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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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辭的指尖在紫檀念珠的斷珠上碾了碾,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她望著墨魘右眼那抹猩紅的豎瞳,聲音盡量放得平穩:“弟弟,你母親…… 可有說過,該如何讓顧小妖鬆口?”
    墨魘正把玩著腰間的骷髏鏈,銀質的骨片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他聞言掀起眼皮,左眼的黑眼罩隨著動作輕晃,語氣淡得像在說天氣:“姐姐是不是誤會了?”
    他往前邁了半步,靴底的 “魘” 字咒印在地板上烙出轉瞬即逝的黑紋:“我從沒說過要‘說服’她。”
    蘇辭的呼吸猛地一滯,指尖發冷:“那你是要……”
    “讓她消失。” 墨魘的聲音清清脆脆,像在說要摘朵花,“對付不聽話的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從世上徹底抹去,省得礙眼。”
    “不可!” 蘇辭下意識地反駁,喉結劇烈滾動,“顧小妖是萬藥商會的少主!牽一發而動全身,瑞王殿下還需要商會的藥材支持,怎能……”
    “瑞王不敢動,不代表我不敢。” 墨魘嗤笑一聲,右眼的猩紅豎瞳掃過她,帶著點少年人的倨傲,“母親說,成大事者,不必顧忌這些。”
    蘇辭強壓著後退的衝動,試探著問:“弟弟要親自出手?”
    “她配嗎?” 墨魘把玩骷髏鏈的手停了,指尖捏著其中一顆顱骨,指腹摩挲著骨眼的空洞,“我若動手,母親會罰我沒分寸的。” 他忽然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在燭火下顯得格外妖異,“殺人也要講‘美感’,親自下場太掉價了。”
    “美感?” 蘇辭皺眉,這詞從他嘴裏說出來,配上那雙眼,隻覺得毛骨悚然。
    墨魘轉身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夜風吹起他發尾的暗紫,像毒蛇吐信。他望著萬藥商會內堂的方向,聲音裏帶著種近乎殘忍的欣賞:“母親最懂這個。”
    “她從不親自動手。” 他側過頭,右眼的猩紅豎瞳在夜色裏亮得驚人,“她喜歡找那些心裏有‘結’的人 —— 可能是執念,可能是愧疚,可能是藏了半輩子的秘密。”
    他伸出指尖,對著虛空輕輕一點,仿佛在描摹某個看不見的輪廓:“然後推一把。”
    “讓他們以為再往前一步就能抓住執念,能彌補愧疚,能揭開秘密。” 墨魘的聲音越來越輕,像裹在風裏的咒,“可走著走著,就會發現腳下是深淵。為了那個‘結’,他們會瘋,會毀了身邊的人,最後把自己也拖進去 —— 這才叫‘自取滅亡’,比直接殺了有趣多了,不是嗎?”
    客房裏的燭火突然 “劈啪” 爆了個燈花,將墨魘的影子投在牆上,像條盤著的毒蛇。蘇辭看著他眼中那抹與年齡不符的冷酷,突然明白 “美感” 二字在他們母子眼裏,是何等驚悚的含義 —— 那是將人玩弄於股掌,看著其在執念中掙紮至死的殘忍。
    她忽然想起顧小妖,那個瘋癲卻直率的少主,心裏莫名一沉。顧小妖心裏有什麽 “結”?是萬藥商會的重擔?還是對那個娃娃親的抗拒?
