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血判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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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塔頂的鎮運鍾殘片在風中輕晃,像一具鏽蝕的棺材。血手判官踩著碎玉階而上,衣擺上的 "罪" 字紋章泛著暗光,那是用三千罪民的血繡成的,每一針都藏著半句未說的冤詞。他沒有帶《罪錄》,卻在袖口藏著三百年前的半截斷筆 —— 筆杆上 "不昧" 二字已被磨平,隻剩 "良心" 二字在掌心發燙。
盟主站在鍾下,指尖纏繞著金色火焰,那是用飛升者的魂骨煉成的 "天道真火"。他望著血手判官空蕩的袖口,忽然笑了:"三百年了,你還是學不會藏起鋒芒。"
血手判官解下官袍的動作很慢,朱紅色外裳如血蝶墜地,露出的中衣上密密麻麻爬滿蠅頭小字。盟主的笑意凝固在臉上 —— 那些字是用判官血寫的,每一筆都刻著《罪錄》裏被焚燒的真相:南疆百族的情根、首座被鎖的因果、情劫丹的逆煉之法......
"天運二百三十年,你竊情絲三萬縷。" 血手判官卷起左袖,小臂上的刺青如活物般遊動,"煉 " 鎖心鏈 " 時,可曾聽見孩子們的哭聲?"
盟主的金焰驟然暴漲,卻在觸及字跡的瞬間化作青煙。蘇半夏在塔下握緊藥囊,看見那些墨字裏浮出無數透明小人,每個小人的心口都插著金色鎖鏈 —— 那是被抽走情根的南疆孩童,他們的眼神空洞,卻在看見血手判官時,第一次露出了淚水。
"你以為用 " 罪民之血 " 繡字,就能對抗天道?" 盟主抬手,鎮運鍾殘片飛起,在他掌心聚成法輪,"別忘了,你的筆,你的血,都是天律盟給的。"
"我的筆?" 血手判官突然撕開胸膛,沒有血,隻有濃黑的墨汁湧出,"這才是我的筆。" 墨汁在空中凝成萬千小字,每個字都裹著半透明的鎖鏈,那是被《罪錄》判死的冤魂,此刻正順著墨汁爬上盟主的法輪,"三百年前,你剜去我的心,以為能讓我成為純粹的執法者,卻不知道......"
墨汁突然沸騰,化作無數判官筆虛影,每支筆都刻著不同的名字:青冥老祖、冰璃劍仙、藥王穀主...... 這些被天律盟判為 "罪民" 的人,此刻都借著墨汁顯形,他們的眼中沒有仇恨,隻有平靜的質問。
"你在等什麽?" 冷月的冰魄劍斬碎法輪,"動手!"
血手判官露出苦笑,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底下的金色紋路 —— 那是被植入的天道枷鎖。他忽然伸手,五指插入自己咽喉,扯出一條纏繞著《罪錄》殘頁的鎖鏈:"我在等...... 這個。"
鎖鏈崩斷的瞬間,通天塔劇烈震動。血手判官的身體開始燃燒,不是金焰,而是純淨的白色火焰,那是用三百年未被汙染的良心點燃的 "淨火"。盟主驚恐後退,卻見火焰中浮現出初代盟主的虛影 —— 與血手判官一模一樣的麵容。
"原來你才是......"
