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遁法的第一個中轉點設在江城郊外的一座荒廢土地廟。
    金光散去時，我們站在一間布滿蛛網的破敗小廟裏。月光從殘缺的屋頂斜射進來，照在斑駁的土地公神像上，顯得格外陰森。
    "接應的人呢？"我警惕地環顧四周。
    林沐剛要回答，神像後突然轉出一個人影。我條件反射地將她護在身後，龍紋瞬間激活，金光在皮膚下流轉。
    "別緊張，是我。"
    來人掀開兜帽，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白雲觀的清虛道長，李淳風的嫡傳弟子。上次見他還是在臥龍山古墓之戰時，他為了掩護我們身受重傷。
    "清虛道長！"林沐鬆了口氣，"您的傷好了？"
    "托你們的福。"清虛做了個道揖，目光落在林沐腹部，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這就是靈胎？果然非同凡響。"
    我注意到他手中拿著一麵銅鏡，鏡麵上顯示著江城上空的景象——那隻血紅色的巨眼正在緩慢移動，所過之處，雲層都被染成血色。
    "血眼降。"清虛神色凝重，"東南亞最邪惡的窺視法術之一。施術者要用活人眼球做媒介，據說被它注視過的人，魂魄會被標記，無論逃到哪裏都能被找到。"
    林沐下意識捂住腹部："它能發現靈胎嗎？"
    "已經在發現了。"清虛指向銅鏡，血眼的瞳孔突然收縮，直勾勾地"看"向我們曾經所在的公寓方向。
    鏡中畫麵切換，顯示我們的替身正乘車前往機場。血眼轉動了一下，竟然露出一個擬人化的冷笑表情，然後繼續向城市另一側移動——正是我們此刻所在的方位！
    "它識破了替身術！"清虛大驚，"快走！第二站準備好了！"
    他迅速從懷中取出七盞微型油燈，在地上擺成北鬥形狀。林沐則取出銅錢劍，在每盞燈上輕輕一點，燈芯立刻燃起藍色火焰。
    "站到天樞位。"清虛催促我們，"我會啟動陣法送你們去第二站。記住，每個站點隻能停留十分鍾，否則氣息會被鎖定。"
    我們剛站定位置，廟外突然狂風大作，腐朽的木門被吹得砰砰作響。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隨風湧入，熏得人直作嘔。
    "來不及了！"清虛咬破手指，在銅鏡上畫了道血符，"七星引路，遁！"
    七盞油燈同時大亮，藍光交織成網。我們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空間扭曲的感覺再次襲來。就在即將傳送的瞬間，廟門轟然破碎，一隻由鮮血凝聚而成的巨手抓了進來！
    千鈞一發之際，清虛道長挺身而出，拂塵揮舞間射出數十道金光，與血手相撞。爆炸的氣浪將我們徹底推入傳送通道，最後一瞥中，我看到清虛被血手掃中，撞在牆上吐血不止...
    "清虛道長！"林沐驚呼，想要掙脫傳送通道。
    "別動！"我緊緊抱住她，"現在回去隻會讓他的犧牲白費！"
    藍光吞沒視野，空間扭曲的感覺持續了約十秒。當腳再次踏上實地時，我們已經身處一片竹林中。夜風拂過竹葉，發出沙沙聲響，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
    "這是...白雲觀後山？"我認出了這片竹林。上次來還是找老瞎子求助時，沒想到第二站設在這裏。
    林沐臉色蒼白，一手扶著竹子幹嘔。連續的空間跳躍對孕婦來說負擔太重，更何況她腹中的靈胎還在不斷吸收能量。
    "還好嗎？"我輕拍她的背。
    她搖搖頭，強撐著直起身："沒事，隻是...靈胎對空間法術反應很大。"她指了指腹部，那裏的金紋比之前更加明顯，像是一條小龍在皮膚下遊動。
    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穿灰色道袍的小道士氣喘籲籲地跑來："陳師兄！林師姐！快跟我來！觀主等你們多時了！"
    白雲觀主殿內，老瞎子正在和幾位長老激烈爭論什麽。見我們進來，他立刻拄著拐杖迎上來："清虛呢？"
    我簡要描述了土地廟的情況，老瞎子聽完臉色陰沉如水："血眼降加上血手印，這是黑降頭師的招牌組合。司馬家果然和東南亞那幫邪修勾結上了。"
    一位白發長老憂心忡忡地說："觀主，窺天鏡顯示天門封印正在持續減弱。照這個速度，最多三天就會..."
