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那冷意並非來自倒懸昆侖青銅山體散發的金屬寒氣，也非來自時空夾縫中永恒的罡風。它是一種更深邃、更本質的冰冷，源自靈魂最深處被徹底洞穿、被赤裸裸俯瞰的絕望。齊不語單膝跪在冰冷的青銅陣台上，左手依舊死死按在已然黯淡的法陣核心，掌心被自己抓出的血洞仍在汩汩流血，溫熱的血液在觸及冰冷青銅的瞬間便凝結成暗紅的冰渣。他低垂著頭，僅存的左眼瞳孔渙散，視野被大片濃重的黑暗吞噬，隻有右眼那血肉模糊的窟窿深處，粘稠的黑暗緩慢蠕動著，如同通往虛無的傷口。
    他感覺不到疼痛，隻有一種無邊無際的沉淪感，仿佛整個宇宙的重量都壓在他殘破的脊背上，要將他碾入這冰冷的青銅之中，化為塵埃。
    幾尺外，冷月側倒在刻滿竊天陣紋的青銅地麵上，素白的殘破衣裙與暗沉的青銅形成刺目對比。她周身不斷逸散的淡藍冰晶光點已稀薄如煙，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斷絕。空洞的眼眸倒映著上方那扇高逾千丈、散發著亙古威壓的青銅巨門，倒映著門中央那隻微微掀開一道縫隙、露出深淵般漆黑的巨眼。那漠然的、如同看著塵埃落入泥潭的嘲弄目光，穿透了一切，精準地烙印在他瀕臨潰散的識海。
    嘲弄……天道在嘲弄他們的掙紮……
    船尾，蘇半夏殘破的身軀一動不動，如同燃盡的枯木，心口那個焦黑的貫穿傷再無絲毫起伏。凝固在她眉宇間的，是最後一抹混合著嘲諷與釋然的弧度。死亡，似乎已是唯一確定的歸宿。
    終結了嗎？
    就在這冰冷的絕望即將徹底凍結他最後一點意識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悸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從他死死攥在右手中、那枚早已黯淡無光的琥珀蟬核深處蕩開！
    蟬核內部，那幾乎消散的光陰蟬虛影，如同回光返照般，極其微弱地……振動了一下透明的翅翼！一股源自時間本源最深處的、帶著強烈不甘與掙紮的意念，透過蟬核，狠狠撞入齊不語即將熄滅的識海！
    不！不能就這樣結束！
    那意念並非語言，而是一種純粹的本能嘶吼！指向……纏繞著倒懸昆侖山體、那無數條粗大無比、鏽跡斑斑的青銅巨鏈！指向巨鏈深處……被禁錮、被汲取、被消磨了億萬載歲月的……飛升者命髓！
    命髓！蘊含飛升者畢生修為、生命烙印、乃至一絲超脫印記的法則精粹！是修補殘缺命格的……絕品大藥！
    一個瘋狂到極致、褻瀆神靈的念頭，如同最後的燎原之火，在齊不語即將凍結的識海中轟然炸開！
    偷！偷這青銅巨鏈中的命髓！用它……補全冷月被天道詛咒撕裂的命格！
    代價？撬動天道的根基，竊取被禁錮的飛升者遺澤？這比剜目剜影更加不可饒恕！必將引來天道最酷烈的清算！萬劫不複！
    但此刻……他還有什麽可失去的？
    “呃啊——！！！”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無盡痛苦與毀滅意誌的咆哮，從他喉嚨深處擠出，帶著濃重的血沫和最後一絲決絕的瘋狂！他猛地抬起頭，僅存的左眼因為極致的瘋狂而瞬間布滿猙獰的血絲！渙散的瞳孔強行凝聚，死死鎖定在頭頂上方、那纏繞著冰冷青銅山體的、離他最近的一條巨大鎖鏈！
    那鎖鏈粗逾十丈，通體覆蓋著如同幹涸血痂般的厚重暗紅鏽跡，鏽跡之下，是冰冷幽暗、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青銅鏈身。鎖鏈深深嵌入倒懸的山體，如同巨蟒勒緊了獵物的咽喉。
    目標！就是它！
    齊不語不再猶豫！殘存的意識爆發出最後的、如同超新星般的決絕光芒！他猛地鬆開按在陣台上的左手，任由胸口的血洞噴湧出更多的熱血！他掙紮著，如同被斬斷脊骨卻依舊要撕咬獵物的困獸，用斷劍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每站起一寸，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肌肉都在撕裂，僅存的左眼視野都在被黑暗瘋狂吞噬！但他不管不顧！眼中隻有那條冰冷的巨鏈！
    他猛地踏前一步，身體因為虛弱和劇痛而劇烈搖晃！染血的右手，依舊死死攥著那枚悸動的琥珀蟬核，高高舉起！
