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煉吾為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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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尺的白光在魔氣侵蝕下急劇收縮,淩天後背抵著嵌滿珊瑚的修士遺骸,指尖血珠順著戒尺刻紋蜿蜒而下。少年咧開染血的嘴角,哪怕膝蓋已因威壓深深陷入血泥,仍揚著下巴笑道:\"既知我命不久矣...\" 他突然將淨罪戒尺狠狠插進祭壇裂縫,火星濺上眼底的血絲,\"何不敢以真身會我?\"
歸墟的沸騰血泥驟然凝固,萬千魔魂的嘶喊被掐斷在喉間。當魔神心髒穿透虛空的刹那,淩天聽見自己鎖骨發出 \"咯吱\" 輕響 —— 那是超越凡俗認知的存在:一顆足有百丈高的心髒懸浮半空,表麵覆蓋的猩紅血管如活物般扭曲,每道裂痕都在噴濺瀝青狀魔血,腥氣中混著腐肉與鐵鏽的味道。
\"意外麽?\" 心髒表麵凸起數十張人臉,最中央那張正是淨罪戒尺鍛造者臨終時的麵容,灰白胡須上還凝著未幹的血珠。魔音如重錘砸入靈台,七百年前的記憶碎片紛至遝來:持戒尺的白袍修士以身為引,赤發尊者駕馭勘月天火焚盡魔神肉身,地動山搖中,一顆跳動的心髒裹著黑光遁入歸墟。
\"本座的肉身被天火焚成齏粉,魔核被戒尺碾作塵埃...\" 心髒瓣膜開合間噴出黑霧,將淩天捆成粽子的枷鎖上,竟纏繞著赤發尊者的斷發,\"你以為這是巧合?\" 黑血凝成的鎖鏈突然收緊,勒進少年咽喉,\"從你撿起戒尺的那一刻,便注定要成為本座恢複肉身的工具!\"
魔氣凝成的鎖鏈驟然收縮,淩天周身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 “哢哢” 脆響,仿佛下一秒就會寸寸碎裂。少年嘴角溢出串串血沫,卻在劇痛中扯出抹染血的冷笑:“老怪物磨磨唧唧不殺我……” 他染血的瞳孔死死盯著心髒表麵遊移的血管,指尖因過度用力而深深掐進掌心,“難不成是盯上我這副皮囊了?”
魔神心髒猛然停滯搏動,整片血沼瞬間凝固成死水,翻湧的骸骨殘肢如被按了暫停鍵般懸在半空,唯有淩天頸間鎖鏈還在滋滋滲血。當心髒再次跳動時,迸發的聲浪如實質颶風,在淩天靈台掀起腥風血雨:“竟能窺破本座意圖!沒錯 ——” 心髒表麵凸起的人麵同時開合,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這具修過《長生訣》的軀體,比鮫人廢物強萬倍!”
