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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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行街永坡巷的薛宅
薛嗣祖才醉意醺醺地邁進門檻,兩名年輕貌美的女使便立時輕盈上前,小心翼翼地攙扶住他向院內走去。
王能隨侍在一側,憤憤不平道,“郎君真真寬厚,竟容忍那樊樓如此得罪,也不生氣。若依小的,定將那樊樓砸個稀巴爛!”
薛嗣祖早已喝得站立不穩,口齒含混地嘟囔道,“砸樊樓容易,可柴安那廝卻不好相與。都說他是柴皇後人,可達上天聽。
若此事鬧大,被我父親知曉,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這薛宅與城外的兩棟茅草屋比起來,可謂是占地頗廣,亭台樓閣、雕梁畫棟,曲水流觴、靜謐深邃。
他們邊說邊走,剛過正廳踏入後院,迎麵便瞧見被百花環繞的亭子中間,有兩個嬌俏的戲子正咿咿呀呀地唱和。
細聽那唱詞,竟是汴京中早已被禁的《鏡花緣》,且比原先的多了些濃詞豔曲的淫靡,什麽“羅衫半解酥胸顫,玉臂輕舒粉汗流”。
那兩個唱戲的優伶眼波流轉間,盡是欲拒還迎的纏綿,比唱詞還魅惑三分。
薛嗣祖聽得如癡如醉,一把推開扶著他的女使,再也挪不動腳步隨意坐在廊下,徑直招來兩個戲子肆意憐愛起來。
女使們識趣退下,倒是隨侍的王能和韓鴻還站立一旁,仗著薛嗣祖背對著看不見,將兩個戲子的媚態看個精光。
王能禁不住的想起一個人來,道,“可惜尚郎君的絕世文采,偏這戲今後隻能得郎君一人欣賞,再難傳唱出去,當真是暴殄天物!”
汴京之中,達官貴人眾多,各有各的交際圈子。
尚錦程當初費盡心思,先憑借“小周昉”之名結識周七郎,後以淫詞豔曲的戲文討好了薛嗣祖。
薛嗣祖聽他提及此事,不禁大為遺憾,起身歎道,“唉,可憐尚兄個文弱書生,竟要去嶺南那蠻荒之地受苦。
還好此次大赦他也在名單之上,他日再相逢、便是明朝之事了!”
韓鴻則小心翼翼地勸道,“郎君還是不要再提尚郎君了。他姐姐得罪了太後,便是官家也難以將人召回,從此竟當沒這個人吧!”
王能憤憤不平道,“依小的看,都怪那個吳三郎。尚郎君不過是想掀開他未婚妻的帷帽瞧上一眼,何必不依不饒非鬧到開封府去?”
方才兩個戲子如砧肉一般被人看個幹淨,尚且不羞不惱。
偏此時聽他們說起吳三郎來臉色驟變,尤其是那扮做“廉貞”的,已收攏衣衫欲起身悄悄溜走。
薛嗣祖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攥住,狠狠扇了一巴掌,痛罵道,“好你個吳恙吳大人,真是不識趣,毫無見識!竟為了一個茶肆家的女兒拒絕了四娘子。
你可知兩人身份雲泥之別?我今日便要教訓你這有眼無珠的混賬!”
說罷,又重重踢了幾腳,直把那“廉貞”打得口沫染血。
“尚珍珠”忙撲身上前相護,嬌勸道,“官人,您上次打的傷還未痊愈,再打下去可要出人命了!”
又向站在一旁袖手旁觀的王能和韓鴻央求道,“還請兩位郎君幫忙勸勸!”
王能與韓鴻平日裏沒少從這兩人身上盤剝,若就此死了一個,往後當少了多少金銀打點?
王能勸道,“依小的愚見,那吳三郎有眼無珠倒也好。若不是他拒了周大人,周娘子也不會帶著周四娘子出來交際,郎君才得有親近佳人的機會呀。
如今周娘子對郎君十分滿意,郎君夜間歸家再去求求老夫人,遣冰人上門提親,說不得回頭小的們便要改口叫大娘子了!”
說著,他偷偷碰了碰韓鴻,韓鴻心領神會,立刻接話道,“對,此事也不是吳三郎一人之過,還怪那沈慧照執法太嚴。
明明隻杖責便能了事的小案,還有郎君親去說情。他居然仍不依不饒地將尚郎君流放。
虧得老大人待他比待您還親近,便是看在老大人的麵上,也該寬宥尚郎君一二呀!”