    “光陰……逆流……斷！！”一聲無聲的、撕裂靈魂的咆哮在他識海炸響！
    他攥著蟬核的右手，帶著一種同歸於盡的慘烈，狠狠地……將蟬核按向了自己右眼那血肉模糊的恐怖窟窿深處！
    噗嗤——！！！
    蟬核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嵌入那片粘稠蠕動的黑暗！劇痛讓他身體猛地弓起，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活蝦！但與此同時，一股無法形容的、帶著時間錯亂與法則撕裂氣息的狂暴力量，以他右眼窟窿為原點，轟然爆發！
    嗡——！！！
    琥珀色的光芒如同液態的陽光，瞬間包裹住他殘破的軀體！光芒之中，無數道扭曲、細密的金色法則之線瘋狂迸射而出，無視空間的阻隔，如同億萬根堅韌的鉤鎖，狠狠刺入上方那條巨大的青銅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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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標——鎖鏈與山體嵌入最深的連接處！命髓流淌的核心節點！
    “給我……開——！！！”
    齊不語染血的五官因極致的痛苦和發力而扭曲變形，僅存的左眼幾乎要瞪出眼眶！他攥著嵌入右眼窟窿的蟬核，如同抓住撬動世界的杠杆，用盡靈魂的力量，狠狠向外一拔！
    嗤啦——！！！
    一聲仿佛億萬根法則之弦被同時繃斷、又如同洪荒巨獸被撕裂筋骨的恐怖聲響，瞬間響徹整個時空夾縫！
    被金色法則之線刺入的青銅巨鏈連接處，那厚重如同血痂的暗紅鏽跡瞬間崩裂、蒸發！露出下方冰冷幽暗的青銅本體！堅固無比的青銅鏈身，在光陰蟬核心爆發的時間錯亂之力和竊道法則的雙重撕扯下，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無數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瞬間爬滿鏈身！
    哢嚓！哢嚓嚓——！
    刺耳的碎裂聲密集如雨！
    轟隆——！！！
    那粗逾十丈的青銅巨鏈，在連接山體的節點處，如同被巨力擰斷的鋼筋，轟然斷裂！
    巨大的鏈體失去了支撐，如同垂死的巨蟒，帶著淒厲的破空聲，朝著下方的青銅平台，狠狠地砸落下來！鏈身斷裂處，並非實心，而是如同被強行撕開的血管斷口，猛地噴湧出大股大股粘稠、暗紅、如同凝固岩漿般的液體！
    那液體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氣息！磅礴、浩瀚、帶著飛升者畢生的道韻與力量，卻又充滿了無盡的怨念、不甘、以及被漫長禁錮消磨後的瘋狂與絕望！如同億萬不甘寂滅的亡魂在熔爐中熬煉出的膿血！
    飛升者命髓！
    斷裂的巨鏈如同崩塌的山峰，裹挾著毀滅的風壓，朝著平台上的三人狠狠砸下！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側倒在地、如同冰雕的冷月，身體猛地一震！空洞的眼眸深處，那點被遺忘之力掩埋至深的、屬於她本源的蒼白冰焰，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星火，轟然炸亮！
    本能！守護的本能！在毀滅降臨的瞬間被激發！
    她如同瞬移般，僵硬卻迅疾地擋在了齊不語身前！雙臂張開，殘破的白色衣袖在罡風中狂舞！周身那即將熄滅的冰寒氣息瞬間爆發到極致！一層厚達數尺、閃爍著無數玄奧冰晶符文的絕對冰障，在她身前瞬間凝聚！
    轟——！！！！
    巨大的青銅鏈體狠狠砸在冰障之上！
    無法形容的恐怖撞擊！冰晶符文瘋狂閃爍、明滅、炸裂！厚實的冰障如同被重錘轟擊的琉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冷月身體劇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口中噴出一股帶著冰碴的淡藍色血液！本就虛幻的身體變得更加透明！但她死死地釘在原地，一步不退！空洞的眼眸死死盯著那斷裂的鏈體噴湧出的、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的暗紅命髓洪流！
