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靈穀的清晨總是帶著濕潤的泥土氣息。蘇半夏站在三株參天靈木下，仰望著中央那株青銅樹上綻放的奇異花朵。十萬八千個青銅門圖案在花瓣上流轉，每當山風吹過，就會發出細微的共鳴聲，像是千萬個世界在低聲絮語。
    冷月仙子無聲地出現在她身旁，青絲間的青銅枝條已經長出了嫩葉。那些葉片形似縮小版的寒月劍，葉脈中流淌著霜白色的劍氣。"第七日了，"她輕聲說，指尖凝聚的寒霜在晨光中劃出優美的弧線，"花開得越來越盛。"
    蘇半夏的翡翠右瞳微微收縮。她注意到右側那株藥靈木的果實已經開始泛出琥珀色光澤，果皮下隱約可見流動的液體——那分明是凝固的時光長河碎片。最令人在意的是，每當中央青銅樹的花朵旋轉一次，藥靈果實中的液體就會隨之蕩漾。
    "它們在共鳴。"蘇半夏蹲下身，手指輕觸地麵。濕潤的土壤下，青銅樹的根係如同活物般蠕動，與另外兩株靈木的根須緊密糾纏，在地下織就一張巨大的網絡。"這不是簡單的生長，而是在構建某種..."
    她的話突然中斷。地麵傳來細微的震動，中央青銅樹的花朵突然加速旋轉，十萬八千個青銅門圖案同時亮起刺目的金光。冷月仙子瞬間拔劍出鞘，寒月劍氣在兩人周圍形成防護屏障。
    金光中，無數畫麵如走馬燈般閃過：垂髫稚童在柴房蜷縮，少年在冰洞中盜取寒髓，青年掌門站在倒懸的昆侖之巔...每一個齊不語的身影都在向她們伸出手，掌心刻著同樣的《無相經》文字。
    "他在召喚我們。"冷月仙子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劍氣屏障上已經爬滿細密的裂紋，"通過所有時空的自己。"
    蘇半夏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的青銅門印記。那印記正在發燙，門縫中滲出翡翠色的光芒。"不是召喚，"她咬牙道，"是警告。"
    藥靈穀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地麵上的小石子開始有規律地跳動，仿佛在應和某種詭異的節奏。十二名身穿暗紅色法袍的修士出現在穀口，他們手中持著青銅羅盤，盤麵上的指針瘋狂旋轉，指向中央的青銅樹。
    "時序宗。"冷月仙子劍尖低垂，霜白劍氣在地麵凝結成複雜的陣圖，"比天律盟更麻煩。"
    為首的是個麵容陰鷙的中年男子，脖頸處紋著沙漏圖案。他手中的羅盤突然停滯，指針直指青銅樹頂端的花朵。"找到了，"他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時空錨點。"
    十二個羅盤同時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光線所及之處，草木迅速枯萎又重生，岩石風化又凝結，連空氣都在年輕與衰老之間不斷切換。最可怕的是，中央青銅樹上的花朵旋轉速度開始紊亂，部分青銅門圖案出現了扭曲。
    "他們在幹擾時空連續性！"蘇半夏的銀針從藥囊中激射而出，卻在觸及紅光時瞬間鏽蝕成灰。她不得不祭出本命藥鼎，翡翠色的藥靈在鼎中沸騰，形成防護結界。
    冷月仙子已經與三名修士戰在一處。寒月劍每次揮動都帶起時空漣漪，將對方的時間法術抵消。但更多的紅袍修士正在結陣，他們的羅盤組成巨大的陣圖，中央浮現出玄微子的虛影——那虛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甚至能看清他眼中跳動的青銅火焰。
    "師父..."虛影開口，聲音卻帶著金屬質感，"好徒兒們，為師回來了。"
    青銅樹突然劇烈震顫。十萬八千個青銅門同時開啟，每個門後都站著不同時期的齊不語。他們的右眼流淌著琥珀液體，在空中交織成時光長河；左眼沉澱著藥田青翠，滋養著三株靈木。所有身影同時抬手，掌心對準玄微子的虛影。
    "你從未真正離開。"千萬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因為你本就是因果的一部分。"
    玄微子的虛影突然扭曲變形。他的麵容在年輕與衰老間不斷切換，時而化為教導幼年齊不語的慈師，時而變成星盤上冷酷無情的操縱者。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胸口也出現了青銅門印記，與蘇半夏心口的如出一轍。
    "大盜無形..."虛影的聲音開始破碎，"你竟然...連師父的存在概念都..."
    話音未落，中央青銅樹的花朵突然全部綻放。十萬八千個青銅門圖案脫離花瓣，在空中組成巨大的鍾形虛影——正是新生天律鍾的模樣。鍾聲響起的那一刻，所有紅袍修士的羅盤同時炸裂，他們的身體如沙雕般風化消散。
    玄微子的虛影發出不甘的嘶吼，卻在鍾聲中逐漸透明。就在他即將完全消散時，突然看向蘇半夏和冷月仙子，露出詭異的微笑："你們以為...這就結束了嗎？看看地下..."
    地麵突然塌陷。三株靈木的根係完全暴露，那些糾纏的根須中央，竟然包裹著一枚青銅巨卵。卵殼表麵刻滿《盜天錄》文字，此刻正隨著鍾聲有規律地脈動，仿佛有什麽東西即將破殼而出。
    "光陰蟬的蛹。"冷月仙子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他把自己最後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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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半夏已經衝向巨卵。她的翡翠右瞳完全化作光陰蟬複眼，能夠清晰地看到卵內景象——縮小版的玄微子正在沉睡，周身纏繞著青銅色的絲線，每一根都連接著不同時空的片段。
    "必須在他完全蘇醒前..."蘇半夏的銀針盡數刺入自己穴位，強行激發全部藥靈。翡翠色的火焰從她七竅中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巨大的藥鼎虛影，"...斬斷所有因果線！"
    冷月仙子沒有猶豫。她震碎滿頭青絲，發絲化作情絲劍雨，每一劍都精準斬向一根因果線。寒月劍氣與翡翠藥火交融，在空中形成絢麗的太極圖案。
    巨卵開始劇烈震動。卵殼上的《盜天錄》文字一個個脫落，化作青銅色的飛蟲四散逃竄。就在最後一道因果線被斬斷的瞬間，卵殼轟然炸裂，裏麵飛出的不是玄微子，而是一隻殘缺的光陰蟬——它的左翼刻著"盜"字，右翼卻是空白的。
    青銅樹上的花朵突然全部凋零。花瓣雨落中，十萬八千個青銅門逐一關閉。最後消失的是站在昆侖墟頂的那個齊不語，他向兩人輕輕頷首，右眼的青銅鍾與左眼的藥田倒影漸漸淡去。
    當一切歸於平靜，三株靈木已經恢複了常態。唯一不同的是，中央青銅樹的樹幹上多了一行新的《無相經》文字：
    【因果輪回
    無始無終
    盜者非盜
    相者非相】
    樹下，那隻殘缺的光陰蟬落在蘇半夏肩頭，右翼緩緩浮現出一個"歸"字。冷月仙子拾起一枚凋零的花瓣，發現上麵的青銅門圖案變成了藥靈穀的地圖，某個位置標著閃亮的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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