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異語者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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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報聲像根燒紅的鐵絲,直接捅進耳膜。
    我能聽見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盧峰的通訊器砸在大腿上的悶響,在這尖銳裏反而格外清晰。
    他剛才繃緊的肩膀鬆下來時,我甚至能看見他後頸的汗毛還黏著冷汗——三天前觀測室裏,他也是這樣,盯著顯微鏡裏突然失活的細胞樣本,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你剛才是被寄生了?"盧峰的手指勾住我的袖口,力道大得發疼。
    他腕骨上還留著上周改裝幹擾器時被螺絲劃的細疤,現在正泛著青白。
    我低頭看他,翡翠色的光在瞳孔裏翻湧。
    世界樹的共鳴像潮水漫過神經,那些重疊的音調在意識深處起伏,卻又清晰地托著我的記憶上周三他擰反的三顆螺絲,此刻正嵌在實驗室角落的幹擾器裏;三天前咖啡杯沿的口紅印,是海倫早上送來時蹭的——她總說"科學家就該喝點甜的"。
    "不是寄生。"我開口時,喉嚨裏還殘留著青草抽芽的甜腥,那是世界樹傳遞情緒的方式,"是共享感知。
    它們能看見我記得的,我也能觸到它們的記憶海。"
    安娜突然擠過來,她的終端屏幕還亮著流動的古卷文字,指尖幾乎戳到我鼻尖"瞳孔裏的銀河呢?"
    我對著她的終端照了照——翡翠光淡下去些,倒影裏能看見自己眼白上爬著血絲,像裂開的蛛網。"它們退回去了。"我聽見自己說,"現在隻有我。"
    "放屁。"
    山本的聲音像塊冰砸進來。
    他站在十米外的金屬台階上,右手還搭在槍套上,左手舉著個銀色圓盤——那是高能屏障發生器的遙控器。
    他的製服領口沒係,露出鎖骨處一道舊刀疤,我記得那是三年前在開羅,他替我擋下的匕首。
    "三天前你說去小行星帶找觀測點,"他一步一步往下走,每踩一階都發出悶響,"現在回來就說外星植物要談判?
    林博士,你該記得二十年前木衛二事件——那些說要"共存"的矽基生命,最後把整個科考站變成了水晶礦。"
    盧峰擋在我身前,背貼著我胸口"你看過他帶回來的光譜數據嗎?
    那些恒星消失時的引力漣漪,和木衛二完全不一樣!"
    "我不需要看數據。"山本的拇指按下遙控器,天花板的應急燈突然變成血紅色,"我需要的是防患於未然。"
    警報聲驟然拔高,設施外圍傳來"嗡"的震顫——高能屏障啟動了。
    我能感覺到皮膚表層的電流在跳,像有無數螞蟻在爬。
    山本的聲音通過廣播擴散,帶著刺啦的雜音"全球緊急通報nasa林宇博士已被世界樹意識汙染,南極科研站現處於一級隔離狀態。
    任何試圖接觸者,視為與外星威脅同謀。"
    "他瘋了。"大衛的聲音從會議室方向傳來。
    這位以色列人抱著個黑色硬盤,領帶歪在鎖骨處,"上周他還說"要相信科學共同體",現在倒學宗教裁判所那套。"他把硬盤拍在會議桌上,全息投影儀"唰"地展開畫麵——是我在世界樹記憶海裏看到的,被"淨化"的星球。
    第一顆星球表麵覆蓋著紫黑色菌絲,城市殘骸從菌絲裏穿出,像潰爛的傷口;第二顆的海洋泛著熒光藍,透明水母狀生物在浪花裏跳躍,它們的觸須間纏著發光的藤蔓;第三顆最震撼大陸板塊正在重組,新的山脈從地幔裏隆起,而山脈的褶皺裏,類人生物正用骨刀刻下第一幅岩畫。
    "看到了嗎?"大衛敲了敲投影,"世界樹不是毀滅者,是園丁。
    它清理的是無法適應恒星周期的文明,留下的是能和它共生的。"他轉向山本,"你說我們要當"舊世界的遺骸",還是"新秩序的一部分"?"