    命髓！補全！
    指令驅動空白軀殼！
    她猛地仰起頭，蒼白透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純粹的、冰冷的決絕！她張開毫無血色的嘴唇，對著那傾瀉而下的、粘稠暗紅的命髓洪流，如同迎接甘霖，又似吞噬毒藥！
    嘩——！！！
    粘稠、滾燙、散發著飛升者磅礴力量與無盡怨念的暗紅命髓，如同決堤的血河，狠狠地灌入冷月張開的口中！
    “呃——！！！”
    無法想象的痛苦瞬間吞沒了她空白的意識！暗紅命髓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瞬間貫穿她的喉嚨，灼燒她的食道，衝入她的四肢百骸！飛升者的磅礴力量如同失控的洪流，在她枯竭的經脈中瘋狂衝撞、撕裂！而無盡怨念與瘋狂則如同跗骨之蛆，瘋狂侵蝕著她空白的識海，試圖將她同化為新的怨魂！
    她身體劇烈地顫抖、抽搐！素白的肌膚下，暗紅色的光芒如同沸騰的熔岩般瘋狂遊走、鼓脹！血管根根暴凸，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紅色！空洞的眼眸瞬間被粘稠的血色充滿！眉宇間，那道原本微弱的、屬於“冷月”的冰焰印記，在暗紅命髓的衝擊下，如同風中殘燭般瘋狂搖曳、明滅，卻始終頑強地未曾熄滅！
    劇痛！撕裂！同化！
    但守護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她如同最堅韌的容器，死死承受著這狂暴的灌入！暗紅命髓順著她的七竅、甚至周身毛孔瘋狂溢出，又被她強行壓製回去！每一次壓製，都讓她虛幻的身體凝實一分，周身氣息也以恐怖的速度瘋狂暴漲！一股混合著冰寒、怨念、飛升道韻的、令人心悸的威壓，如同蘇醒的凶獸，從她體內轟然爆發！
    就在冷月強行容納命髓、氣息暴漲的瞬間——
    轟隆隆隆——！！！
    整個倒懸昆侖山體，如同被徹底激怒的洪荒巨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咆哮！巨大的山體瘋狂震顫！纏繞其上的所有青銅巨鏈如同狂舞的巨蟒，發出震耳欲聾的金屬轟鳴！山體表麵剝落鏽跡露出的冰冷青銅上，無數道暗金色的天然道紋如同活物般瘋狂亮起！散發出鎮壓萬古、碾碎叛逆的滔天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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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之上，那被時空夾縫灰霧籠罩的天穹，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撕開！
    一片無法形容其龐大的、旋轉的紫黑色劫雲，如同宇宙的創口，瞬間凝聚成型！劫雲中心，一個巨大無比的、深不見底的紫黑色漏鬥瘋狂旋轉，散發出湮滅一切、重啟輪回的絕對毀滅意誌！漏鬥深處，億萬道由最純粹的毀滅法則凝聚而成的紫黑色電蛇瘋狂遊走、匯聚！每一次閃爍，都讓整個時空夾縫的空間劇烈扭曲、崩裂！
    天道震怒！滅世天罰！
    而劫雲漏鬥那毀滅性的核心，已然死死鎖定了倒懸昆侖平台上，那正在強行吞噬命髓、氣息瘋狂暴漲的冷月！鎖定了她眉心那點頑強搖曳的冰焰印記！更鎖定了她身後，那個剜鏈竊髓的始作俑者——齊不語！
    天罰之下，萬物皆虛！
    然而，就在那紫黑色劫雲漏鬥深處，億萬毀滅電蛇即將匯聚成滅世雷瀑、朝著平台轟然劈落的刹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某種奇異牽引的法則波動，猛地從冷月眉心那點搖曳的冰焰印記中逸散而出，融入了傾瀉而下的暗紅命髓洪流！
    命髓洪流中蘊含的、屬於億萬飛升者被禁錮、被消磨前殘留的最後一絲對“人間”的眷戀與守護印記，被這冰焰印記強行激發、引動！
    轟——！！！
    劫雲漏鬥深處，那即將劈落的滅世雷瀑，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猛地牽引，方向……竟然發生了極其細微、卻又致命的偏移！
