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功成歸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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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墟血雨如沸湯傾盆,山水郎的折扇 \"啪\" 地展開,扇麵映出淩天琉璃骨骼上流轉的煉己宗銘文:\"這小子竟真把《焚天鑄靈大法》煉成了!\" 老者虛影的指尖不住顫抖,\"當年我從煉己宗長老的屍體上裏扒出這功法,揣在懷裏三百年都沒敢翻開...\"
    \"你還有臉提!\" 荒老一跺腳,死氣將腳下血沼蒸出丈深黑洞,\"當初是誰嫌老夫把勘月天火傳給這小子?結果你自己 ——\" 他忽然住口,手指死死指向淩天胸腔裏跳動的魔紋心髒,\"看!那鬼東西還在蹦躂!\"
    白老扶了扶歪斜的發冠,鎏金炮筒在掌心輕輕震顫:\"魔神心髒與這小子靈肉相融、命脈同源。除非他神魂俱滅,否則這顆魔心怕是要成附骨之疽。\"
    \"方才他靈台渙散時,\" 山老磕了磕翡翠煙杆,煙圈裏浮現出魔神心髒泵血修補髒腑的畫麵,\"魔氣竟在替他維持周天運轉。這哪是生死大敵,分明是...\" 老者皺眉沉吟,\"共生之局?\"
    龍媼的鎏金瞳孔縮成細線,龍尾拍打水麵激起衝天水柱:\"往後這小子體內,怕是要養著個上古魔尊當共生體了。\"
    \"小鹿崽子看好了 ——\" 魅心的紅綢突然纏住逸塵鹿角,指尖在虛空中點出識海畫麵:六道神念圍著一顆魔氣繚繞的心髒打麻將,荒老甩著死氣當籌碼,白老用桃枝算點數,\"你淩天哥哥的靈台,如今能開兩桌葉子戲啦!\"
    \"那個... 煉己宗的前輩們,最後都如何了?\" 逸塵望著淩天新生的琉璃手臂,翡翠色瞳孔映著血雨中的金光。
    眾人突然陷入死寂,唯有血雨砸在殘垣上的 \"劈啪\" 聲。山水郎的折扇 \"唰\" 地收攏,卷起最後一縷焚身餘燼:\"三百年前正道圍剿煉己宗時...最後一位長老坐化於焚天爐中,把自己煉成了柄法器 ——\" 老者聲音漸低,\"與圍剿他的三百修士同歸於盡。\"
    歸墟深處,淩天的琉璃骨骼突然發出清越鳴響。他睜開眼,左眸是勘月天火的金紅,右眸是魔神魔氣的幽藍,嘴角揚起的笑容裏混著血與火的熾熱:\"前輩們的路,便由我來走完吧。\"
    淩天終究是元嬰期五層的修士,如何能將煉己宗至高心法運轉得行雲流水?
    他周身的焚天鑄靈火忽明忽暗,琉璃骨骼上的銘文如接觸不良的燈盞明滅不定。當少年第七次將天火引入錯誤經脈時,胸腔裏的魔神心髒終於泵出黑血,如青筋暴起的手掌般強行扭轉靈力走向。
    \"蠢貨!\" 心髒表麵的血管凝成暴怒的人臉,獠牙間噴出火星,\"這是你第三次把天火燒進腎髒!\" 魔氣裹著淩天右手,硬生生結出正確法印,\"本座當年教魔子魔孫都沒這麽費神!\"
    逸塵蹲在十丈外的珊瑚礁上,翡翠妖瞳清晰映出詭異畫麵:每當琉璃骨出現裂痕,就有瀝青狀魔血從心髒湧出,如老練的繡娘般細細填補。小妖叼著海草嘟囔:\"魔神老兒好像在給淩天哥哥補魚網...\"
    \"第七百四十九處靈脈錯位。\" 山老在識海吐著煙圈記賬,\"魔頭修補經脈消耗的靈力,夠重塑三個化神修士了。\"
    淩天被魔氣托著完成鷂子翻身,焦黑皮膚簌簌脫落,露出新生的淡金肌理:\"前輩何必動怒... 您當年閉關萬年都等得...\"
    \"閉嘴!\" 魔神心髒操控少年左手,\"啪\" 地扇了自己右臉一巴掌,\"本座閉關是參悟無上魔道,不是給你當奶娘的!\"
