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墨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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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穀口,焦土之上,數十顆赤紅的血琥珀懸浮在半空,如同凝固的火焰星辰,散發著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意。這暖意穿透了蒼白死寂的天幕,穿透了劫後餘生的恐懼與麻木,像一根根細小的針,刺在穀內每一個幸存者的心上。
短暫的死寂被打破。不再是絕望的哭泣,而是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混合著震撼、悲痛與一絲渺茫希望的粗重喘息。人們呆呆地望著那些血琥珀,望著穀外被焚盡的汙穢與癲狂留下的焦痕,望著更遠處蒼白光芒下蠢蠢欲動的陰影。盜天門修士用最慘烈的方式,用生命點燃的這片刻喘息,沉重得讓人窒息。
冷月依舊立在穀口最前,霜魄劍斜指地麵,劍尖微芒吞吐不定,如同她體內強行壓製的寂滅劍意與反噬之力在無聲交鋒。左臂的石化傷口在血琥珀暖意輻射下,灰敗蔓延的速度似乎被稍稍遏製,但那深入骨髓的陰寒與麻木感並未消退。她的目光銳利如鷹,越過懸浮的血琥珀,死死鎖定著遠處蒼白光芒中重新匯聚的、更加濃鬱的不祥氣息。
蘇半夏踉蹌著走到冷月身側,臉色蒼白如紙,墨綠醫袍上沾染的墨血與塵土混合成暗沉的汙漬。她看著那些血琥珀,眼中淚水無聲滑落,混合著臉上的血汙,留下清晰的痕跡。她沒有說話,隻是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識海的刺痛,指尖再次艱難地凝聚起微弱的碧綠藥靈,開始為冷月左臂的傷口進行初步的壓製與疏導。藥靈小心翼翼地避開灰敗的核心區域,如同在凍結的冰原上點燃微弱的篝火,試圖延緩那陰寒侵蝕的腳步。
“它們…還在集結。”冷月的聲音冰冷沙啞,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她的視線穿透彌漫的蒼白光霧,落向流沙穀外更廣闊的荒原。那裏,影影綽綽,更多的、形態更加扭曲的汙穢身影正在聚集。有癲狂的凡人,有殘破的傀儡,甚至還有一些被法則同化、肢體異變的妖獸輪廓。它們如同被無形的手驅趕著,匯成一股股渾濁的、散發著腐朽與毀滅氣息的洪流,目標明確地指向流沙穀這最後的孤島。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洪流的後方,在蒼白天幕的深處,隱隱約約,似乎有更加龐大、更加冰冷的陰影在緩緩蠕動。如同潛伏在深海之下的巨獸,投下令人窒息的威壓。
血琥珀帶來的暖意,在這無邊無際的冰冷與惡意麵前,顯得如此微弱,如此短暫。
“必須離開這裏。”冷月的語氣斬釘截鐵,“地脈節點的混亂氣息,擋不住它們太久。”
蘇半夏指尖的藥靈微微一顫,她抬頭,看向冷月線條緊繃的側臉,又望向穀內東倒西歪、傷痕累累的幸存者。離開?談何容易!外麵是步步緊逼的汙穢洪流和無處不在的同化法則,穀內還有數十個幾乎失去行動力的凡人,以及那些在恐懼中瑟瑟發抖、隨時可能因力量失控而石化的修士。一旦離開流沙穀相對混亂的地脈環境,暴露在蒼白光芒的直接照射下,石化的風險將成倍增加!
“向東…”蘇半夏的聲音帶著力竭的虛浮,目光投向流沙穀深處更幽暗複雜的風蝕岩柱迷宮,“更深處的‘千仞峽’,地脈衝突更劇烈…或許…能多撐片刻…”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渺茫的希望。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穀口懸浮的那些血琥珀,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其內部微弱跳動的靈魂之火驟然變得明亮、急促!如同示警的烽燧!柔和溫潤的赤紅光芒猛地收縮、凝聚,變得銳利如針!
緊接著,一股極其冰冷、極其滑膩、帶著絕對秩序意誌的龐大威壓,如同無形的海嘯,毫無征兆地從蒼白天幕的深處轟然壓下!這股威壓與之前天道宣告規則降臨時的浩大漠然不同,它更加凝聚,更加精準,帶著明確的指向性——目標,正是流沙穀!目標,正是那些散發著反抗氣息的血琥珀!
嗡——!
懸浮的血琥珀齊齊發出尖銳到刺穿耳膜的嗡鳴!赤紅的光芒瘋狂閃爍、明滅,仿佛在與那無形的威壓進行著殊死的抵抗!光芒每一次明滅,都有一縷縷赤紅色的、如同燃燒精魂般的煙氣從琥珀表麵逸散出來,迅速消弭在冰冷的空氣中!
