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獨對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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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天盯著碧璿宮方向飛來的珍珠母碎片,指腹因用力而泛白,衝著識海裏的六位前輩急聲喊道:“諸位前輩!懇請你們速往碧璿宮,救我的同伴和鮫人們!”
    “混小子!你腦子被海水泡了?!” 荒老周身死氣暴漲如墨雲,老者須發根根倒豎,迸發的靈力震得血沼咕嘟冒泡,“我們若走了,你拿什麽擋魔神的爪子?!”
    白老抖了抖袖口的桃花瓣,鎏金炮筒在識海虛影中明滅:“小娃娃可知,這一去你極可能 —— 神魂俱滅?”
    魅心指尖絲線驟然繃緊,在識海織出猩紅蛛網:“小郎君當自己是話本裏的不死男主?若想死…… 不如先死在姐姐的絲線裏~”
    “夠了!” 山水郎的萬象繪卷突然展開,卷住幾人的神念拋向龍媼化作的金龍,“這小子的軸勁兒你們還沒看明白?!” 金龍甩尾震碎識海雲霧,朝著碧璿宮方向俯衝而去,“救人要緊!”
    龍媼的龍吟震得歸墟結界泛起漣漪,金瞳俯瞰仍在血泥中前行的淩天:“救便救你這一次!但小子給我記牢 ——” 龍鱗摩擦聲中透著威脅,“若敢死在魔神前頭,老娘把你挫骨揚灰喂魚!”
    六道神念化作流光遁入裂隙的刹那,淩天低頭看著掌心裏的淨罪戒尺,指腹撫過戒尺刻紋。他忽然抬頭,望向遠處魔神祭壇上翻湧的黑霧,嘴角咧開帶血的笑,靈力在經脈中奔湧如岩漿:“老怪物 ——” 勘月天火從丹田騰起,將他的影子投在祭壇石階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劍,“接下來…… 該算總賬了。”
    此時碧璿宮內,戰局已呈頹勢。敖寒漪丹田遭珊瑚鬼毒牙貫穿,蜷縮在血泊中氣息微弱;逸塵被蜃妖幻霧凝成的吊索倒懸於醫療室穹頂,掙紮間鹿角靈紋幾近黯淡;阿木爾獨戰兩大魔將,獸皮甲碎如齏粉,彎刀死死卡住珊瑚鬼法杖的瞬間,後背被蜃妖熒光利爪撕出深可見骨的傷口,古銅色肌膚下的圖騰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
    醫療室穹頂下,逸塵翡翠色瞳孔裏倒映著破碎的戰局 —— 阿木爾單膝跪地,彎刀深深插入珊瑚地麵以支撐身形,珊瑚鬼的寄生海蛇已纏上他脖頸,而蜃妖指尖凝聚的毒霧正緩緩逼近他後心。小妖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卻因幻霧阻塞經脈發不出半分聲響。
    主殿方向傳來滄瀾殘魂的悲鳴,如深海鯨落般蒼涼。為替朱華擋下毒龍裹挾著魔焰的龍息,他的魂體正以星屑狀崩解,鎏金紋路明滅不定。朱華餘光瞥見那即將消散的虛影,喉間突然泛起鹹澀 —— 七百年前珊瑚林下合巹交杯的畫麵,竟在毒龍利爪刺來的刹那,於漫天冰晶中清晰浮現。她閉上雙眼,任由鮫人淚墜成冰棱,卻在利爪觸及心口的瞬間,聽見了六道神念撕裂虛空的轟鳴。
    吼 ——!\"
