的電子筆,在全息屏上畫出剛才在腦內浮現的圖案無數光點連成網狀,節點處是不同顏色的光斑,"紅色是人類近期的集體焦慮,藍色是遠古記憶,綠色"我頓了頓,"和晶體裏的光同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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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色是世界樹的意識。"威廉的喉結動了動,"它不是單一生命,是所有被它"淨化"的文明意識的總和。
    你母親當年想通這點時,說了和你一樣的話——"它不是要吞噬我們,是要把我們變成它的一部分"。"
    終端突然彈出佐藤的通訊請求,他的臉出現在分屏裏,額角掛著汗珠,身後是堆滿物資清單的操作台"林博士,能源模塊的調配遇到麻煩。
    歐盟代表團說民用供暖係統已經崩潰,要我撤回防禦升級的能源"
    "告訴他們,等世界樹的孢子雨落下來,供暖係統連灰都剩不下。"我打斷他,"你之前用"優先分配原則"把醫療物資和防禦係統綁定,這次可以把能源模塊和衛星防禦網掛鉤——沒有能源,粒子束發射器連啟動都做不到。"
    佐藤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屏幕右側的物資流向圖開始變動,原本標著"民用"的綠色區塊逐漸被"防禦"的紅色覆蓋。
    他抬頭時,眼裏閃過母親做關鍵實驗時的鋒芒"已經同步到聯盟服務器,現在有12個國家抗議,但"他的目光掃過後方,有人舉著文件衝進來,"但國防部的人說,衛星防禦網的充能速度提升了40。"
    通訊剛切斷,娜塔莎的緊急視頻就彈了出來。
    她的戰術頭盔歪在一邊,耳麥裏傳來電流雜音"林,粒子束任務完成,但"她身後的衛星監控畫麵突然扭曲,原本清晰的星圖變成亂碼,"全球磁場在波動,北極圈的磁偏角偏移了15度,日本海的漁船羅盤全瘋了。"
    我猛地轉向晶體,那株綠色藤蔓的尖端正對著牆上的太陽係模型,火星的位置被照得發亮。"是粒子束擊中孢子群時,觸發了世界樹的意識共振。"我抓起桌上的銀環,它正隨著晶體的嗡鳴微微發燙,"那些孢子不隻是生物載體,是意識碎片的傳輸介質。"
    威廉突然抓住我的手腕,銀環與晶體同時爆出刺目白光。
    我在眩暈中聽見他說"你要的交易我接受——幫我們接入神經網絡,我讓聯盟高層看到完整的意識圖譜。"
    "憑什麽信你?"我喘著氣,眼前閃過霍夫曼瀕死時扭曲的臉,閃過娜塔莎屏幕裏瘋轉的羅盤。
    "憑你母親最後留給你的話。"威廉的聲音混著晶體的嗡鳴,像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她說,"當光足夠亮時,影子會自己走過來"。"
    終端提示音響起,我看著剛發送成功的加密文件,標題在屏幕上跳動《世界樹真實意圖——基於意識碎片共振的再解析》。
    晶體的藤蔓還在生長,這次它分出了兩支,一支纏上威廉的手腕,另一支,正緩緩爬向實驗室角落的密閉艙。
    艙門上的紅色警示燈開始閃爍,像某種古老的召喚。
    我摸了摸胸前的銀環,它的溫度透過襯衫燙著皮膚——那是母親的溫度,也是世界樹的溫度。
    有些光,必須自己成為光源。
    而我,即將走進那片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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