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野心家
字數:5444 加入書籤
地宮深處不見天日,唯有穹頂鑲嵌的夜明珠散發著冷幽幽的光,照亮四周牆壁上的星圖壁畫 —— 那些用朱砂繪製的星軌蜿蜒流轉,像無數條蟄伏的蛇。瑞王蕭玦坐在黑曜石王座上,玄色龍紋常服襯得他麵容愈發蒼白,明明是二十許人的模樣,眼底卻沉澱著百歲光陰的深沉。他指尖輕叩扶手,那扶手雕成玄龜負河圖的模樣,龜甲紋路裏嵌著細碎的金砂,隨他的動作泛起微光。
“嗡 ——”
地宮入口的符文陣突然亮起,一群黑色屍蛾衝破光幕,在半空盤旋三圈,簌簌落下的鱗粉凝聚成玄觴的身形。隻是這身形比在冰原時虛浮得多,鎮魂絲長袍上還沾著未燃盡的天火灰燼,暗金色左瞳裏的光也黯淡如殘燭。
“屬下無能,未能取回寒髓。” 玄觴單膝跪地,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枯瘦的手捧著個青玉盒。
蕭玦並未動怒,反而從王座上起身,玄色衣擺掃過地麵的星紋磚,發出細碎的摩擦聲。他扶起玄觴的動作從容得很,指尖觸到玄觴冰冷的屍身時,甚至還帶著幾分溫和:“起來說話。冰原凶險,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
他的目光掠過玄觴胸口焦黑的痕跡,轉向地宮西側的陰影:“奎老,勞煩您為玄謀士看看。”
陰影裏緩緩走出一道身影。奎玄子的鶴發在夜明珠下泛著銀光,那幾縷用銀線纏成 “北鬥七星” 的發絲垂在腦後,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像綴在暗夜中的星鏈。他臉上的皺紋深得驚人,每道紋路都順著顴骨斜斜延伸,竟與壁畫上的星軌重合,仿佛是因為常年觀星,星力被硬生生刻進皮肉裏。
左眼的青銅眼罩邊緣泛著銅綠,遮住了那隻被星力反噬的瞎眼;右眼卻亮得驚人,瞳孔深處浮動著細碎的星芒,望過來時,竟像是在看一片濃縮的夜空。深青色道袍的袍角掃過地麵,二十八星宿的圖騰在暗光中若隱若現,腰間的璿璣玉突然自行懸浮起來,玉質溫潤,卻在表麵浮現出細密的齒輪紋路 —— 那是上古璿璣儀的微縮形態,此刻正緩緩轉動,發出 “哢嗒” 的輕響。
“星力主生,亦能鎮魂。” 奎玄子的聲音像風拂過星盤,緩慢卻帶著奇異的韻律。他走到玄觴麵前,璿璣玉突然停下轉動,一道淡銀色的光柱從玉心射出,籠罩住玄觴全身。
光柱裏浮動著無數光點,那些光點順著玄觴的經脈遊走,所過之處,焦黑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青黑,體內殘存的天火與聖火滋滋消散。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玄觴原本僵硬的關節便恢複了靈活,暗金色左瞳裏的光也重新亮起。
“謝瑞王!謝奎老!” 玄觴再次跪地,將青玉盒舉過頭頂,“屬下雖未得寒髓,卻命人在冰原采了這些雪靈芝,其蘊含的寒靈之氣,或能助王爺淬煉經脈。”
蕭玦接過玉盒,掀開盒蓋的瞬間,雪靈芝的寒氣撲麵而來,竟讓他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血色。他指尖撫過菌蓋的霜花,眼底閃過明顯的興奮 —— 這些雪靈芝至少有千年火候,寒靈之氣凝練如液,對他衝擊瓶頸確實助益極大,不亞於幽海寒髓。
“玄謀士有心了。” 他親自將玄觴扶起,語氣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嘉許。
他望向地宮穹頂的星圖,夜明珠的光在他側臉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這通雲國的局勢,也該換個走向了。”
奎玄子的璿璣玉再次轉動起來,發出細碎的齒輪聲。他右眼的星芒驟然亮了亮,緩緩道:“方才觀星,見瑞王您的星軌上有紫微星隱現,卻被另一道青氣遮蔽 —— 是那取走寒髓的年輕人。”
蕭玦的指尖在雪靈芝上頓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青氣?本王倒要看看,這道青氣,能不能攪亂本王的星軌。”
地宮的石門突然被一股巨力撞開,整座地宮都晃了晃。夜明珠的光在穹頂劇烈跳動,星圖壁畫上的朱砂星軌仿佛被震得扭曲。孟擎山的身影堵住了入口,近三丈的身高幾乎要觸到地宮穹頂,古銅色的肌肉上暴起的青筋像虯龍般遊走,每道青筋都泛著暗金色的 “力紋”—— 那是體修將肉身煉至極致的標誌,尋常刀劍砍上去隻會崩出火星。
他身上的玄鐵鎧甲沾著未幹的血漬,黑鱗獸皮的甲片邊緣還掛著碎布,顯然剛經曆過惡戰。雙手各拎著柄千斤裂嶽錘,錘頭直徑足有丈許,錘麵布滿細密的凹痕,那是砸碎顱骨與兵器的痕跡;錘柄纏著的妖獸血繩已被浸透,暗紅色的血珠順著繩結滴落,在地麵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坑。
“咚!”