它們在燃燒自己!以最後的不屈意誌,抵抗著這來自新秩序核心的抹殺之力!
“不好!”冷月眼神一厲,霜魄劍瞬間抬起!蘇半夏也顧不得療傷,雙手印訣急變,碧綠藥靈化作一道薄薄的光幕護在身前。
然而,那無形的威壓並非直接的攻擊。它如同最粘稠沉重的油,瞬間浸透了穀口附近的空間。空氣變得無比凝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吞咽冰冷的鉛塊。蒼白的光芒如同獲得了生命,凝聚成一道道半透明的、散發著金屬光澤的法則鎖鏈虛影,密密麻麻地交織在穀口上空,形成一張巨大無朋、緩緩旋轉的羅網!
羅網的中心,一股強大的、不容抗拒的吸攝之力驟然爆發!
目標,正是那數十顆頑強抵抗的血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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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投入冰水!血琥珀發出的赤紅光芒與法則羅網的吸攝之力激烈碰撞、湮滅!赤紅的煙氣瘋狂逸散!血琥珀本身,開始不受控製地向著羅網中心緩緩移動!它們如同墜入蛛網的飛蛾,每一次掙紮都加速著自身的消耗!
“休想!”冷月眼中寒芒爆射!她豈能容忍那些以生命點燃反抗之火的英魂,連最後一點痕跡都被這冰冷的天道秩序抹去!
霜魄長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慘白厲芒!這一次,劍光不再是防禦性的潑灑,而是凝聚成一道凝練到極致、仿佛能洞穿時空的寂滅之箭!帶著凍結靈魂、斬斷法則的決絕意誌,悍然射向那巨大的法則羅網中心!
與此同時,蘇半夏也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在指尖銀針之上!銀針瞬間化作一道碧綠的流光,帶著洞悉萬物、破障尋源的醫道真意,後發先至,緊隨冷月的劍光之後,刺向法則羅網的核心節點!
劍光與銀針,一前一後,撕裂凝滯的空間,狠狠撞在法則羅網的核心!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兩座無形的巨山猛烈相撞!狂暴的能量亂流如同決堤的洪水,向著四麵八方瘋狂席卷!穀口堅硬的灰白岩石地麵如同脆弱的餅幹般寸寸碎裂、翻卷!巨大的風蝕岩柱劇烈搖晃,簌簌落下大塊碎石!
那巨大的法則羅網被這合力一擊狠狠撼動!旋轉驟然停滯,半透明的鎖鏈虛影劇烈扭曲、閃爍,中心處更是出現了一道細微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痕!
吸攝之力猛地一滯!
數十顆血琥珀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赤紅光芒猛地向內一縮,如同回光返照般爆發出最後、最耀眼的光華!它們掙脫了吸攝的束縛,如同數十顆燃燒的流星,猛地向四麵八方激射而出,瞬間消失在蒼白光芒籠罩的荒原深處!
它們選擇了自我放逐,以最後的餘燼,將反抗的火種撒向這冰冷世界的角落。
法則羅網緩緩恢複旋轉,中心的裂痕在蒼白光芒的滋養下迅速彌合。那無形的、冰冷的威壓如同被激怒的巨獸,變得更加沉重、更加粘稠,死死地壓在流沙穀上空。
冷月悶哼一聲,踉蹌後退半步,強行催發寂滅劍意的反噬如同無數冰錐在體內炸開,嘴角溢出一縷鮮紅。蘇半夏更是如遭重擊,臉色瞬間灰敗下去,那口精血噴出後,氣息如同風中殘燭,搖搖欲墜,全靠扶著旁邊冰冷的岩壁才勉強站穩。
然而,她們的攻擊並非全無效果。
就在法則羅網被撼動、裂痕出現的刹那,蘇半夏那根蘊含著醫道真意的碧綠銀針,如同最靈巧的遊魚,並未直接攻擊羅網實體,而是沿著那裂痕邊緣一閃而入,循著那冰冷秩序意誌降臨的軌跡,逆流而上!
銀針在無形的法則洪流中穿梭,蘇半夏的神識附著其上,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瞬間承受了難以想象的信息洪流衝擊!冰冷、浩瀚、無情、絕對…種種屬於天道秩序的龐雜意念如同億萬根鋼針,狠狠紮入她的識海!劇痛讓她眼前發黑,身體劇烈顫抖,口鼻中再次溢出鮮血。
但她死死咬住牙關,醫者的堅韌與洞察力在這一刻發揮到極致!她的神識在痛苦中高度凝聚,如同在驚濤駭浪中尋找燈塔的微光,捕捉著那冰冷意誌背後最核心的法則流動軌跡!