    龍吟如黃鍾大呂般自碧璿宮上方壓下,五爪金龍虛影攜萬鈞雷霆撞偏毒龍利爪。荒老掌心翻湧的冥府死氣與山老拳間凝聚的五嶽重力轟然交匯,毒龍引以為傲的逆鱗鎧甲應聲崩裂,如碎玉般簌簌墜落。
    \"哪來的雜碎!\" 毒龍噴出混著魔晶的黑血,龍尾橫掃間掃碎半座珊瑚殿,\"竟敢壞本將......\" 話音戛然而止,白老指尖桃枝如電,點中其眉心七竅,魔將龐大身軀重重砸入廢墟,沒了生息。
    另一側戰場,魅心的猩紅絲線自幻象裂隙中穿透而出,如靈蛇纏上蜃妖咽喉。珊瑚鬼慌忙念動咒語,卻見山水郎折扇輕揮,老者法杖頂端的寄生海蛇瞬間化作齏粉。繪卷轟然展開,將兩大魔將卷入水墨世界,隻見畫中蜃妖、珊瑚鬼皆被抽絲剝繭,化作墨汁滋養卷上山河。
    \"南海有古諺 ——\" 山水郎折扇輕點畫麵,蜃妖與珊瑚鬼被水墨吸收殆盡,\"多行不義者,必自斃。\"
    朱華怔怔望著六道身影踏空而來,鎏金魚尾下意識卷住破碎的珊瑚柱。她想起之前淩天在碧璿宮求助時,自己曾冷言要求 \"分走五成靈力才肯幫忙\";沒想到如今少年竟然不計前嫌,讓他們來救自己。
    朱華鎏金魚尾掃碎滿地冰晶,跌跪在滄瀾即將透明的殘魂前。女鮫人發間鮫珠突然泵出七道銀線,如蛛網般纏繞住戀人潰散的靈體:\"滄瀾... 別再離開我...\" 她顫抖的指尖穿過虛影,觸到的隻有星屑般的冰涼。
    山水郎的墨扇 \"唰\" 地展開,三千道聚靈符文如流螢躍出,在滄瀾身下凝成青蓮狀法陣:\"情之一字,最是傷人。\" 他指尖拂過符文,潰散的魂體竟是緩緩聚攏,\"也最是救人。\"
    \"酸不酸啊你。\" 魅心指尖繃帶突然收緊,逸塵痛得發出小貓般的嗚咽,豎瞳裏泛起水光,\"先顧好自己吧 ——自己都是借居他人識海的孤魂野鬼,還有心管別人的情事。\"
    白老的玄針在阿木爾後背遊走如飛:\"南域巫術果然有些門道。\" 戰士被利爪撕裂的肌理下,青色圖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織補血肉,\"換作尋常修士,早該疼暈過去了。\"
    龍媼的蒼龍真身盤踞穹頂,龍涎如琥珀滴落在敖寒漪傷口:\"魯莽如你。\" 金瞳掃過女船長攥緊的拳頭,\"可知那小子為讓我等前來,甘願獨自麵對魔神?\"
    \"淩天哥哥他...\" 逸塵鹿角上的靈紋忽明忽暗,小妖哽咽著抓住山老袖口,\"會不會出事啊...\"
    \"放心。\" 山老粗糙的手掌拍了拍逸塵肩膀,震得少年發間花瓣簌簌掉落,\"那小子鬼精著呢,再說有淨罪戒尺護體...\"
    \"逞英雄的臭小鬼!\" 敖寒漪突然一拳砸在珊瑚柱上,\"歸墟是他能闖的地方?他以為自己是... 是...\"
    \"是比某些隻會嘴硬的家夥強萬倍的蠢貨。\" 荒老突然拍碎半麵牆壁,\"要不是他以命相托 ——\" 老者瞥見敖寒漪攥緊的左手,聲音突然低了幾分,\"我們才懶得來淌這攤渾水。\"
    敖寒漪染血的指尖深深摳進珊瑚地麵,月光透過穹頂裂痕落在她獨眼中。殘缺的左手無意識撫過腰間斷刀,那裏還刻著最後一位船長的遺言:\"莫回頭,向前走。\"
    而此時歸墟裏,淩天像是感應到了同伴已經安全了似的,忽然笑了 —— 在他看來,那些被罵作 \"蠢貨\" 的選擇,從來都不是因為愚蠢,而是因為有些東西,比命更重要。
