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竊寒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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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不到,就死在山裏。"
    玄微子的玉尺抵在齊不語後心,尺尖傳來的寒意讓十二歲的孩子打了個哆嗦。他們站在昆侖北脈的寒冰洞口,呼出的白氣瞬間凝成冰碴墜落。齊不語右眼上的黑布結滿霜花,遮不住底下滲出的金沙——那些沙粒剛流出眼眶就凍成冰晶,在臉頰上掛出金色淚痕。
    "千年寒髓。"首座袖中飛出一盞青銅燈,正是當初壓製齊不語能力的法器,隻是現在燈油裏摻著藍綠色液體,"取夠這個量,你體內的衝突就能再平衡一個月。"
    齊不語盯著燈盞,喉嚨發緊。自從九死還魂陣那夜後,他右眼裏的門形印記擴大了一圈,每次眨眼都能看見些不該看的東西——有時是冷月仙子在冰窟中自殘的畫麵,有時是蘇半夏對著銅鏡挖眼的血腥場景。最可怕的是玄微子——在特定角度的月光下,首座的影子會變成多頭多手的怪物。
    "洞裏有雪妖..."孩子聲音細如蚊蚋。
    玉尺突然變得滾燙,烙得齊不語後背"嗤嗤"作響。"雪妖算什麽?"玄微子冷笑,"你體內現在有冷月的寒月真氣,對它們而言就像同類。"尺尖下滑,挑開孩子衣領露出鎖骨處的火焰紋,"記住,若情況危急,就解開這道封印。"
    齊不語還來不及詢問如何解開,就被一股柔力推進冰洞。黑暗吞沒他的刹那,腰間青銅燈自動燃起,火光竟是冷月仙子眼睛的冰藍色。
    冰洞內部的景象讓齊不語忘記了呼吸。
    這不是天然形成的洞穴,而是一座被冰封的古老宮殿。廊柱上雕刻著飛天的仙女,每張臉都被故意鑿毀;穹頂懸掛著無數冰錐,仔細看會發現裏麵凍著各種妖獸;最驚人的是地麵——透明冰層下沉著密密麻麻的人形,全都保持著仰頭伸手的姿勢,仿佛在臨終前試圖抓住什麽。
    齊不語右眼的黑布突然自燃。金沙湧出眼眶,在麵前凝成箭頭形狀,指向宮殿深處。孩子蹣跚前行,發現每走一步,冰層下的人形就會轉動眼珠跟隨自己。
    "活的?"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最近的人形突然咧嘴笑了。
    "又來個送死的竊賊。"冰層傳來模糊的回響,"你猜前幾個無因果者,是怎麽變成標本的?"
    齊不語僵在原地。金沙箭頭瘋狂閃爍,顯示出極度危險的信號。就在他猶豫時,腰間青銅燈的火光突然變成翠綠色——蘇半夏眼睛的顏色。燈光照到之處,冰層下的人形全部痛苦地閉上眼睛。
    "藥靈體的氣息..."冰層下的聲音變得忌憚,"那小丫頭還沒放棄?"
    孩子趁機向前狂奔。穿過三道冰廊後,眼前出現一座水晶祭壇,壇上懸浮著水滴狀的藍色晶體——正是玄微子要的千年寒髓。但祭壇周圍跪著十二具冰雕,每具冰雕都保持著結印姿勢,組成某種封印陣法。
    齊不語右眼中的門形印記突然發燙。透過這扇"門",他看見祭壇上方飄著無數透明絲線,全部連接著洞頂某處。順著絲線望去,孩子差點驚叫出聲——那裏倒懸著一隻巨大的琥珀色蟬蛹,蛹殼表麵布滿人臉浮雕。
    "光陰蟬的繭..."齊不語無意識地喃喃自語。這個詞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卻讓他右眼的金沙沸騰起來。
    祭壇突然震動。十二具冰雕同時抬頭,眼眶裏跳動著藍火。齊不語轉身要逃,卻發現來路已被新生的冰牆封死。最近的一具冰雕緩緩站起,冰爪抓向他咽喉:"把偷走的時間...還來..."