無數冰冷的數據流、規則鏈條在識海中飛速閃過…秩序…同化…節點…控製…懲罰…一個龐大而精密的、如同機械齒輪般運轉的法則網絡在她“眼前”展開…
突然!
她的神識猛地一“頓”!如同高速行駛的飛梭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冰冷粘稠的牆!那堵牆散發著無比古老、無比沉重的氣息,仿佛支撐著整個世界的脊柱!在這堵“牆”麵前,之前感知到的所有法則鏈條,都如同細小的根須,最終匯聚其上!
銀針的軌跡被強行扭轉!附著其上的神識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牽引著,猛地向下“沉”去!穿過厚重的岩層,穿過狂暴混亂的地脈能量…一直沉向大地的最深處!
一幅模糊卻令人靈魂震顫的景象,強行投射到蘇半夏的識海之中:
那是一片無法形容的、浩瀚無垠的黑暗空間。空間的核心,矗立著一座龐大到超越想象極限的、倒懸的山脈虛影!山脈通體呈現出一種死寂的、冰冷的玄黑色,山體棱角分明,如同被最粗暴的巨斧劈砍而成,散發著鎮壓萬古的沉重與威壓!無數條粗大的、如同虯龍般扭曲盤繞的黑色“脈絡”,從倒懸山脈的基座延伸出來,深深地紮入下方無邊無際的、散發著混沌氣息的黑暗“大地”之中!
其中一條最為粗壯、最為凝實的黑色脈絡,此刻正散發著強烈的、冰冷的秩序波動!正是這股波動,如同巨大的泵站,將那種抹殺情感、同化萬物的法則力量,源源不斷地抽取、輸送,沿著無數細小的法則鏈條,泵向九霄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而蘇半夏附著在銀針上的那一縷神識,此刻就被牢牢吸附在這條粗壯的黑色脈絡之上!如同被蛛網粘住的飛蟲!冰冷的、帶著同化意誌的法則力量,正瘋狂地順著神識的鏈接,逆向侵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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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懸昆侖!
地脈核心!
秩序之源!
蘇半夏如遭雷擊!識海劇震,眼前發黑!巨大的恐懼與洞悉真相的駭然瞬間攫住了她!她終於明白了這覆蓋三界的蒼白秩序力量的源頭,明白了那法則羅網、那無形威壓的根基所在!
“呃啊——!”
一聲痛苦的悶哼從蘇半夏口中溢出!她猛地切斷了對銀針的神識聯係!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神魂之上,身體劇烈一晃,軟軟地向後倒去!
“半夏!”冷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入手處一片冰涼,蘇半夏的身體因為巨大的精神衝擊和神識反噬而不受控製地顫抖著,臉色灰敗得嚇人。
“昆侖…地脈…源頭…”蘇半夏靠在冷月身上,艱難地喘息著,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眼中充滿了驚駭欲絕的神色,“那些黑線…是枷鎖…是整個世界的…鎖鏈…”
冷月眼神驟然一凝!倒懸昆侖!那個傳說中的禁忌之地!齊不語最後消失的地方!竟然也是這冰冷秩序的根基所在!
就在這時,穀外那重新匯聚的汙穢洪流,似乎受到了某種刺激,猛地加速了!癲狂的嘶吼聲、汙穢傀儡的尖嘯聲,如同潮水般湧來!蒼白光芒下,影影綽綽的扭曲身影如同黑色的潮線,向著流沙穀口瘋狂推進!
更可怕的是,那懸浮在穀口上空的巨大法則羅網,在血琥珀逃逸後,似乎失去了主要目標,冰冷的意誌瞬間鎖定了穀內所有“不諧”的存在——尤其是剛剛攻擊過它的冷月和蘇半夏!
羅網緩緩轉動,中心處再次凝聚起強大的吸攝之力!這一次,目標不再是實物,而是…生靈的意誌!是反抗的念頭!是七情六欲殘留的波動!
一股無形無質、卻更加陰險歹毒的侵蝕之力,如同億萬根冰冷的絲線,無視了物理防禦,直接穿透空間,向著冷月、蘇半夏,以及穀內所有情緒波動強烈的幸存者纏繞而來!它要抽離他們的情感,凍結他們的意誌,將他們變成這秩序網絡上一個麻木的節點!