孟擎山單膝跪地,裂嶽錘往地上一杵,整座地宮的地麵竟震出蛛網般的裂紋,夜明珠的光都跟著顫了顫。他甕聲甕氣的聲音像悶雷滾過:“屬下孟擎山,幸不辱命!”
瑞王蕭玦從王座上起身,玄色衣擺掃過龜甲扶手,眼底的笑意深了幾分:“白雲山的事,辦妥了?”
“三大宗門,十八寨,全拿下了。” 孟擎山咧嘴一笑,露出兩排被獸血染紅的牙齒,“不肯歸順的宗主、寨主,都被屬下用裂嶽錘砸爛了腦袋;幾個跳得歡的長老,胳膊腿全卸了喂山裏的雪狼。剩下的軟骨頭,見了血就跪了,賭咒發誓要跟著王爺奪皇位。”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說這話時,掌心的力紋愈發亮,顯然對自己的 “戰績” 頗為得意。玄觴在一旁垂著眼,鎮魂絲長袍下的手指微微蜷縮 —— 他素來忌憚這體修的蠻橫,那股不講章法的蠻力,比任何咒術都更讓他屍身發寒。
奎玄子的璿璣玉仍在緩緩轉動,右眼的星芒平靜無波,仿佛孟擎山口中的殺戮不過是星軌流轉的尋常一環。他指尖在星圖壁畫上輕輕一點,一道淡銀星光落在孟擎山腳邊的裂紋上,那裂紋竟緩緩愈合了。
瑞王忽然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地宮裏回蕩,撞得夜明珠的光嗡嗡作響:“好!好一個孟力士!” 他走下王座,親手拍了拍孟擎山的胳膊 —— 那胳膊比尋常人大腿還粗,鎧甲冰涼堅硬,“白雲山三大宗門握著通雲國西境的礦脈,十八寨扼守著西部入重城的棧道,你這一收,等於砍斷了太後的左膀右臂!”
孟擎山被誇得愈發高興,暗金色的力紋在脖頸處突突跳動:“隻要王爺用得上,屬下下次去砸了皇城的門!”
“不急。” 瑞王笑意更深,指了指地宮東側的甬道,“內堂備了剛宰的雪熊掌,窖藏了五十年的焚心酒,還有從西域尋來的舞姬。你辛苦了,去歇歇吧。”
“雪熊掌?焚心酒?” 孟擎山的眼睛瞬間亮了,像兩盞被點燃的燈籠。他猛地站起身,裂嶽錘在地上拖出兩道深溝,鎧甲碰撞發出 “哐當” 巨響,方才的凶戾之氣蕩然無存,倒像個得了糖的孩童,“謝王爺!屬下這就去!”