"對,我才是真正的初代盟主。" 血手判官的聲音混著火焰的爆裂聲,"三百年前,首座用 " 奪舍術 " 占了我的身體,把我煉成 " 血手判官 ",讓我替他寫盡世間冤案。" 他的斷筆突然出鞘,筆尖蘸著自己的心血,在虛空中寫下盟主的真名,"而你,不過是他第九世的傀儡。"
盟主 —— 不,首座 —— 的麵容開始扭曲,皮膚下浮出無數張臉,都是曆代被他奪舍的執法者。蘇半夏看見,其中一張臉正是鐵麵巡使陳墨,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激,隨即被首座的金焰吞噬。
"就算你知道真相又如何?" 首座的聲音分裂成無數個回音,"天道的齒輪一旦轉動,就永遠不會停下。" 他抬手召來鎮運鍾,鍾體表麵浮現出曆代《罪錄》的焚燒畫麵,"這些冤魂,這些真相,都將隨你一起湮滅。"
血手判官卻笑了,他將斷筆插入心髒,鮮血噴湧而出,在空中凝成三個大字:"盜天盟"。每個字都帶著淨火的灼燒痕跡,首座的金焰在其麵前如冰雪消融。
"你以為盜天盟是叛逆?" 他的身體開始潰散,墨汁與鮮血聚成一道洪流,"它是你永遠無法燒掉的賬本,每一筆賬,都記在天道的骨頭上。"
鎮運鍾在淨火中崩解,露出裏麵蜷縮的初代盟主殘魂 —— 那才是血手判官的本體,被首座困在鍾內三百年,用《罪錄》的冤魂喂養。蘇半夏終於明白,為何鎮運鍾會自裂七痕,為何每道裂痕都對應著一宗冤案 —— 那是初代盟主用自己的骨血在叩問天道。
"蘇半夏!" 血手判官的殘魂向她伸出手,"用我的血,煉真正的情劫丹......" 話未說完,首座的虛影已撲上來,金焰化作鎖鏈穿透他的身體。
關鍵時刻,齊不語的弱水突然纏住首座,他的右眼映出三百年前的畫麵:初代盟主在倒懸昆侖與首座決戰,戰敗後被奪舍,卻在最後一刻將自己的良心煉成墨汁,藏入《罪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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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罪錄》不是判罪之書," 齊不語低語,"是藏真之匣。"
血手判官的墨汁湧入蘇半夏的藥囊,與她掌心的情劫丹殘片共鳴。丹紋突然舒展,露出裏麵用淨火刻的 "解" 字 —— 那是三百年前初代盟主為對抗首座埋下的解藥。
首座的金焰開始反噬,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被墨汁腐蝕,那些被他判死的冤魂從墨汁中爬出,扯住他的腳踝,將他拖向通天塔底的深淵。
"不!我才是天道的代言人!"
"天道從不需要代言人。" 冷月的冰魄劍斬下首座的頭顱,劍光映出血手判官最後的微笑,"它需要的,是敢於判它有罪的人。"
血手判官的殘魂飄向鎮運鍾殘片,那些墨字自動刻入鍾體,形成新的銘文:"天律無道,罪在吾身,以血為墨,判此春秋。" 這是初代盟主的絕筆,也是盜天盟的宣言。
蘇半夏撿起染血的斷筆,發現筆杆上的 "良心" 二字終於完整。筆鋒上沾著血與墨的混合物,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 那是被壓抑的真相的顏色。
通天塔在晨光中崩塌,鎮運鍾的殘片散落四方,每一塊碎片上的舊銘文都在剝落,露出底下用鮮血寫的冤案詳情。修士們拾起碎片,念出那些被抹去的名字,淚水滴在碎片上,洗去最後一絲金紋。
血手判官的墨汁匯入九州江河,所過之處,情劫丹的毒效開始消退,被抽走的情根重新發芽。南疆的孩子們第一次露出笑容,青冥劍派的廢墟上長出了帶露的草,鐵麵巡使陳墨的金粉在草葉上凝成露珠,映著初升的太陽。
齊不語望著倒懸昆侖的方向,右眼的光陰蟬振翅,他看見在昆侖深處,首座的本體正在墨汁中溶解,而初代盟主的良心化作種子,埋入天道的核心。那裏,將會長出新的法則,不再以血為墨,而是以心為筆。
蘇半夏握緊斷筆,藥囊裏的情劫丹已變成純淨的白色。她知道,血手判官用生命寫下的 "盜天盟" 三個字,從此不再是叛逆的符號,而是一麵旗幟,一麵讓真相得以昭雪、讓良心得以存活的旗幟。
鎮運鍾的最後一聲轟鳴消散在天際,取而代之的,是九州大地上此起彼伏的哭聲與笑聲 —— 那是被壓抑太久的人性,終於衝破了天律的枷鎖。
血手判官的墨汁在她掌心凝結成字:"春秋有血,天道無親,唯民心可判,唯良心可證。" 這是他用三百年光陰寫下的結語,也是盜天盟的新生之始。
當第一縷真正的陽光照亮廢墟時,蘇半夏知道,天律盟的時代結束了。而新的時代,將由那些敢於記住真相、敢於為良心而戰的人,親手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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