“進穀!快!”冷月厲喝一聲,不再猶豫!霜魄劍光猛地向後一掃,卷起一股冰冷的罡風,將靠近穀口的幾個幸存者推向穀內深處。同時,她強忍著體內的翻騰和左臂的劇痛,一手攬住虛弱的蘇半夏,身形化作一道慘白的流光,向著流沙穀深處、那更加錯綜複雜的千仞峽方向疾掠而去!
幸存者們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向著穀內深處逃竄。
然而,那法則羅網延伸出的冰冷絲線,如影隨形!
幾個落在後麵、情緒崩潰、哭喊聲最大的凡人,首當其衝!無形的絲線瞬間纏繞上他們的身體。他們的哭喊聲戛然而止,臉上的恐懼和悲傷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瞬間變得一片空白、麻木。奔跑的動作變得僵硬、機械,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的木偶。然後,在周圍人驚恐的目光中,灰敗的石質光澤迅速覆蓋了他們的身體…無聲無息地化作了新的石像。
恐懼如同瘟疫,加速了逃亡,也加速了死亡!
冷月帶著蘇半夏在巨大的風蝕岩柱間急速穿梭。身後,法則羅網延伸的冰冷絲線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兩側岩壁上,不時有被絲線纏繞、瞬間石化僵硬的逃亡者撲倒在地,化作冰冷的障礙。
“師姐…放下我…”蘇半夏的聲音虛弱無比,帶著深深的自責與絕望。她感覺自己成了拖累,那法則絲線很大一部分是衝著剛剛窺探了秩序源頭的她而來。
“閉嘴!”冷月的聲音冰冷如鐵,沒有絲毫猶豫。她右手的霜魄長劍不時向後揮出,慘白的劍芒斬斷一道道纏繞而來的無形絲線,每一次揮劍都牽動內傷,嘴角的血跡不斷加深。左臂抱著蘇半夏,那石化傷口的陰寒侵蝕感如同毒蛇,順著經脈向上蔓延,整條手臂都快要失去知覺。
千仞峽的入口近在眼前!那是由兩座如同被巨斧劈開、高達千仞的巨型風蝕岩柱形成的狹窄通道,內部怪石嶙峋,幽暗深邃,混亂的地脈能量如同實質的狂風般從峽口噴湧而出,形成天然的幹擾屏障。
“衝進去!”冷月眼中厲芒一閃,速度再增三分!
就在她們即將衝入峽口的刹那——
轟隆隆!!!
一陣沉悶如滾雷、卻又無比整齊劃一的轟鳴聲,陡然從峽穀兩側的高崖之上傳來!伴隨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混合著金屬摩擦與岩石崩裂的恐怖聲響!
冷月心頭警兆狂鳴!猛地抬頭!
隻見兩側高達千仞的陡峭岩壁之上,不知何時,竟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影!
那些人影,身著製式的玄黑色天律盟執法袍服!有手持巨大鐵尺的“鐵麵巡使”,有背負卷宗竹筒的“盲眼賬房”,有懷抱巨大判官筆的“血手判官”…赫然是之前被齊不語重創、在天道劇變後銷聲匿跡的天律盟核心執法者殘黨!
然而,此刻的他們,狀態詭異到了極點!
他們的身體僵硬地挺立著,如同失去了所有關節的木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死寂,如同蒙上了一層灰翳。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們的身體——從指尖,從腳踝,從眉心,甚至從口鼻之中——正源源不斷地延伸出無數道粘稠、漆黑、散發著冰冷秩序氣息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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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黑色絲線如同活物般瘋狂舞動、交織!它們並非雜亂無章,而是帶著一種機械般的精準與高效,迅速地在兩側懸崖之間、在千仞峽的入口上空,縱橫交錯,編織成一張巨大無比、遮天蔽日的黑色巨網!
巨網的結構極其複雜精密,如同一個巨大的、立體的牢籠!每一根黑色絲線都閃爍著金屬般的冰冷光澤,散發著禁錮空間、凍結法則的恐怖氣息!絲線之間,更有無數細小的、由法則符文凝聚成的鎖鏈虛影在閃爍、流動!整個巨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凝實、厚重!
而更讓蘇半夏瞳孔驟縮的是,她憑借醫者的敏銳感知和剛剛那驚鴻一瞥的溯源,清晰地“看”到——所有執法者身上延伸出的黑色絲線,在編織成巨網的同時,其根源,都深深地紮入了他們腳下的岩層深處!與地脈相連!而地脈深處那龐大浩瀚的冰冷意誌,正通過這些執法者的身體作為“節點”和“放大器”,源源不斷地注入這張巨網之中!
他們成了活著的陣基!成了秩序鎖鏈的一部分!