    劫雷的核心，依舊死死鎖定冷月與齊不語！但雷瀑的毀滅邊緣，卻如同被強行扭曲的洪流，朝著時空夾縫的邊緣、那層與人間界最為薄弱模糊的壁壘……狠狠撞去！
    嗤啦——！！！
    時空壁壘如同脆弱的紙張，被蘊含天道怒火的劫雷邊緣瞬間撕裂！一道巨大無比、閃爍著毀滅紫黑色電光的空間裂口，赫然出現在人間界的天穹之上！裂口下方……赫然是人間界一座繁華富庶、人口稠密的凡人巨城——雲夢城！
    此刻正值黃昏褪盡、華燈初上的喧囂時刻。褪色灰白的天穹下，萬家燈火如同繁星點點。街道上行人如織，車馬喧囂，叫賣聲、嬉笑聲、絲竹聲交織成一片屬於凡俗的、鮮活的樂章。無人知曉，滅頂之災已懸於頭頂！
    轟——！！！
    那道被劫雷撕裂的巨大空間裂口深處，毀滅的紫黑色雷光如同壓抑了億萬年的凶獸，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雖然隻是劫雷洪流的邊緣分流，卻依舊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威能！億萬道粗大如龍的紫黑色電蛇，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流，帶著碾碎星辰的恐怖威勢，撕裂空間壁壘，朝著下方毫無防備的雲夢城……瘋狂傾瀉而下！
    雷光未至，毀滅的威壓已然降臨！城中所有生靈瞬間感到心髒被無形巨手狠狠攥住！無盡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城池！喧囂聲戛然而止！無數人驚恐地抬頭，望向天穹那道如同地獄之眼的巨大裂口，以及裂口中噴湧而出的、照亮了整個褪色世界的……滅世雷光！
    絕望！絕對的絕望！凡人在天威麵前，渺小如塵埃！
    倒懸昆侖平台上。
    冷月依舊在強行吞噬著暗紅命髓洪流，身體在劇痛與力量的暴漲中劇烈顫抖，眉心的冰焰印記在暗紅與蒼白的衝突中明滅不定，對即將降臨的滅頂之災毫無所覺。
    齊不語撐著斷劍，僅存的左眼死死盯著天穹那道撕裂人間界的巨大裂口，看著那如同天河倒灌般劈向雲夢城的毀滅雷瀑！看著裂口下方，那無數張在雷光映照下寫滿極致驚恐和絕望的凡人麵孔！
    剜鏈竊髓引來天罰……卻要億萬凡人陪葬？！
    一股比剜目剜影更加冰冷、更加絕望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殘存的血液！
    不！不能！
    就在這億萬生靈即將化為齏粉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身影，如同撲火的飛蛾，又似離弦的殘箭，猛地從平台邊緣、那葉殘破的扁舟上……衝天而起！
    是蘇半夏！
    她殘破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提起！心口那個焦黑的貫穿傷邊緣，暗紫金色的法則餘火如同回光返照般瘋狂燃燒！早已枯竭的藥靈本源被某種超越極限的意誌強行點燃，化作一層微弱卻異常堅韌的靛青色光膜，覆蓋住她千瘡百孔的殘軀！
    她無視了周身骨骼碎裂的劇痛，無視了經脈寸斷的灼燒，更無視了那足以將金仙都瞬間氣化的毀滅雷瀑！她的眼中，隻有那撕裂天穹的巨大裂口，隻有那如同天河倒灌般劈向雲夢城的紫黑色雷光洪流！隻有那無數張在雷光映照下、寫滿驚恐絕望的凡人麵孔！
    贖罪……這是她唯一能做的……最後一次贖罪！
    “齊郎……”一聲極其輕微、仿佛夢囈般的呼喚，混合著血沫，從她幹裂的唇間飄出，消散在狂暴的罡風中。
    下一刻！
    她殘破的身體在空中猛地張開雙臂！如同擁抱死亡，又似迎接宿命！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決絕與平靜，義無反顧地……撲向了那毀滅雷瀑洪流的最前端！撲向了那片連接著人間界雲夢城上空的巨大空間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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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標——成為那道劈向凡塵的毀滅雷瀑與人間城池之間……最後的屏障！