    旁觀的山水郎突然笑到折扇脫手:\"諸位見過魔尊給人當護道長老麽?這要寫進《仙界笑林廣記》頭版!\"
    龍媼的蒼龍尾尖掃過淩天新生的銀發:\"魔頭,你剛用的《青木回春術》... 是南海慈航殿的吧?\"
    魔神心髒泵動節奏驟亂,黑血在血管裏打了個結:\"要你多嘴!本座博覽群術... 嘶!小畜生又往湧泉穴灌火!\"
    阿木爾默默數著第八十三個空藥瓶,突然開口:\"魔神修補經脈的手法... 比碧璿宮醫師還穩。\"
    整片海域瞬間凝固,浪濤都屏住了呼吸。淩天胸腔裏傳出瓷器碎裂聲 —— 那是上古魔尊的尊嚴在劈裏啪啦掉渣。
    淩天足尖輕點血沼,勘月天火與魔氣如退潮般湧入體內。新生肌膚泛著溫潤的琉璃光澤,心口魔紋卻如寄生海葵般緩緩張合。少年抬手凝出一麵水鏡,鏡中映出後背蜿蜒的暗金紋路 —— 那是魔神本體七首十八臂的簡筆圖騰,每道線條都透著上古魔威。
    \"修為竟到了元嬰九層...\" 淩天指尖燃起青白靈火,胸口傳來魔神的冷哼,\"若非本座替你梳理三百六十處經脈錯漏,你早該去...\"
    \"去歸墟當花肥了?\" 淩天截斷話頭,脖頸魔紋因情緒波動泛起紅光。他屈指彈碎水鏡,殘片裏晃過朱華等人震驚的臉,\"前輩這套說辭,今日已講了七十九遍。\"
    魔神心髒泵出黑霧,在空中凝成淩天先前的焦骨殘軀:\"豎子!煉己宗秘法豈同兒戲?\" 焦屍突然豎起中指,\"但凡錯引半縷天火,你早成這副德行!\"
    阿木爾默默遞來一件外袍,古銅色麵龐抽動:\"紋路,可遮。\"
    \"遮什麽遮?\" 敖寒漪倚著珊瑚柱嗤笑,\"這魔紋比玄鯨城通緝令還紮眼,正道修士見了怕不是要組三十人斬魔隊。\"
    逸塵蹦跳著靠近,鹿角纏著熒光海草:\"淩天哥哥背後是八爪魚嗎?好神氣!\"
    \"本座真身圖騰,豈是八爪魚能比...\" 魔神慍怒的聲音突然卡住 —— 淩天正用朱華送的遮瑕膏往胸口亂抹,魔紋在膏體下扭曲成滑稽鬼臉,像在無聲控訴。
    山水郎折扇展開,眼底泛著促狹笑意:\"古籍載,煉己大成者身若寶器。\" 他虛影上下打量淩天,\"淩小友這具肉身,拿去拍賣會怕能拍出天價。\"
    淩天指尖爆捏遮瑕膏,膏體在掌心燃起青焰:\"前輩們...\" 少年笑容溫軟,眼底卻跳動著殘餘天火,\"晚輩已夠慘了。誰再提拍賣會 ——\" 青焰化作魔氣鬼爪抓向識海,\"晚輩就請他去靈台外喝西北風!\"
    識海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咳嗽聲。荒老假裝研究血沼裏的珊瑚,白老低頭把玩桃樹枝,魅心的紅綢悄悄卷起 \"拍賣會名錄\" 殘頁。唯有魔神心髒在胸腔裏悶聲悶氣:\"豎子無禮... 本座的圖騰紋路,豈是遮瑕膏能蓋住的...\"
    淩天甩了甩染著遮瑕膏的指尖,看著遠處碧璿宮方向升起的鮫人燈,忽然輕笑出聲。他知道,往後的路或許會因這一身魔紋而荊棘密布,但至少 —— 此刻的他還活著,帶著魔神的心髒,也帶著六位前輩的期許,站在這片重新歸於平靜的深海裏。
    \"走吧。\" 少年扯了扯阿木爾遞來的外袍,遮住魔紋,\"回碧璿宮喝鮫人酒去。至於這一身...\", 他指了指心口跳動的魔紋,\"就當是魔神送我的禮物吧。\"
    離開歸墟前,淩天將淨罪戒尺高舉過頂,靈力如銀河倒灌般湧入尺身。當泛著清光的戒尺劈落祭壇的刹那,禁錮七百年的魂靈光點如掙脫牢籠的流螢,挾著海嘯般的嗚咽衝向穹頂,將歸墟照得亮如白晝 —— 那是雲棲港十萬生靈第一次看見,深海之上的夜空有多澄澈。
    敖寒漪猛然跪倒,鐵錨般的手指摳進祭壇裂縫。在漂浮的光點中,某位頭戴三角帽的虛影轉身望來,磨損的船長披風上還沾著歸墟的血泥,卻朝她揚起七百年前定格在族譜裏的微笑。纏繞敖家七代的詛咒如蛛絲般崩斷,先祖們的歎息化作海風,拂過她獨眼中即將墜落的淚。
