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血仇難報
字數:4744 加入書籤
墟塵君足踏八卦陣紋急退三步,羽扇在邪劍劈落的刹那爆綻七十二道卦象。乾位金光如輪飛旋,撲來的沙蠍群撞入光輪瞬間化作血霧,毒螯在半空碎成齏粉。
女青年揮劍再攻,邪刃撕裂空氣時帶起腥甜血氣。墟塵君原欲以扇格擋,卻聽 \"哢嚓\" 脆響,鶴翎羽扇竟被斬為兩段。斷扇墜地的瞬間,他急扯腰間玉帶,坤嶽主親繪的「泰山伏魔符」應聲騰空,土黃色靈光在烈日下凝成實質山嶽。
\"孽障看好了!\" 墟塵君雙瞳映出老仙翁授符時的虛影,符咒騰起的刹那,方圓十裏沙礫驟然懸浮,倒懸成萬仞山巒。女青年劈出的劍氣撞在符光上如蚍蜉撼樹,寸寸崩碎成流螢。邪劍 \"千瞳\" 發出尖銳哀鳴,七顆瞳孔接連爆裂,斷劍三截沒入滾燙沙床,劍柄處滲出的黑血瞬間蒸幹。
女青年如斷線紙鳶般倒飛出去,男青年目眥欲裂,腰間玉佩突然爬滿血絲,心口咒文如活物般狂舞:\"墟 —— 塵 —— 君 ——!\" 他撕裂衣襟催動全身邪力,直撲對手麵門。
男青年腰間邪玉驟然爆綻幽光,指節青筋如虯龍暴起。掌心翻湧間,萬千道紫黑雷蛇撕裂空氣,電光裹挾著不祥咒力,在灘塗犁出寸寸焦黑的溝壑。雷蛇遊走處,沙礫竟凝結成無數張哭嚎的鬼麵,在電漿中扭曲沉浮。
墟塵君廣袖翻飛急退,眼角止不住地抽搐。他修行兩百載,從未見過如此悖逆天道的雷法 —— 本該滌蕩邪祟的雷霆,此刻卻纏繞著墨色怨魂,每道電光擦身而過,都讓腰間「泰山伏魔符」泛起灼痛。更駭人的是,那些劈入沙地的雷痕竟在反向噬咬施術者,男青年脖頸暴突的血管裏,暗紅血霧正順著經脈被吸入饕餮玉佩。
\"以命飼器... 倒是條癡傻的漢子。\" 墟塵君冷笑,始終與雷域保持三寸之距。他看著雷暴中心那個身影,赤紅雙目在電光中明滅,軀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那些落空的雷霆每劈一道,少年的發絲便白一分,袖口滲出的已非血液,而是粘稠的黑穢。
無妨,且讓這困獸再掙紮片刻。墟塵君羽扇輕點,沙礫在足下聚成太極魚眼,將狂亂的雷蛇引向無人處。他知道,待這透支性命的雷暴散盡,眼前這具年輕軀體隻會化為飛灰 —— 倒省了自己動手清理的麻煩。而在雷暴邊緣,碎裂的邪劍 \"千瞳\" 正從沙中滲出黑血,與男青年玉佩的幽光遙相呼應,預示著這場以命相搏的複仇,終將以最慘烈的方式落幕。
焦土之上紫電炸裂,男青年周身纏繞蛛網般的雷紋,每一步都在地麵烙下龜裂焦痕。他裹挾著厲鬼尖嘯般的雷鳴出拳,將墟塵君飄逸的鶴氅撕得裂帛紛飛,拳風過處,空氣都迸出細碎的電光星子。
墟塵君瞳孔驟縮,玄門八卦步在方寸間騰挪出九宮殘影。雷爪擦著咽喉掠過的刹那,他繡著北鬥七星的袖擺如蝶翼般拂過電光,看似閑庭信步,內裏三重內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腰間符匣在電漿中震得嗡嗡作響,卻連抽指掐訣的空隙都難以騰挪 —— 這不要命的打法,竟逼得化神修士隻能一味閃避。
