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蛻化成的墨跡在《真心經》末頁流淌，漸漸凝成七十二盞青銅燈的形狀。燈火未燃，燈油卻是凝固的琥珀色，每盞燈芯都蜷縮著光陰蟬的虛影。蘇半夏的指尖撫過燈盞插圖，翡翠藥靈突然不受控地外溢，在經書上燒出個焦黑的洞——洞中竟藏著枚青銅鑰匙。
    "山腳藥廬。"冷月仙子忽然收劍回鞘，劍穗上的霜鈴無風自動，"有人在煮煉天律殘渣。"
    三人踏月下山時，昆侖積雪折射出詭異的翡翠色。原本普通的山徑上，每隔七步便嵌著塊青銅磚，磚麵浮刻著盜天盟的七罪圖騰。齊不語彎腰輕觸磚麵，磚塊突然翻轉，露出背麵嶄新的《真心經》碑文——兩種法則在磚內廝殺，震得他指尖發麻。
    藥廬的炊煙呈青銅色，在月下凝成天律鍾的虛影。推開門扉的刹那，蒸騰霧氣中浮現七十二個煉丹爐，每個爐前都坐著個模糊的身影——從垂髫童子到耄耋老叟，赫然是玄微子不同年齡段的模樣。
    "來得正好。"最中央的老者抬頭，手中藥杵敲擊丹爐，爐蓋應聲而開，"新煉的歸塵丹，缺三味藥引。"
    爐中升起的不是丹藥，而是三具青銅棺。棺蓋透明，可見內裏封存的事物：蘇半夏的翡翠右瞳、冷月仙子的寒月劍、齊不語的《真心經》。
    年輕些的玄微子們同時起身。他們動作整齊如提線木偶，手中各持盜天盟的刑具：剜心刀直指蘇半夏心口，抽魂鉤鎖向冷月仙子咽喉，斷情剪則對準齊不語眉心。
    "小心幻境！"齊不語拋出經書，書頁在空中燃燒，火光中映出真實景象——哪有什麽藥廬，他們仍站在山巔靈木之下，腳下是初代三人刻的陣圖。翡翠色的樹汁正從靈木根係滲出，在陣圖中勾勒出天律鍾的輪廓。
    冷月仙子突然割破手腕。情絲混著鮮血灑入陣圖，血珠落地化作冰晶，將流動的樹汁凍結。陣圖中央的鍾形圖案突然開裂，鑽出條青銅巨蟒，蟒身鱗片全是由微縮的《盜天律》文字構成。
    蘇半夏的右眼突然滲出琥珀色液體。液體落地生根，瘋長成青銅色的藤蔓，纏住巨蟒七寸。每根藤蔓上都開著並蒂花，花瓣咬住蟒鱗時，鱗片上的律法文字便褪成空白。
    "還不夠......"齊不語將燃燒的經書按向蟒首。火焰不是赤紅，而是《真心經》的墨色，"需要初代......"
    靈木突然劇震。樹幹裂開道縫隙，初代三人的本命物飛射而出：銀針穿透蟒眼，情絲勒入蟒喉，蟬翼如刀斬斷蟒尾。巨蟒哀嚎著消散，殘存的青銅沙卻凝成玄微子最後的虛影。
    "你們......果然......"虛影抬手輕點，七十二盞青銅燈同時在《真心經》上燃起，"......通過了考驗。"
    燈火映照下，經書浮現出隱藏的扉頁：
    "薪火相傳篇：以真心為焰，焚舊律，照新天"
    翡翠靈木的根係突然收縮，從地脈中拽出個青銅匣子。匣內整齊擺放著三枚玉簡：藥靈簡刻著月見草紋，劍紋簡雕著並蒂蓮，經文簡則是光陰蟬翼的形狀。
    "不是傳承......"蘇半夏握住藥靈簡的瞬間，右眼的琥珀色徹底褪去，"是歸還。"
    冷月仙子的寒月劍自動歸鞘，劍鞘上浮現出初代冷月練劍的身影。當她凝神注視時，身影忽然轉頭，將一縷情絲係在當代劍穗上。
    齊不語的《真心經》無風自動，停在一幅新出現的插畫上：初代齊不語跪在玄微子墓前，將經書埋入靈木根係。畫角題著：
    "埋經處，即新生"
    山腳突然傳來晨鍾。不是青銅鍾的嗡鳴，而是木鍾的篤實聲響。三人俯視雲海，見重建的無相書院中，弟子們正在晨練。藥圃裏新栽的靈木抽出嫩芽，葉脈流轉著翡翠光澤，再不見半點青銅陰霾。
    蘇半夏的銀針突然自燃。不是毀滅，而是淬煉——火焰中重生的銀針通體翡翠，針尾係著情絲與經文編織的流蘇。她將針尖指向東方初升的朝陽，光暈中隱約可見新的征程：
    海浪拍打著未知的彼岸，礁石上刻著與盜天盟截然不同的圖騰。但沒等看清細節，幻象就被齊不語的經書合上。
    "夠了。"他撕下《薪火相傳篇》扔向雲海，"該讓後輩們自己寫了。"
    冷月仙子忽然將寒月劍插入靈木根係。劍身寸寸碎裂，碎片化作冰晶滲入地脈，山巔頓時飄起鵝毛大雪。積雪覆蓋處，最後一點青銅殘渣消融殆盡。
    "走吧。"她轉身下山，發梢的霜鈴第一次發出悅耳清音，"該授課了。"
    晨光穿透雲層時，倒懸昆侖的積雪折射出七彩光暈。山腰處，某個剛入門的弟子撿到片殘缺的青銅鱗，鱗片在他掌心化為墨跡，在啟蒙課本上寫下：
    "舊律已逝，新章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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