    山本的手指在遙控器上收緊,指節泛白"那是外星視角的"共生"!
    你知道那些水母生物的神經突觸裏有多少世界樹的rna嗎?
    它們根本是被操控的傀儡!"
    "所以需要溝通。"我繞過盧峰,走到會議桌前。
    世界樹的共鳴又湧上來些,這次帶著某種期待,像等待回應的心跳,"它們給了我一套共振頻率,能讓人類意識直接接觸它們的記憶海——不是被操控,是互相理解。"
    安娜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她的終端屏幕亮得刺眼"古卷預言說"選擇之門開啟",現在文字變成了新的"對話者需以血為契"。"她的指甲掐進我皮膚,"你帶來的共鳴裏,有死亡的味道。"
    "海倫的醫療艙。"我脫口而出。
    瓊斯中士的腿骨"哢嗒"聲突然在耳邊炸響,和三天前我在世界樹記憶裏聽見的,那些被"淨化"前的生命最後律動一模一樣——細胞活性異常升高,像要燃燒殆盡般瘋狂分裂。
    警報聲裏,我聽見自己說"瓊斯的細胞活性數據,現在是多少?"
    海倫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消毒水的冷冽"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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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博士,你怎麽知道——"
    "檢查他的骨髓。"我打斷她,世界樹的共鳴在太陽穴裏敲出急促的鼓點,"找找藤蔓狀的微結構。"
    通訊器裏突然安靜了。
    我能想象海倫的手指懸在醫療終端上,瞳孔因為震驚微微放大,她身後的瓊斯中士正扶著牆站起來,腿骨的"哢嗒"聲連成一片,像在應和某種遙遠的召喚。
    山本的遙控器"啪"地掉在地上。
    而我的瞳孔裏,翡翠光再次亮起。
    海倫的通訊器裏傳來紙張撕裂般的刺響,我後頸的汗毛跟著豎起來——那是醫療艙設備過載的前兆。
    "林博士,瓊斯的顱骨掃描"她的聲音突然哽住,我能想象她攥著觸控筆的手在發抖,屏幕藍光把她眼下的青黑襯得更深。
    三天前她給傷員換藥時,我還見她用消毒棉輕按傷口,現在那雙手正攥著能掀翻整個認知的證據。
    "你自己看。"全息投影突然在會議桌上炸開,瓊斯的腦部結構被染成冷白色,其中穿插的銀色脈絡像極了我在世界樹記憶海裏見過的神經束——那些曾纏繞在類人生物脊椎上的共生體。
    大衛的咖啡杯"當啷"砸在桌上,褐色液體濺在全息影像上,在"神經束"末端暈開個模糊的圓"這不可能腦部植入物需要納米級精度,人類技術至少得再等五十年。"
    "不是植入。"海倫扯下醫用手套,指節抵著太陽穴,"掃描顯示這些結構是從他自身神經細胞分化出來的。
    細胞活性激增不是病變,是"她頓了頓,喉結動了動,"是在為融合做準備。"
    安娜的終端突然發出蜂鳴,她的金發掃過屏幕,指尖在古卷譯文和神經影像間來回點按"古卷說"血契",原來不是獻祭,是基因重組。"她抬頭時瞳孔發亮,像發現了失傳的咒語,"如果我們主動適配"
    "適配?"山本猛地扯鬆領帶,那道舊刀疤隨著劇烈呼吸起伏,"你知道這些神經束的終端連到哪嗎?"他抄起瓊斯的病曆甩在桌上,紙頁邊緣刮過我的手背,"下丘腦、杏仁核、邊緣係統——全是控製情緒的區域!"