斷垣下的少女掙紮著撐起上身,泰山鎮魔符的金芒混著腥甜血沫從嘴角溢出。她望著兄長化作暴烈雷團,陰祟電光在他皮下鑽出蛛網狀血痕,每一道裂紋都滲出紫黑穢氣。四年前的畫麵與眼前雷光重疊:沙塵淹沒的祠堂、父母被赤沙凝成的沙俑身軀,還有墟塵君袖中那抹殘忍的冷笑。她染血的指尖深深摳進石縫,斷裂的邪劍在沙中微微震顫,滲出最後一絲怨毒的黑血。
墟塵君急撤時,左肩驟然凝出霜花 —— 寒璃照殘留的冰魄燈芯,正順著經脈綻開細密冰晶。他瞥見少年癲狂的瞳孔已被雷漿徹底吞噬,那些裹著血霧的雷光正瘋狂反噬髒腑:這具本該即刻暴斃的軀體,竟憑執念將死期硬撐了半盞茶。
\"倒是本座小覷了喪家之犬的瘋勁。\" 他旋身飄退十丈,玄色衣袍在沙暴中獵獵如旗。\"可知道四年前你們引路抽幹的,何止是金鱗水脈...\" 狂風陡起,十丈內流沙化作黃龍衝天,\"更是親手為自己掘好的葬身處!\"
沙暴驟然裹緊墟塵君身形,每粒砂石都折射出他森冷的麵容。青年化作的雷球轟然撞入沙陣,紫黑電光與赤金沙礫絞成毀滅的漩渦。
倚著殘碑嘔出黑血,眼睜睜看著兄長的雷光在萬丈沙幕中明滅。沙礫摩擦聲裏,記憶深處的殘狀再次浮現腦海 —— 那夜被抽幹的不隻是村口古井,還有父親怒睜的眼眶中,逐漸幹裂的眼球。
沙暴退散如潮水,男青年筆直的身影矗立焦土,可本該對峙的墟塵君卻蹤跡全無,唯有一件染血鶴氅在風裏簌簌抖動。少年踉蹌著走向妹妹,俯下身時,掌心的溫度竟比寒玉更冷。
女青年剛要開口,喉間的歡呼卻凝作驚叫。兄長撫過她臉頰的手指傳來琉璃碎裂的脆響,翡翠般的裂紋正從他瞳孔向外蔓延。那些曾撕裂虛空的紫雷,此刻化作萬千流沙,從他七竅噴湧而出。
\"記住... 爹娘的...\" 話音未落,少年的軀體已化作半透明的晶砂。
墟塵君的笑聲突然從每粒沙塵中炸開。懸浮的金砂在少年背後凝聚成人形,嶄新的玄色法袍無風自動,連衣擺的血漬都與先前分毫不差。\"蠢貨,真以為傷得了本座?\" 他腳尖碾過碎裂的玉佩,\"這沙海... 本就是本座的替身!\"
狂風裹挾著灼燙的雷火,少年最後的靈力化作推力將妹妹猛然推開。女青年倒飛著撞碎沙幕,朦朧淚眼中,兄長幹裂的嘴唇開合出兒時的口型 —— 那是他們偷摘沙棗被發現時,他總對她做的 \"快逃\" 口型。
五十丈外,墟塵君腳踏玉佩殘片,羽扇挑起半空中飄散的黑發:\"帶著這份絕望活下去吧,小可憐。\" 他的笑聲混著沙礫,如毒蛇般鑽進少女耳膜,而她兄長消散的地方,隻餘下一道蜿蜒的血痕,漸漸被新的沙浪掩埋。
女青年落地時,沙礫灌入她撕裂的袖口,卻驚覺自己竟回到了村落入口。殘碑上 \"綠洲屯\" 三個褪色大字刺得她眼眶生疼,隨即想起那用傳音石指引他們去白龍灘的青年。她拄著斷劍強撐起身,踉蹌衝回舊宅,抓起香爐下那顆米粒大小的黑石厲聲呼喊:\"出來!\"