    "我知道！"老瞎子煩躁地打斷他，"所以才要啟動備用計劃！"
    他轉向我們，獨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聽著，原本想讓你們按部就班地走完七星遁法，但現在看來行不通了。血眼降已經鎖定了你們的氣息，接下來的每個中轉站都會越來越危險。"
    "那怎麽辦？"我問。
    老瞎子從懷中掏出一塊龜甲，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直接送你們去第六站——昆侖山腳下的守夜人前哨站。跳過中間四站雖然風險大，但總比被攔截強。"
    林沐突然按住腹部，悶哼一聲："靈胎...又躁動了..."
    她腹部的金紋瘋狂閃爍，像是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刺激。與此同時，殿外傳來一陣騷動，幾個道士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觀主！天上！快看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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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衝出殿外，隻見夜空中那隻血眼不知何時已經擴大到驚人的程度，幾乎覆蓋了半邊天空！更可怕的是，眼瞳中映出的不是星空，而是一扇青銅巨門的影像——天門！
    "他們在用血眼強行窺視天門位置！"老瞎子厲聲道，"快啟動傳送！"
    幾位長老立刻圍成一圈，開始念誦咒語。老瞎子將龜甲放在地上，咬破手指在上麵畫了道血符。龜甲漸漸發出刺目的白光，一個複雜的陣圖在地麵上浮現。
    "站進去！"老瞎子推著我們踏入陣圖中央，"記住，到了第六站立刻找周明！隻有他知道如何避開血眼偵查上昆侖！"
    咒語聲越來越響，龜甲上的白光幾乎讓人睜不開眼。就在傳送即將啟動的刹那，血眼的瞳孔突然收縮，一道血紅色的光柱從天而降，直劈白雲觀！
    "轟！"
    主殿屋頂被擊穿，瓦礫四濺。老瞎子大喝一聲，拐杖頓地，一道金光屏障瞬間展開，擋住了大部分衝擊。但爆炸的餘波還是幹擾了傳送陣，原本穩定的白光開始閃爍不定。
    "陣法不穩！"一位長老大喊，"現在傳送可能會..."
    "沒時間了！"老瞎子怒吼，"走！"
    他猛地將拐杖插入陣眼，白光暴漲，吞沒了我們的身影。在空間扭曲的最後一瞬，我看到血眼中伸出一隻巨大的血手，向白雲觀狠狠拍下...
    劇烈的空間震蕩比前兩次強烈得多。林沐痛苦地蜷縮在我懷裏，腹部的金紋忽明忽暗。我拚命調動龍魂之力包裹住她，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手臂正在變得透明——這是傳送通道不穩定的征兆！
    "堅持住！"我在她耳邊大喊，盡管自己也被空間亂流撕扯得痛苦不堪，"快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卻像幾個小時，我們重重摔在實地上。刺骨的寒風立刻灌入衣領，四周白茫茫一片——是雪地！
    "第六站...到了？"林沐虛弱地問，嘴唇已經凍得發紫。
    我環顧四周，心沉了下去。這裏根本不是守夜人前哨站，而是一片陌生的雪山荒野。遠處隱約可見昆侖山脈的輪廓，但距離顯然比預想的遠得多。
    "傳送偏離了。"我扶起林沐，努力辨認方向，"可能是血眼幹擾導致的。"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有人來了！"
    雪地盡頭出現幾個黑影，正快速向我們移動。我立刻進入戒備狀態，龍紋金光流轉。但隨著距離拉近，我認出了領頭者熟悉的步伐——是周明！
    "陳平安！林沐！"周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快！跟我來！血眼馬上就要找到你們了！"
    他身後跟著三個守夜人，都穿著白色偽裝服，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其中一人背著個奇怪的金屬箱子，另一人手持羅盤，第三人則警惕地掃視著天空。
    "我們偏離了預定位置？"我問。
    周明點頭："血眼幹擾了傳送。這裏是昆侖山脈西側，距離前哨站還有二十公裏。"他看了眼林沐的腹部，眉頭緊鎖，"靈胎的氣息太明顯了，血眼很快就會追蹤過來。"
    "現在怎麽辦？"
    "先屏蔽靈胎氣息。"周明示意背箱子的守夜人上前，"這是我們研發的"匿蹤匣"，能暫時隔絕一切能量波動。"
    箱子打開後，裏麵整齊排列著十二根銀針，每根針上都刻著微型符文。周明取出一根，看向林沐："需要在你腹部周圍刺入這些針，形成屏蔽場。會有點疼。"
    林沐毫不猶豫地撩起衣擺："來吧。"
    當十二根銀針全部就位後，她腹部的金紋果然暗淡了許多，幾乎看不見了。林沐臉色蒼白如紙，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但硬是一聲沒吭。
    "堅持一下。"周明收起剩餘的銀針，"我們得立刻轉移。守夜人在附近有個臨時營地，那裏有更完善的防護措施。"
    我們跟著守夜人在雪地中艱難前行。海拔越來越高，氧氣越來越稀薄。林沐雖然身體經過強化，但懷孕加上銀針封穴，走路已經有些踉蹌。我半扶半抱著她，龍魂之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她體內維持體溫。
    "就在前麵。"周明指向一處雪坡，"營地建在..."