淩天劇烈咳嗽著,血珠飛濺在鎖鏈上綻開妖異黑花:“咳咳…… 眼光倒是毒……” 他被魔氣侵蝕的右手突然閃過微光,卻在下一瞬被萬千血管狀鎖鏈纏住手腕。那些鎖鏈如活物般鑽進他指縫,硬生生撬開牙關,漆黑如墨的心髒正順著喉管緩緩擠入,表麵還沾著瀝青狀魔血。
魔神心髒急劇收縮成拳頭大小,與淩天胸腔裏的跳動頻率逐漸重合。當魔心觸到少年心髒的刹那,淩天脖頸青筋暴起如扭曲的黑蛇,皮膚下爬滿蚯蚓狀魔紋,七竅同時滲出黑血 —— 那是魔氣正在侵蝕他的三魂七魄。
“唔……” 少年弓起身子如蝦米,五髒六腑仿佛被放進岩漿烹煮,每寸肌理都在叫囂著撕裂般的疼痛。但他染血的嘴角卻揚起詭異弧度,任由魔心與本心貼合,丹田深處卻悄然凝聚起勘月天火的火種,如同一顆埋在地獄裏的太陽,靜靜等待著爆發的時刻。
當最後一絲魔血滲入淩天心室,少年丹田驟然爆發出刺目白焰。勘月天火化作展翅白鳳,將他周身經絡照得透亮 —— 每根血管都纏繞著魔氣凝成的黑龍,正瘋狂啃噬著火焰。
\"小畜生!\" 魔神心髒在胸腔內發出雷霆般的咆哮,黑龍鱗片摩擦起火,\"你以為焚盡肉身就能逃出生天?!\" 話音未落,淩天突然咬破舌尖,精血點燃的烈焰如決堤之水,瞬間吞沒四肢百骸。
少年在火海中張開雙臂,白焰順著魔血反溯至心髒:\"老怪物到現在還沒明白?\" 他焦黑的聲帶擠出沙啞的笑,嘴角咧開的傷口裏竄出火苗,\"你我的心髒既已相融 ——\" 天火順著血管炸開,魔神心髒表麵的人麵同時發出慘叫,\"如今便是同命鳥了!\"
魔神心髒的血管轟然爆裂,七百年間吞噬的修士精血化作黑雨傾盆。整座歸墟劇烈震顫,噬天陣的魔氣如退潮般倒灌向淩天,每道洪流中都裹挾著無數冤魂的哭號。魔神被迫催動本源魔核,祭壇深處的怨氣凝成黑龍卷,與天火在少年體內絞成陰陽太極圖 —— 他的左半身已燒至焦骨,右半身卻爬滿魔紋鱗甲,宛如神魔共體。
碧璿宮眾人忽然聽見歸墟方向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脆響,倒扣的黑穹寸寸龜裂。朱華魚尾鱗片盡數倒豎,隻見漫天魔氣形成漏鬥漩渦,全部灌入歸墟某處 —— 那裏有個白焰與魔氣交織的人形輪廓,正以身為引,將整個陣法的力量聚於己身。
\"那小子在用肉身作熔爐!\" 山水郎的萬象繪卷映出淩天焚身的畫麵,扇骨因用力而斷裂,\"他要借天火淬煉己身,與魔神同歸於盡!\"
\"瘋了!簡直瘋了!\" 荒老的死氣化作黑色火苗竄上發梢,白老顫抖著往嘴裏塞了三顆固魂丹,魅心的絲線突然斷裂,割傷了自己的掌心,龍媼的龍爪也攥的緊緊的。阿木爾握緊彎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逸塵鹿角撞碎珊瑚柱卻渾然不覺,敖寒漪獨眼中的火焰明滅不定,忽然想起淩天臨走前說的那句 \"山水前輩的卦象說有一線生機\"。
歸墟深處,白鳳與黑龍在他瞳孔裏殊死搏鬥,而少年嘴角卻揚起釋然的笑 —— 七竅流出的已不知是血還是淚,唯有丹田深處的火種越燃越旺,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來吧 ——\" 他輕聲說,聲音混著魔焰與天火,\"讓我們看看,是你的魔氣更濃,還是我的心火更烈。\"
歸墟結界崩裂的刹那,六道流光裹挾著眾人穿透血霧。荒老死氣凝聚的巨掌拍碎最後一道魔氣屏障,眼前景象讓所有人呼吸一滯 —— 淩天懸浮在祭壇上空,左半身焦黑如炭,右半魔紋猙獰,白焰與魔氣在周身絞成太極圖騰,宛如被釘在陰陽交界的活祭品。