他轉身時,龐大的身軀差點撞塌石門,虧得奎玄子用星力輕輕一托,才讓他踉蹌著穩住身形。裂嶽錘拖地的聲響越來越遠,夾雜著他哼著的粗野小調,顯然是急著去享用賞賜了。
地宮重歸寂靜,夜明珠的光重新穩定下來。瑞王望著孟擎山消失的方向,指尖撫過玄龜扶手上的河圖紋路,眼底的笑意漸漸淡去,隻剩深不見底的沉凝。
“孟擎山雖勇,卻無謀。” 玄觴低聲道,暗金色左瞳裏閃過一絲不屑,“白雲山的殘餘勢力怕是會記恨,遲早是隱患。”
奎玄子的璿璣玉突然發出 “哢嗒” 一聲輕響,右眼的星芒驟亮:“星軌顯示,西境將有亂。但亂中藏勢,於王爺有利。”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瑞王手中的雪靈芝上,“倒是那取走寒髓的青氣,才是該關心的。”
地宮的陰影裏突然多出兩道身影,仿佛本就嵌在壁畫的暗紋中。墨弦的灰黑布衣完美吸收了夜明珠的光,站在陰影裏時,身形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隻有鞋尖偶爾閃過一絲極淡的玉光 —— 那是消音玉在反射微光,讓他落地時連星圖磚的摩擦聲都壓到了最低。他左手的青銅戒指貼著掌心,戒指內側的紋路在光線下若隱若現,據說能儲存百張密信,卻從不見他取放,仿佛那些情報都藏在他清瘦的骨血裏。
蘇辭站在他身側,月白襦裙上的 “言紋” 在暗光中流轉,那些細碎的紋路是用西域 “真言沙” 繡成的,尋常人看了隻覺雅致,懂行的才知每道紋路都藏著一句能惑人心神的話術。她鬆挽的長發垂在肩頭,碧玉簪的光溫潤柔和,指尖撚著的紫檀念珠每顆都刻著 “靜” 字,真言木特有的清香混著地宮的寒氣散開,竟讓方才孟擎山留下的血腥氣淡了幾分。
“墨弦,蘇辭。” 瑞王的目光從雪靈芝上移開,落在兩人身上,玄色衣擺下的手輕輕叩著龜甲扶手,“查到什麽了?”
墨弦的聲音像風吹過枯葉,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字字清晰:“太後近日聯絡了寒璃照欽差,還請了位宮外的青年相助。” 他頓了頓,青銅戒指在指尖轉了半圈,“那青年叫淩天,大荒城淩家人,化神期五層,五品醫師,無門無派。身邊跟著個煉虛期的蠻子阿木爾,還有兩個元嬰期的小妖,一個是鹿妖逸塵,一個是兔妖卯澈。”
“淩天……” 瑞王指尖停在龜甲紋路上,眼底閃過一絲玩味,“倒是和奎老說的‘青氣’對上了。” 他看向蘇辭,“寒璃照那邊,可有鬆動?”
蘇辭微微屈膝,紫檀念珠在指尖轉了一圈,每顆 “靜” 字珠碰撞時都發出極輕的脆響,那響聲裏帶著安撫人心的韻律:“寒欽差性子剛直,說要‘勸王爺回頭’,怕是難動搖。” 她的聲音溫婉如春水,眼神卻像藏在水麵下的冰棱,“不過她身邊的有個貪財,屬下已讓人送去了三箱金磚,許是能從他嘴裏套些話。”
玄觴突然開口,暗金色左瞳裏的怨毒又翻湧上來:“就是這淩天,在冰原用勘月天火傷了屬下,還搶走了幽海寒髓!他的功法詭異得很,竟能兩刻鍾內痊愈重傷!”
奎玄子的璿璣玉突然劇烈轉動起來,二十八星宿圖騰在袍角亮起微光。他右眼的星芒急促閃爍,像有星子在瞳孔裏炸裂:“星軌亂了。” 老者的聲音帶著星力摩擦的澀意,“這淩天的命盤不在通雲國的星圖內,像是…… 一顆孤星,充滿變數。”
瑞王聽完,非但沒怒,反而笑了,那笑容讓他二十許人的麵容添了幾分少年氣,眼底的百歲深沉卻未減:“化神期五層,五品醫師,還掌握奇特功法…… 倒是個有趣的人物。” 他看向墨弦,玄色衣袖下的手輕輕抬起,“繼續查。他的師承,他的功法,他在淩家的地位,甚至他愛吃什麽、怕什麽…… 越細越好。”
“是。” 墨弦應了一聲,身影突然變淡,像墨滴融入清水,下一秒已消失在陰影裏。鞋尖的消音玉沒留下半點聲響,仿佛從未有人站過。
喜歡長生訣啟,神途路開請大家收藏:()長生訣啟,神途路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