    生死關頭,孩子本能地捂住右眼。劇痛中,他聽見蘇半夏的聲音在腦海響起:"漏掉第三根線!"
    金沙突然逆流回眼眶,在瞳孔前凝成精巧的鑷子形狀。齊不語眼中的世界頓時變成線條與節點的組合——千年寒髓被十二根藍線固定在祭壇上,每根線都對應一具冰雕。而正如蘇半夏所說,有根幾乎透明的第三根線從寒髓延伸向上,連接著洞頂的蟬蛹。
    冰爪觸及喉嚨的刹那,齊不語右眼中的金沙鑷子動了。
    "哢嚓!"
    兩根藍線被同時剪斷。冰雕的動作立刻遲緩下來,但並未停止。齊不語忍著右眼要爆裂的痛楚,操縱金沙鑷子伸向第三根透明線...
    "住手!"所有冰雕齊聲怒吼,"那是光陰線!"
    太遲了。金沙鑷子夾住透明線的瞬間,整座冰宮劇烈搖晃。洞頂的蟬蛹裂開一道縫,流出琥珀色液體。那些液體在半空凝結成沙漏形狀,開始倒流——齊不語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左手正在退回嬰兒狀態!
    "偷啊!"蘇半夏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既然它偷你的,你不會反偷回來?"
    齊不語福至心靈,右眼中的門形印記完全開啟。這次不是被動承受,而是主動伸手抓向空中的沙漏。指尖接觸琥珀色液體的刹那,整條手臂變成透明狀態,直接穿透物質抓住了某種概念...
    【時間】
    這個詞在腦海中炸開。齊不語本能地一拽,沙漏被他扯下一角。倒流立刻停止,左手恢複原狀。更神奇的是,十二具冰雕全部僵住,然後像被抽走靈魂般垮塌成普通冰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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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寒髓自動飛入青銅燈。燈焰暴漲三尺,將洞頂的蟬蛹照得通體碧綠。蛹殼上的人臉浮雕突然齊聲尖叫:"藥靈體壞我好事!"
    齊不語轉身就跑。身後傳來冰層碎裂的巨響,但他不敢回頭,隻顧抱著裝滿寒髓的燈盞狂奔。當終於看見洞口亮光時,右眼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有什麽東西要從那扇"門"裏出來了!
    玄微子的玉尺接住了栽出洞口的齊不語。
    "居然真成功了。"首座的聲音透著幾分訝異。他掰開孩子緊抱燈盞的手,發現千年寒髓已經變成藍綠交織的液體,而齊不語的右眼正在流血——不是金沙,是真正的鮮血。
    孩子渾身劇烈顫抖,皮膚呈現可怕的分色狀態——左半身結滿冰霜,右半身卻泛著不自然的潮紅。最嚇人的是鎖骨處的火焰紋,此刻正像真正的火焰般扭動燃燒。
    "反噬?"玄微子非但不急,反而取出玉簡記錄,"寒月真氣與藥靈力失衡導致..."玉尺突然燙得握不住——齊不語的右手不知何時抓住了尺身,掌心傳來可怕的吸力。
    首座當機立斷震斷尺柄後退。斷尺在孩子手中化作金沙,被吸入右眼的門形印記。齊不語隨即發出非人的慘叫,七竅同時噴出藍綠色火焰。
    玄微子終於變色:"蘇半夏,看夠了吧?"
    三十丈外的雪堆突然炸開,杏黃衣衫的少女踏藥鋤飛來。蘇半夏的左眼仍蒙著白紗,但右眼下方多了道金色紋路——正是齊不語右眼中門形印記的簡化版。
    "你把他當探路石?"少女一把扯開齊不語衣襟,七根銀針瞬間刺入心口要穴,"知不知道蟬蛹裏是什麽?"