    \"父親... 母親...\" 朱華的鮫人淚砸在珊瑚地麵,碎成七瓣熒光。滄瀾的殘魂虛虛環住她顫抖的肩膀,兩人望著光點中相擁消散的鮫人眷侶 —— 他們的魚尾仍纏著七百年前的婚繩,發間鮫珠的微光與朱華發間的別無二致。記憶裏被血汙浸透的合巹酒,此刻竟在鼻尖泛起清甜。
    逸塵踮腳觸碰飄來的光點,翡翠瞳孔裏映出紮著雙髻的小鮫人:\"淩天哥哥!他們在發光呢!\" 小妖指尖的光點忽然化作熒光水母,觸須輕輕蹭過他的鹿角,像是在告別。那些光點裏有握著撥浪鼓的孩童、縫補漁網的婦人、吹奏螺號的青年,每個虛影都在無聲訴說著最後的謝意。
    淩天望著漫天魂靈在穹頂聚成星河流轉,某位敖家先祖的魂魄忽然停在他麵前,鄭重地鞠了一躬。識海裏響起塵封已久的螺號聲,那是七百年前船隊出航時的晨霧裏,水手們喊出的第一聲 \"順風順水\"。
    當朝陽穿透歸墟海麵的刹那,逸塵突然指著天際驚呼。晨霧中,未散的光點正凝聚成一艘透明帆船,船帆上的磷光組成 \"雲棲號\" 三個古體字。甲板上,七百年前的船員們並排而立,有的揮手,有的吹哨,有的將最後一捧家鄉土撒向深海 —— 他們終於能帶著尊嚴,航向真正的彼岸。
    淩天握緊手中的淨罪戒尺,尺身不知何時染上了魂靈光點的微光。他望著帆船漸漸消失在晨光裏,忽然明白:有些債,要用鮮血償還;有些魂,要靠勇氣渡化。而他胸前跳動的魔紋心髒,或許正是上天給的火種 —— 用來照亮別人的歸程,也照亮自己的前路。
    晨光刺破幽藍海麵時,六道神念如歸巢倦鳥般鑽回淩天靈台。魅心的紅綢 \"唰\" 地纏上魔神心髒,故意打了個蝴蝶結:\"新鄰居,記得每月交識海租金哦~\" 荒老的死氣化作鎖鏈拴住心髒瓣膜:\"老東西敢折騰,老子把你煉成踏腳石!\"
    敖寒漪的黑石號殘骸已被碧璽改造成貝殼舟,女船長正用玉舵輪敲擊船身:\"這破殼子要是漏水...\" 她忽然住口 —— 淩天掌心的血色珊瑚正發出流光,如心跳般明滅。
    \"泣血珊瑚,歸墟血沼孕七百年。\" 少年將珊瑚置於滄瀾殘魂心口,珊瑚觸到虛影的瞬間,竟生長出鎏金脈絡,\"借鮫人皇族血脈為引...\" 話音未落,滄瀾的虛影已凝出實形,指尖撫過胸前新生的肌膚,眼中泛起七百年未見的淚光。
    魔神心髒在胸腔發出悶哼:\"本座珍藏的至寶,竟便宜了...\" 山老的翡翠煙杆 \"咚\" 地敲在識海牆壁:\"當年你挖了人家心髒,現在連塊珊瑚都舍不得?淩小子這是在幫你積德!\"
    淩天轉向朱華,指尖亮起一道清光:\"已逼魔神那老東西解開聖道禁製。\" 少女發間鮫珠突然爆發出彩虹般的光暈,七百年前被遮蔽的法則碎片如潮水般湧來,\"如今你可感悟完整聖道。\"
    朱華鄭重福身,銀鱗在晨光中泛起珍珠母貝的光澤:\"碧璿宮上下銘記大恩。日後若經幽海。我和滄瀾定當備下最醇的星螺酒。\"
    返程的貝殼舟劃破粼粼海波,第一縷海風卷著鹽粒撲來。淩天忽然聽見識海裏傳來爭吵 —— 魔神的怒吼混著荒老的嗤笑,竟在為靈台主位大打出手。少年搖頭輕笑,望向舷外遊過的熒光魚群,心口的魔紋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這場與魔神的共生,或許才是真正的開始。但此刻的他,望著貝殼舟上相視而笑的眾人,聽著識海裏此起彼伏的吵鬧,忽然覺得 —— 無論是焚身的劇痛,還是魔心的隱患,都值得。
    畢竟,有些羈絆,比聖道法則更珍貴;有些吵鬧,比永恒寂靜更溫暖。而深海之下,總有些燈火,永遠為歸人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