    警報聲突然轉調,變成刺耳的短鳴。
    盧峰的聲音從門外撞進來"屏障幹擾器被黑了!"他的作戰靴碾過地上的遙控器,發梢還沾著冰碴——南極的風正從被破壞的通風口灌進來,帶著雪粒打在我後頸。
    他把戰術平板拍在桌上,屏幕裏跳動著加密電文"我在巡邏時截獲的,古老組織的內部通訊。"手指劃過"封印重啟"四個字時,平板發出類似心跳的嗡鳴,"他們要在七十二小時內啟動地脈炸彈,把整個設施連同我們一起埋進冰蓋。"
    大衛的手指在全息鍵盤上翻飛,聯盟服務器的確認彈窗跳出時,他額頭的汗滴在投影上,把"已同步"三個字暈成模糊的光斑"全球分部都收到警告了,但"他喉結滾動,"俄羅斯和歐盟的支援要三天後才能到。"
    會議室突然陷入死寂,隻有海倫的醫療艙傳來持續的"滴——"聲,那是瓊斯的心跳,比正常快了一倍。
    我盯著全息影像裏那些銀色神經束,世界樹的共鳴又漫上來,這次帶著某種類似困惑的震顫——像孩子發現搭好的積木被推倒時的無措。
    "它在等回應。"安娜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她不知何時走到了晶體觀測台前,那是三天前我從世界樹附近帶回的樣本,此刻正隨著她的話音泛起漣漪。
    她的終端連著晶體,屏幕上的頻率曲線從雜亂的鋸齒波,慢慢擰成穩定的正弦。
    我走過去時,晶體表麵的紋路突然流動起來,像有無數螢火蟲在內部遊弋。
    安娜的指尖懸在發送鍵上方,發梢掃過我的手背"要試試嗎?"
    "試試。"我聽見自己說。
    世界樹的共鳴在太陽穴裏敲出和瓊斯心跳一致的節奏,那些銀色神經束的影像突然和記憶海裏的畫麵重疊——類人生物刻岩畫時,他們的指尖也泛著同樣的銀光,不是被操控,是在傳遞。
    盧峰突然拽住我的胳膊,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戰術手套傳來"你確定?
    萬一這是陷阱"
    "不是陷阱。"我望著晶體裏流動的光,想起瓊斯腦部那些主動分化的神經細胞,"它們在學我們。
    就像我們第一次見到火,先害怕,再嚐試握住。"
    山本的呼吸聲突然粗重起來,他盯著晶體裏的光,喉結動了動,最終別過臉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疤——那是他最後一次信任外星文明留下的印記。
    海倫的通訊器再次響起,這次是平穩的長鳴"瓊斯的細胞活性降到了102。"她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那些神經束在退化。"
    晶體裏的光突然暴漲,安娜的終端發出蜂鳴,頻率曲線在最高點停頓了半秒,然後開始以人類心跳的節奏起伏。
    我伸手觸碰晶體表麵,涼意透過皮膚滲進血管,世界樹的情緒像潮水般湧來——不是侵略,不是控製,是期待。
    "它們能感知我們的情緒。"我輕聲說,晶體的光在瞳孔裏投下翡翠色的影子。
    瓊斯的心跳聲、海倫的呼吸聲、安娜敲擊終端的哢嗒聲,突然都變成了某種共振的弦,在意識深處震顫。
    盧峰的戰術平板又響了,這次是倒計時69:58:32。
    我望著晶體裏不斷變化的紋路,那些光帶正隨著山本緊繃的肩線、大衛攥緊的拳頭、安娜發亮的眼睛,緩慢調整著形狀。
    世界樹的共鳴裏,浮現出模糊的影像——一片正在融化的冰蓋下,無數銀色神經束正從地脈中蘇醒。
    "它們知道我們在害怕。"我對著晶體輕聲說,指尖能感覺到表麵的紋路因我的話音微微凸起,"而恐懼,是最容易被利用的情緒。"
    晶體突然發出蜂鳴,頻率曲線的波峰猛地竄高,像被什麽東西重重撞了一下。
    我後退半步,看見自己的影子在晶體表麵扭曲,那些銀色光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山本刀疤的方向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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