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瀝，藥靈穀的泥土散發著潮濕的氣息。蘇半夏蹲在青銅樹下，指尖輕觸樹幹上那些細密的紋路。每一道紋路都是《無相經》的經文，隨著樹脈的搏動忽明忽暗。她的翡翠右瞳倒映著樹梢那顆青果，果實內三道人影的輪廓比昨日又清晰了幾分。
    冷月仙子無聲地出現在她身後，青絲間纏繞的青銅樹枝條上凝結著細小的冰晶。"第七十二天了。"她抬頭望向樹冠，"天律鍾再鳴一次，因果就該圓滿了。"
    蘇半夏沒有立即回答。她取出銀針懸在青果上方，針尖凝聚著從自己心口引出的藥靈精血。血珠滴落在果殼上的瞬間，整棵青銅樹突然劇烈震顫，樹皮表麵浮現出十萬八千個微縮的青銅門虛影，每一扇門後都隱約可見人影晃動。
    冷月仙子的寒月劍出鞘三寸，劍氣卻在半空凝滯。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劍意正被樹幹吸收，順著那些《無相經》的紋路流向樹梢青果。更令人不安的是，樹根處突然裂開地縫，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青銅海——海麵漂浮著七十二具玄微子的屍體，每具屍身的眉心都嵌著天律鍾碎片。
    "小心！"蘇半夏的銀針穿透冷月手腕，翡翠藥靈強行截斷劍意流失。她的話音未落，青果突然發出清越蟬鳴，果殼裂開細紋，內裏飄出三縷糾纏的光絲——碧綠藥靈、霜白劍意與琥珀色的時光長河碎片。光絲在空中交織成齊不語的虛影，少年右眼是轉動的星盤，左眼沉澱著藥田倒影。
    "師姐，半夏。"虛影開口時，藥靈穀的草木同時低垂，"時辰到了。"
    冷月仙子突然捏碎劍穗上的青銅鈴。鈴中封存的玄微子詛咒化作黑霧撲向虛影，卻在觸及光絲的瞬間被染成翡翠色。黑霧裏浮現出駭人真相：真正的齊不語從未離開過昆侖墟頂的星盤，此刻琥珀巨繭中的他心口插著半截玉尺，與樹根處玄微子屍身上的斷尺嚴絲合縫。
    "大盜無形..."蘇半夏的銀針盡數炸裂，"你把自己煉成了連接所有時空的鑰匙！"
    樹梢青果徹底裂開的刹那，十萬八千扇青銅門同時開啟。每個門後都站著完整的齊不語，從垂髫稚童到白發老叟，所有身影同時抬手按向門扉。他們的右眼流淌著琥珀液體，在空中凝成時光長河；左眼沉澱著藥田青翠，滋養青銅樹新生枝葉。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個齊不語心口處都綻放著相同的道花，花蕊中蜷縮著迷你版的玄微子，正在吮吸花瓣上的露珠。
    "你...竟然..."冷月仙子的寒月劍突然調轉方向，劍尖抵住自己眉心，"用師父的蠱術反製天道？"
    樹影中的齊不語虛影微微頷首。他指尖輕彈，七十二枚青銅蟬蛻從樹冠墜落，每枚蟬翼內側都刻著《無相經》的殘章。蟬蛻在空中組成星圖，正好對應昆侖墟頂的倒懸陣法。
    "盜天者已死。"虛影的聲音開始消散，"現在..."
    蘇半夏突然縱身躍起。她的翡翠右瞳完全化作光陰蟬複眼，雙手插入自己心口，扯出團跳動的翡翠火焰——正是當年齊不語種在她體內的噬心蠱本源。火焰觸及青果的瞬間，十萬八千扇青銅門後的身影同時劇震。
    "...該無相者重生了。"冷月仙子接上後半句，寒月劍貫穿自己丹田。霜白劍意混著情絲噴湧而出，注入青銅樹幹。
    樹梢青果轟然炸裂。強光中浮現三道人影：齊不語右眼是平靜的青銅鍾，左眼映著藥靈穀重生的景象；蘇半夏的翡翠瞳化為光陰蟬複眼；冷月仙子青絲間纏繞著青銅嫩枝。他們腳下，玄微子的屍體盡數化作青銅液體，被樹根吸收殆盡。
    天律鍾自鳴第七十二聲時，倒懸的昆侖墟緩緩扶正。山體表麵的裂隙中飛出無數光陰蟬，翼翅振動間灑落《無相經》真文。修真界的修士們驚覺，那些被齊不語盜取過的靈脈、修為乃至壽元，正以全新的形式返還。
    藥靈穀中央的青銅樹突然枯萎。樹幹上浮現最後一行讖語：
    【新曆四年立春
    光陰結果
    無相輪回】
    當晨風吹散最後一片青銅樹葉，樹下已空無一人。唯有三枚新生的嫩芽破土而出：一株纏繞著情絲劍意，一株流淌著藥靈光澤，居中那株的葉片背麵，刻著微縮的《無相經》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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