    玄微子不答,袖中飛出新的玉尺點在齊不語眉心。尺身浮現《盜天錄》殘卷文字,每個字都化作金線鑽入孩子鼻孔。齊不語的抽搐漸漸平息,但皮膚下的藍綠光芒更盛了。
    "光陰蟬的幼蟲。"首座終於開口,"我需要它的時間毒素。"
    蘇半夏突然掀開左眼紗——那隻碧綠眼睛現在布滿金絲,瞳孔變成豎縫狀:"你真正要的是這個吧?"她指尖凝聚出一滴翡翠色血珠,"藥靈體加光陰蟬毒素,能打開天門的鑰匙..."
    血珠飛向齊不語右眼,卻在半途被玉尺截住。玄微子眼中首次閃過殺意:"丫頭,別多管閑事。"
    "閑事?"蘇半夏冷笑,藥鋤在地上劃出深溝,"你在我未來道侶體內種蠱,叫我別管?"
    這句話像觸動了什麽開關。齊不語突然睜眼,右眼中的門形印記大亮。兩道視線在空中相撞,爆發的衝擊波將方圓十丈的積雪全部清空。蘇半夏被氣浪掀飛,落地時紗巾脫落,露出已經完全變成琥珀色的左眼。
    "原來如此。"玄微子撫掌而笑,"你把自己的光陰蟬複眼移植給了他。"
    齊不語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隻覺得右眼劇痛難忍。恍惚中,他看見蘇半夏爬過來抱住自己,少女的左眼與自己右眼相對,某種奇異的共鳴讓疼痛減輕了。
    "忍著點。"蘇半夏貼著他耳朵說,"我要把多餘的時間毒素吸出來。"
    溫熱柔軟的唇貼上齊不語流血的眼眶。吸吮的痛楚讓孩子慘叫出聲,但隨即有種解脫般的輕鬆感——右眼裏要噴發的火山突然平息了。更神奇的是,蘇半夏吸出的藍綠色毒液在她唇邊凝成微型沙漏形狀,然後"啪"地炸成光點。
    玄微子冷眼旁觀這一切,手中玉簡不停記錄。當蘇半夏虛弱地癱坐在地時,首座突然問道:"藥靈穀的《青囊書》,你看過第幾卷?"
    "關你..."少女話到一半突然僵住,左眼裏的金光劇烈閃爍,"你...你怎麽知道..."
    玉尺輕揮,齊不語應聲昏厥。玄微子將孩子拎起,對蘇半夏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告訴你師父,天門將開,是站隊的時候了。"
    少女還想追問,首座已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際。雪地上隻剩她一人,和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留言:
    "順便說,你左眼裏的蟬,是我三百年前親手種的。"
    倒懸書院地底,玄微子將昏迷的齊不語放入玉棺。
    棺內注滿藍綠色液體,孩子像胎兒般蜷縮其中。首座取出截獲的翡翠血珠,將它滴在棺蓋的凹槽裏。血珠順著紋路流淌,組成一個複雜的鎖形圖案。
    "進度如何?"陰影中的黑影問道。
    "超預期。"玄微子展示玉簡記錄,"他已經能主動竊取概念級存在,隻是還不懂控製。"袖中飛出青銅燈,燈焰裏浮現冰洞中的蟬蛹影像,"蘇半夏那丫頭幫了大忙,她移植的光陰蟬複眼加速了門的成型。"
    黑影發出沙啞的笑聲:"她若知道真相..."
    "正需要她知道。"首座撫過棺蓋上的鎖形圖案,"藥靈體的憤怒,可是最好的催化劑。"他忽然劃破手指,將血滴在齊不語右眼上,"更何況..."
    血珠滲入的刹那,棺內液體突然沸騰。齊不語在昏迷中劇烈抽搐,皮膚下浮現出《盜天錄》的文字——正是玄微子平日用玉尺教授的內容。但這些文字正在扭曲變形,最終重組為完全不同的功法:
    【盜天道藏】
    "看,"玄微子眼中閃爍著狂熱,"種子發芽了。"
    窗外,一隻琥珀色的蟬輕輕振翅。它的複眼裏映出玉棺,也映出遠處山路上蹣跚的杏黃身影——蘇半夏正拖著藥鋤,一步步走向倒懸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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