\"淩小子!\" 龍媼的蒼龍真身剛要撲上,卻被山水郎一把拽住。老者突然咬破指尖,魂血在虛空綻開三百六十道符文,每道都透著瘋癲的灼熱:\"這是煉己宗的《焚身鑄靈大法》!老夫當年在他們末代長老屍身上見過...\"
\"放你娘的狗屁!\" 荒老須發倒豎如鋼針,周身死氣化作骷髏巨手攥住山水郎後心,\"那幫瘋子把自己煉成丹灰都算善終!\"
白老顫抖著往嘴裏塞了第四顆固魂丹,鎏金炮筒在掌心發燙:\"老山!這是旁門左道中的邪道!\"
\"管他什麽道!\" 敖寒漪獨眼中火焰驟盛,殘缺的左手死死攥住珊瑚碎塊,\"總比看著那小子燒成灰強!\"
山老的翡翠煙杆 \"啪\" 地敲在山水郎後腦,煙圈中浮現出煉己宗修士爆體的慘狀:\"此秘法以身為爐,需用七十二種真火煆燒七七四十九日,稍有差池便化作飛灰!你要讓這孩子十日之內走完人家一生的路?!\"
\"可現在除了此法,還有什麽生機?!\" 山水郎甩脫煙杆,符文因情緒波動而明滅不定,\"魔神心髒與他命脈相連,唯有煉盡魔氣方能破局!\"
\"夠了!\" 魅心的絲線突然纏住所有人手腕,\"要吵等救完人再吵!再磨蹭下去,連灰都剩不下!\"
逸塵踮腳拽了拽山老衣角,鹿角靈紋因緊張而忽明忽暗:\"山爺爺... 煉己宗是什麽呀?\"
老者歎息著磕了磕煙杆,煙圈中展開血色畫卷:\"那是比邪修更瘋的宗門。他們視肉身如鐵礦,堅信唯有萬火淬煉方能成聖。鼎盛時每年燒死三成弟子,連掌門都常坐化在煉丹爐裏...\" 畫麵切換到修士在岩漿中打坐的場景,皮膚剝落處露出煆燒後的金色骨骼,\"後來被各大門派圍剿——\" 煙圈突然炸開,露出滿地焦黑的宗門廢墟,\"就此斷了傳承。\"
淩天眼前的火光漸成散沙狀,天火灼燒的劇痛已褪成鈍重的麻木。當《焚身鑄靈大法》的篆文在識海燙出焦痕時,他焦枯的手指連掐訣的力氣都沒了 —— 直到胸腔傳來一陣詭異的脈動,像有什麽東西在岩漿裏睜開了眼。
\"煉己宗的餘孽...\" 魔神心髒表麵浮出煉己宗主的虛影,那具被魔氣蛀空的金身正滲出黑血,\"當年這老匹夫用九幽離火燒了本座七天七夜!\" 心髒突然泵出滔天魔氣,如鐵鉗般撐開淩天即將閉合的靈台,\"如今他的秘法,倒成了本座的嫁衣!\"
淩天喉管發出破風箱般的 \"嗬嗬\" 聲,想笑卻震落滿口焦牙。魔神心髒裂開七道血口,魔氣裹著他殘存的靈力,在焚燒的經脈裏強行構築周天循環。右半身的魔鱗寸寸剝落,露出琉璃般通透的骨骼,每道骨縫都在滲著金紅相間的漿液。
\"想找死?\" 魔神心髒噴湧出本源魔血,如瀝青般填入他潰爛的髒腑,\"本座偏要你求死不得!\" 魔血觸到天火的瞬間,竟發出鍛鐵淬火的爆響,蒸騰的黑霧裏隱約可見龍鱗鳳羽的虛影。
意識突然被拽入熔爐,三魂七魄在魔火與真炎中反複捶打。淩天望著自己琉璃化的指骨,看著它們在兩種力量的撕扯下重組、崩裂、再重組,忽然咧開燒焦的嘴角,血沫混著火星濺在鎖骨:\"老東西... 比一些假仁假義的正道... 有趣多了...\"
當他用漏風的喉嚨念出 \"身為爐,靈為火\" 時,歸墟天際突然裂開血口,濃稠的血雨砸在他焦軀上,竟化作滋滋燃燒的助燃劑。少年殘破的唇瓣開合,吐出最後一句口訣:
\"煉吾為丹 ——!\"
聲浪如金石相擊,淩天的焦軀突然迸發七彩霞光,琉璃骨骼中燃起的火焰比勘月天火更盛,比魔神魔氣更冽。遠處觀望的六道神念同時震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