    “不——！！！”齊不語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僅存的左眼瞬間被血淚充滿！他掙紮著想撲過去，身體卻如同灌了鉛，動彈不得！
    太遲了！
    蘇半夏的身影瞬間被那毀滅性的紫黑色雷光洪流徹底吞沒！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在空間裂口處炸開！比億萬雷霆同時炸響更加震耳欲聾！
    刺目欲盲的紫黑色強光瞬間吞噬了一切！雲夢城上空如同瞬間升起了千百顆紫色的太陽！狂暴的電流如同億萬條瘋狂的毒龍，瞬間纏繞、貫穿了蘇半夏殘破的軀體！
    嗤嗤嗤——！！！
    她身體表麵的靛青色光膜如同脆弱的肥皂泡，瞬間破碎、湮滅！暗紫金色的法則餘火在劫雷麵前如同燭火般瞬間熄滅！她殘破的軀體如同被投入了煉鋼爐的枯葉，在億萬道紫黑色電蛇的瘋狂撕扯、貫穿、灼燒下，瞬間變得焦黑、碳化！
    骨骼在雷光中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經脈如同燒斷的琴弦般根根崩斷！血液在瞬間被蒸發！皮膚在雷火中化為飛灰！她像一個由焦炭和斷裂骨骼勉強拚湊出的人形，在毀滅的雷光中瘋狂地抽搐、扭曲！
    劇痛？早已超越了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
    然而，就在這形神俱滅的最後一瞬——
    被億萬劫雷貫穿、灼燒得如同焦炭般的頭顱，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個微小的角度。
    那雙早已被雷火燒灼得一片焦黑、空洞的眼窩，仿佛穿透了毀滅的雷光，穿透了混亂的時空，精準地……“望”向了倒懸昆侖平台上，那個僅存左眼已被血淚模糊、正發出無聲嘶吼的身影。
    焦黑的、失去了嘴唇的頜骨，極其輕微地、卻又無比清晰地……向上扯動了一下。
    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混合著極致痛苦、無盡眷戀、以及某種扭曲釋然的……“笑容”，凝固在那張被雷火焚毀的麵容之上。
    緊接著，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卻仿佛直接在齊不語靈魂深處響起的、帶著血沫與電流滋滋聲的破碎囈語，清晰地傳入他的識海：
    “齊郎……”
    “你看……”
    “這漫天劫火……”
    “多像……”
    “我們初見那晚的……”
    “煙花……”
    話音未落。
    轟——！！！
    纏繞貫穿她殘軀的億萬道紫黑色劫雷，如同被徹底激怒的凶獸，猛地向內坍縮、爆裂！
    刺目的紫黑色強光吞沒了空間裂口！吞沒了蘇半夏焦黑的身影！也吞沒了她最後那抹凝固的、如同煙花般短暫而殘酷的“笑容”！
    強光散去。
    空間裂口依舊存在，紫黑色的劫雷餘波仍在肆虐。
    但那道原本足以將整個雲夢城化為焦土的毀滅雷瀑洪流……消失了！
    隻有無數細碎的、如同紫色螢火蟲般的殘餘電光，在雲夢城上空簌簌飄落，映照著下方無數張劫後餘生、茫然呆滯的凡人麵孔。
    倒懸昆侖平台上，死一樣的寂靜。
    齊不語保持著仰望的姿勢，僅存的左眼瞳孔徹底凝固，倒映著那片漸漸彌合的空間裂口，倒映著飄落的紫色電光。臉上殘留的血淚已然幹涸，如同兩道暗紅的溝壑。他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再無一絲生氣。
    冷月吞噬命髓的過程已然停止。她周身暗紅色的光芒漸漸內斂，眉心的冰焰印記重新穩定，散發出一種混合著冰寒、怨念與磅礴力量的詭異氣息。她空洞的眼眸依舊茫然，隻是倒映著飄落的紫色電光時，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
    唯有那漫天飄落的、如同紫色螢火般的劫雷餘燼，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以生命為代價、殘酷而短暫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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