掌心黑石驟然發燙,淩天的聲音從中滲出:\"老紅柳西側,駝鈴嵌牆的屋子。\"
朽門被撞開的刹那,三十年的陳腐沙塵簌簌墜落。淩天正屈指輕叩逸塵的鹿角,小妖童蜷縮在他懷中。阿木爾則百無聊賴地用彎刀在地上戳洞。
\"咳咳... 倒是會挑時候。\" 寒璃照的聲音從覆滿蛛網的木榻傳來。副將捧著的藥碗蒸騰著冰霧,霜花以床榻為圓心向四周蔓延,在幹燥的土牆上凝結出剔透的冰紋。
淩天抬手接住梁上墜落的沙土,指縫間漏下的沙粒竟在半空化作水珠:\"看來墟塵君又渡過一劫了。\" 他轉身時,女青年才看清此人雙瞳如深潭映月,縱使談及生死搏殺,眼底也不見半分波瀾。
\"你早知道我們會輸!\" 她猛地攥拳,掌心血痂崩裂濺上淩天靴麵,\"你拿我們當棋子!\"
淩天撣去袖間沙粒,目光落在少女腕間滲出的黑血上:\"是你們執迷用咒夢璃給的邪器複仇,我不過告知行蹤。\" 他屈指彈響青銅水盂,\"你們明知邪器噬命,卻偏要往刀口上撞 —— 這遷怒從何而來?\"
女青年踉蹌後退,斷劍拄地時震落幾片腐木:\"你... 你怎麽知道咒夢璃?\"
\"些許舊怨罷了。\" 淩天望著窗外扭曲的紅柳影,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此女修為深不可測,最善以邪器操控人心。你們用她給的法器報仇,本就是飲鴆止渴。就算你兄長今日殺了墟塵君,不出三日,也會被那邪玉啃噬成空殼。\"
女青年攥緊斷劍的手指簌簌發抖,喉間湧上的腥甜被她強行咽下:\"我哥死得太慘... 爹娘和村民的仇,我報不了...\"
\"若隻求墟塵君斃命,\" 淩天指尖輕點水盂,盂身雷紋突然亮起,\"不出三日,自有人替你收屍。\"
此言一出,屋內眾人皆驚。阿木爾把戰刀剁在地上,震得梁上積沙簌簌掉落:\"你小子昏了頭?誰能跟修成圓滿沙海神法的老怪物作對?\"
寒璃照撐著榻沿坐起,冰眸中閃過疑色:\"本座耗盡靈力以冰魄燈芯傷他,也不過凍住半邊身子。何來高手能在數日內取他性命?\"
\"自然是咒夢璃。\" 淩天的水盂在地麵投出扭曲的蛇形光影,\"她給你們邪器,絕非助你們複仇那般簡單。\"
他又望向寒璃照,\"寒大人此前收到的匿名舉報信,真是熱心人所寄?\"
寒璃照猛地攥緊手掌 —— 那封措辭隱晦的密信,的確疑點重重。淩天繼續道:\"她算準了你會來金鱗城,算準了你會與墟塵君交手。如今他既中了冰魄燈芯,又與邪器兄妹惡戰...\" 水盂中的水流突然形成漩渦,\"正是元氣大損之時。咒夢璃布了這麽大的局,恐怕就等著此刻收網。\"
女青年怔怔望著淩天,斷劍從掌心滑落,砸在地上的聲響驚飛了梁間棲居的沙燕。阿木爾撓著亂發看向水盂裏旋轉的水流,忽然罵了句髒話:\"那娘們下的棋比沙海還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