    他的話戛然而止。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嘯，那隻血眼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我們頭頂！它比在江城時更加巨大，瞳孔中清晰映出我們每個人的身影。
    "跑！"周明大吼。
    守夜人們立刻散開，從懷中掏出各種法器對準血眼。但還沒等他們出手，血眼就射出一道紅光，精準命中手持羅盤的守夜人。那人連慘叫都沒發出就化為一灘血水，滲入雪地中。
    "分散它的注意力！"周明從腰間抽出一把青銅短劍，割破手掌將血抹在劍身上，"我帶人引開它，你們趁機去營地！"
    "不行！"我拉住他，"那東西是衝靈胎來的，分開行動隻會被各個擊破！"
    林沐突然掙脫我的攙扶，站直身體："不，它是衝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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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我們反應，她猛地拔掉腹部的所有銀針！金紋瞬間大亮，如烈日在雪地上升起。她雙手結出一個古老的法印，口中念誦著晦澀的咒語——那是沐雨桐記憶中最強大的太陰秘術！
    "林沐！你在幹什麽？"我試圖阻止她，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
    "相信我。"她回頭看我一眼，靛青色的眼眸中滿是決然，"這次換我保護你們。"
    血眼果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能量爆發吸引，全部注意力都轉向了林沐。紅光在瞳孔中凝聚，隨時可能發射。但林沐的動作更快——她雙手猛地向天一舉，一道藍光從體內迸發，直衝血眼！
    兩股力量在半空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衝擊波將我們全部掀翻在地，積雪被氣浪卷起，形成短暫的暴風雪。
    當我掙紮著爬起來時，看到林沐單膝跪地，嘴角滲出一絲鮮血。而空中的血眼被藍光擊中後，竟然開始滲出黑色的液體，像是受傷流血一般！
    "太陰破邪術..."周明震驚地喃喃道，"失傳幾百年的秘法！"
    血眼受創後狂怒地扭曲變形，瞳孔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影——那是個穿黑袍的枯瘦老者，皮膚黝黑，眼睛全白，沒有瞳孔。他隔著千萬裏通過血眼"看"著我們，嘴唇蠕動著說出幾個音節。
    雖然聽不懂語言，但意思直接傳入腦海："靈胎...屬於我了..."
    林沐強撐著站起來，再次結印："滾回你的老巢去！"
    又一束藍光射出，這次直接貫穿了血眼中心。黑袍老者的影像發出無聲的尖叫，隨即血眼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四分五裂，化作血雨灑落。奇怪的是，那些血滴在半空中就蒸發成了黑霧，隨風飄散。
    "解決了？"一個守夜人小心翼翼地問。
    周明搖頭："隻是暫時擊退了降頭師的窺視。他肯定會卷土重來，而且..."
    他的話被林沐的悶哼打斷。她突然彎下腰，雙手捂住腹部，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衝過去扶住她，驚恐地發現她腹部的金紋正在快速擴散，已經蔓延到了胸口！
    "靈胎要提前覺醒了！"周明臉色大變，"必須立刻穩定它的能量！"
    "怎麽做？"
    "龍魂共鳴！"周明急切地說，"你的龍魂之力是唯一能平衡太陰之力的能量。但需要最直接的連接..."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將手掌貼在林沐腹部，全力調動龍魂之力。金光與藍光交織，形成一個旋轉的能量漩渦。林沐痛苦地呻吟著，但堅持配合我的能量輸入，引導兩股力量在靈胎周圍形成平衡。
    這個過程持續了約十分鍾，當最後一絲金光融入她體內後，林沐長舒一口氣，癱軟在我懷裏。腹部的金紋恢複了平靜，隻是範圍比之前擴大了些。
    "暫時穩定了。"她虛弱地說，"但支撐不了多久。我們必須盡快趕到天眼湖，靈胎說...那裏有答案。"
    "靈胎...說？"我困惑地看著她。
    林沐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它開始與我交流了，用...某種方式。"
    周明當機立斷："營地離這不遠了，到了那裏我們可以調用守夜人的飛行法器，直接上天門山。"
    我們繼續在雪地中跋涉，每個人都筋疲力盡但不敢停步。身後，被擊散的血眼黑霧仍在空中飄蕩，像是一群伺機而動的烏鴉。
    而更遠處，昆侖山脈最高峰上空，隱約可見一團詭異的紅雲正在聚集——那是天眼湖的方向，也是青銅門所在的位置。無論等待我們的是什麽，這場跨越四百年的宿命對決，終將在那裏迎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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