    當最後一縷鎏金靈紋滲入滄瀾魂體,少年的虛影終於凝出幾分實感。朱華混著哽咽的聲音說道:\"你... 你終於...\" 滄瀾喉間溢出破碎的笑,發間鯊齒額飾蹭過她銀白的鬢角,像以前那樣輕喚她的小名。
    六道神念剛要開口商議返回歸墟,天際突然爆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眾人抬頭望去,歸墟方向騰起的魔氣黑柱如遠古孽龍衝天,翻湧的魔雲瞬間織成遮天蔽日的漆黑穹頂,邊緣垂下的魔藤狀雲氣正貪婪吞噬周圍的浮遊熒光。
    \"歸墟噬天陣!\" 朱華鎏金魚尾鱗片盡數豎起,聲音裏混著恐懼與震怒,\"這是魔神將歸墟化作 " 末日墳場 " 的征兆... 一旦成型,陣法內所有生靈都將被煉化!\"
    山水郎的折扇 \"啪\" 地合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坎離易位,乾坤倒懸... 此陣以歸墟七百年怨氣為引,以活物精元為餌...\" 老者罕見地顫抖起來,\"除非從內部斬斷陣眼核心,否則就算真仙降世也難破此局!\"
    \"他娘的!\" 荒老周身死氣化作黑色波紋,震碎方圓十丈珊瑚礁,\"老子活了上萬年,頭回被人堵在門口當王八幹瞪眼!\"
    歸墟深處,淩天手中淨罪戒尺的白芒已縮至尺長,所過之處魔氣黑潮如避腐蟲般退散,卻又在三丈外聚成百張血淚縱橫的鬼臉。少年望著頭頂倒扣的漆黑穹頂,戒尺光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吞噬,宛如殘月陷入永夜。
    \"喀嚓!\"
    骨殖碎裂聲中,某具鮫人骸骨胸腔突然爆開,猩紅魔化珊瑚如毒牙竄出,尖端擦著淩天腳掌劃過,在靴底烙出焦黑痕跡。他踉蹌著扶住 \"牆壁\",卻觸到黏膩的血管 —— 眼前的血肉迷宮正流淌著七百年前雲棲港沉沒時的畫麵:母親將孩子托上木盆的顫抖雙手、老船長敲響最後一聲警鍾的枯槁指節、少女被海妖拖入深淵時濺起的最後一朵浪花...
    \"小子,陣法在抽幹你的靈力!\" 龍媼的傳音突然刺入識海,夾雜著電流般的雜音,\"我們被結界...\"
    \"前輩!我...\" 淩天剛要回應,識海驟然劇痛,通訊被魔氣撕成碎片。他看著戒尺光芒又暗三分,一咬牙咬破舌尖,精血噴在尺身的瞬間,清光暴漲三尺,卻也在眼底催出細密血絲。
    整座歸墟突然響起 \"咚 —— 咚 ——\" 的心跳聲,頻率與魔神心髒完全一致。雲棲港殘垣扭曲著生長成血肉牢籠,每道血管都在播放當年的慘劇。淩天握緊戒尺的手背青筋暴起,那些撲麵而來的絕望畫麵如利刃割麵。
    \"來啊!\" 少年突然挺身上前,戒尺劈開迎麵撲來的魔化珊瑚,\"有本事就和我正麵對決\" 他的聲音混著血沫,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亮。
    遠處的魔神心髒跳動陡然加快,某根血管突然爆裂,噴出的黑血在祭壇上凝成猙獰的笑臉。而在這漆黑如棺的歸墟深處,淨罪戒尺的光芒雖弱,卻始終未滅,像一顆倔強的星,執意要在永夜裏劃出黎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