“墨線牢…是墨線牢!”一個曾經見識過天律盟刑獄手段的老修士發出驚恐到變調的尖叫,“他們把自己煉成了‘律網’的節點!這是要把我們所有人…都困死在這裏!”
轟!轟!轟!
巨大的黑色絲線如同活的巨蟒,狠狠紮入兩側的崖壁!堅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洞穿、撕裂!整座峽穀都在劇烈震動!無數碎石如雨點般落下!
那張遮天蔽日的黑色巨網,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與漫天崩落的碎石沙塵中,徹底成型!它如同一個巨大的、倒扣的漆黑碗缽,將整個千仞峽的入口,連同剛剛逃至入口附近的冷月、蘇半夏以及最後一批幸存者,死死地籠罩在內!
冰冷、粘稠、帶著絕對禁錮意誌的法則氣息,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淹沒了所有人!
光線被吞噬!聲音被隔絕!混亂的地脈能量被強行鎮壓!
整個千仞峽入口,變成了一座巨大、漆黑、死寂的墨線牢籠!
“不——!”
“放我們出去!”
“救命啊!”
絕望的哭喊聲、撞擊牢籠的悶響聲在漆黑的囚籠內響起,瞬間又被那粘稠的法則氣息吞沒,顯得微弱而徒勞。
冷月抱著蘇半夏,落在冰冷的、布滿碎石的地麵上。霜魄長劍上的慘白光芒,在這絕對的黑暗中,如同風中殘燭,隻能照亮身周不足丈許的範圍。光芒所及,能看到黑色絲線構成的巨網內壁上,無數細小的法則符文如同活物般流動、閃爍,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禁錮之力。
她嚐試揮劍斬向墨線牢籠!
嗤——!
劍芒斬在粗壯的黑色絲線上,爆發出刺目的火花!那絲線堅韌得超乎想象,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一股強大的反震之力夾雜著冰冷的秩序意誌,如同電流般逆衝而上,狠狠撞入冷月體內!
噗!
冷月身體劇震,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左臂的石化傷口受到刺激,灰敗的色澤猛地向上蔓延了一截!整條左臂徹底失去了知覺,沉重冰冷得如同不屬於自己!
蘇半夏掙紮著從冷月懷中站起,靠著冰冷的岩壁。她看著冷月嘴角刺目的鮮血和左臂那觸目驚心的灰敗,眼中充滿了痛苦與自責。她強撐著最後的精神,目光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墨線牢籠內壁,盯著那些流動的法則符文,盯著那些從執法者身上延伸出來、深深紮入地脈的黑色絲線根源。
“鎖鏈…更大的鎖鏈…”她喃喃自語,聲音在死寂的牢籠中顯得格外清晰。她顫抖著,從懷中取出最後一根備用的銀針。針尖凝聚起一絲微弱卻無比凝聚的碧綠藥靈。
她不是要攻擊,而是要…印證!
在冷月驚愕的目光中,蘇半夏竟將那根銀針,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輕輕刺向一條距離最近的、隻有發絲粗細的黑色絲線分支!她屏住呼吸,醫者的神識附著在針尖,如同最精密的探針,試圖捕捉那絲線內部最細微的法則流動軌跡,追溯其最核心的能量源頭!
銀針的尖端,帶著碧綠的微芒,緩緩靠近那條散發著冰冷秩序氣息的黑色絲線。
就在針尖即將觸碰的刹那——
嗡!!!
整座墨線牢籠猛地一震!仿佛沉睡的巨獸被驚醒!無數黑色絲線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烏光!無數法則符文瘋狂閃爍、旋轉!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冰冷到凍結靈魂的秩序意誌,如同決堤的洪流,順著那條被蘇半夏鎖定的細微信號絲線,轟然反噬而來!
那根承載著蘇半夏最後一絲神識與希望的碧綠銀針,在這股洪流般的意誌衝擊下,甚至連悲鳴都來不及發出,就在冷月和蘇半夏的眼前,無聲無息地寸寸碎裂、化為齏粉!
碧綠的微芒如同風中殘燭,瞬間熄滅。
冰冷的黑暗,徹底吞噬了最後一點光芒。
蘇半夏如遭重擊,身體猛地向後撞在冰冷的岩壁上,口中鮮血狂噴,眼中最後一點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她看著那飄散的銀針粉末,看著眼前這巨大、冰冷、由無數執法者殘軀和冰冷秩序編織成的囚籠,嘴角勾起一抹淒然、絕望、卻又洞穿一切的了然弧度。
她的聲音微弱得如同歎息,卻帶著穿透靈魂的冰冷,在這絕望的墨線牢籠中幽幽響起,如同最後的墓誌銘:
“所謂秩序,不過是更大的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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