薛嗣祖的脾性早被這二人摸得透透的,句句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果然,薛嗣祖憤憤道,“哼,那沈慧照如今也有了把柄,朝野上下恨他的人不知有多少,便是不用我動手,自有人會往他的痛處戳!”
王能賠笑道,“郎君所言極是,日後有的是報仇的機會。
不過此時天色尚早,郎君且回房歇息,夜間還得歸家,又得受苦……”
“尚珍珠”極有眼色地貼了過來,扶著薛嗣祖往房中走。
“廉貞”見人走遠,才捂著疼痛的身體勉強起身。
回頭便見一端莊威嚴的老者怒氣衝衝地迎麵走來,身後跟著府中最趾高氣昂的管家,小心謹慎、滿臉躊躇,麵上似是挨了幾下,紅腫著半張臉,直看的“廉貞”心中酣暢。
這老者便是薛光。
薛光見到“廉貞”也是一愣,問道,“你是何人?”
戲子們都自幼入行、寒暑不輟,連說話行事皆帶著戲腔,俯身矯揉造作的行禮道,“奴婢廉貞,見過老大人。”
若裝扮上還未如何,偏此時他的妝容早在方才的耳鬢廝磨和拳腳相加中脫落大半,露出七分真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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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口鼻,還有這說話間的眉梢微抬,分明與名動京師的吳三郎有五六分相似。
薛光登時惱怒不已,罵道,“荒唐!實在荒唐!”
他怒氣更盛,徑直奔向薛嗣祖的臥房。
“廉貞”不知發生何事,隻覺事態嚴重,忙也跟了過去。
果然,在薛嗣祖臥房前,看到被丟出門外、幾近全裸的“尚珍珠”。
“廉貞”慌張上前,脫下外衫為其披上。
臥房內已傳出氣急敗壞的爭吵聲,引得無數女使、仆役紛紛湊過來瞧。
站在房門口躊躇不敢入內的管家惱怒,嗬斥著將眾人趕走,可房間內的聲響仍不斷的傳到外麵。
隻聽薛嗣祖怒道,“旁人做官,你也做官。
人家住高門大院,使奴喚婢,我卻投身茅屋瓦舍,連衣衫都得自己動手洗。
枉受了二十年的苦,如今享樂兩日又何妨?!”
屋內,薛光重重地扇了薛嗣祖兩巴掌,罵道,“孽畜,我多年的清譽盡要毀在你的手上!
還以為你在太學中刻苦,誰料竟又置了這宅院,還蓄養姬妾優伶!
我問你,外麵那叫‘廉貞’的是怎麽回事?!”
薛嗣祖回道,“就你想的那樣,誰讓那吳恙招惹了我,我偏要十倍百倍地報複回去!
看著那張臉日日對曲意逢迎,我心中便暢快無比!”
屋內又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薛光又罵道,“悔不該往日對你嬌生慣養,竟養出你這人事不省的畜牲來。
今日便親看著你,將這宅子裏所有的人都遣散幹淨才罷休!
若還不知迷途知返,隻怕他日便要大禍臨頭!”
薛嗣祖冷笑道,“嬌生慣養?好一個嬌生慣養!
枉我父身為朝廷二品官員,竟把我養得如鄉野村民一般。
別的衙內穿金戴銀,我隻能穿粗布衣衫,別人騎著高頭大馬、彎弓射箭,我卻連馬背都爬不上去,別人時時觀賞名家真跡,日日握於手中把玩,我卻連真假都分辨不出。
我不是你沽名釣譽的工具,我想過好日子,何錯之有!
還大禍臨頭?我早就回不了頭了!”
房中的薛光老淚縱橫,道,“金迷眼易失前路,色亂心難守本真。我的兒,為父是為了你的前程著想,才如此為你籌謀啊!”
薛嗣祖大吼道,“那我得先經曆過,才能堅守本心。不然就會像如今這般,一腳陷入錢色堆裏,再也爬不出來!
我告訴你,不止這些,我手上還沾了人命官司!等改日開封府前來抓人,我自是死罪難逃,看你養出個殺人犯的兒子,還有什麽清譽可言!”
與薛嗣祖休息的院落僅一牆之隔的院中,“尚珍珠”和“廉貞”聽到此處,隻剩下瑟瑟發抖。
“尚珍珠”顫抖著問道,“若是鄭氏的事情鬧大了,他真的會被抓走麽?那我們怎麽辦?”
“廉貞”心一橫,咬牙道,“早死晚死都一樣,別管什麽身契了,咱們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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