    墨魘見她沉默,嘴角的笑更深了些:“顧小妖這種人,看著瘋瘋癲癲,心裏定藏著東西。找到那個‘結’,輕輕一推……” 他做了個往下按的手勢,語氣輕快,“比殺了她省事,還不會髒了我的手。”
    蘇辭的後背沁出冷汗,攥著念珠的手幾乎要嵌進肉裏。她原以為墨魘的到來是助力,此刻卻覺得,這少年比他母親更令人膽寒 —— 咒夢璃的殘忍藏在黑紗後,而他的殘忍,就明晃晃地寫在那雙妖異的眼裏。
    燭火在兩人之間搖曳,將客房的陰影拉得很長。蘇辭望著墨魘那張清俊近妖的臉,突然覺得,萬藥商會的天,怕是要變了。而顧小妖,或許真的要落入這對母子布下的 “美感” 陷阱裏了。
    墨魘指尖一翻,三封信便從玄色長袍裏滑了出來,紅、白、綠三色信封在燭火下泛著啞光,邊緣似乎還沾著點不易察覺的黑灰 —— 像是用咒紋熏過的痕跡。他用兩根手指夾著,遞到蘇辭麵前,右眼的猩紅豎瞳裏映著信封的顏色,像在欣賞三件得意的玩物。
    “蘇姐姐,幫個忙。” 他的聲音裏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意,骷髏腰鏈隨著動作輕響,“這三封信,派人送三個地方。” 他指尖點了點信封,“紅的去論劍山,白的去古道亭,綠的…… 送迷霧山。”
    蘇辭伸手接過,指尖觸到信封時,隻覺一股微涼的氣勁順著指腹往上爬,三息後又悄然散去。她捏著信封,紙頁薄得異常,仿佛裏麵裝的不是字,而是某種流動的東西。“這是……”
    “還能是什麽?” 墨魘歪了歪頭,左眼的黑眼罩滑到鼻尖,露出那片純黑無瞳的深淵,“顧小姐不是要和那沈醫師成親?總得通知些‘親友’吧。”
    “親友?” 蘇辭皺起眉,指尖捏著紅色信封的封口,“她成婚,自有萬藥商會的人去通知,何須我們代勞?”
    “怕她忙忘了呀。” 墨魘笑得純良,眼底的猩紅卻藏著狡黠,“畢竟是大喜的事,漏了哪位親友,豈不失了禮數?我這是好心幫她補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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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罷,轉身又靠回窗台,望著萬藥商會的方向,仿佛真在為顧小妖的婚事操心。蘇辭捏著三封信,指腹摩挲著信封上未幹的咒紋 —— 她當然不信這少年會好心,可眼下她對顧小妖毫無辦法,墨魘的手段雖詭異,或許真能撕開個口子。
    “好。” 她終是點了頭,將三封信塞進袖袋,“我這就派人去。”
    墨魘 “嗯” 了一聲,沒再回頭,隻是望著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抹極淡的笑。那笑意落在燭火的陰影裏,像條剛吐完信子的蛇,藏著說不出的陰冷。
    蘇辭沒再多問,轉身喚來三個心腹護衛,低聲囑咐了地址,將三封信一一遞過。護衛們接過信時,都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顯然也察覺到信封上那股異樣的寒意,卻還是躬身應諾,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裏。
    客房內又隻剩兩人。燭火搖曳間,蘇辭望著墨魘的背影,總覺得那三封信像三顆投入靜水的石子,看似輕描淡寫,卻遲早要在萬藥商會激起滔天巨浪。而她,不過是替這少年遞石子的人罷了。
    墨魘忽然輕笑一聲,打破了沉默:“等著看好戲吧,蘇姐姐。顧小姐的婚事,定會辦得‘熱熱鬧鬧’的。”
    他的聲音裏帶著點雀躍,像個盼著看戲的孩童,可那雙眼眸裏的冷意,卻讓蘇辭莫名想起咒夢璃 —— 這對母子,果然是一路貨色。
    論劍山的雲霧漫過青石劍台,將縱橫的劍氣暈染成一片流動的銀白。冷言收劍時,月白劍袍的衣角還沾著未散的劍意,墨發以玉冠高束,額前碎發隨動作輕揚,露出雙清俊卻藏著鋒銳的眼。他方才演練的流風回雪劍,劍招如柳絮沾衣,卻在柔勁裏藏著裂石的剛猛,劍氣掃過崖邊的迎客鬆,鬆針簌簌落下,竟全是齊根而斷。
    “好!” 觀劍的老者撫著長須,眼中滿是讚歎,“冷言,這流風回雪劍已入化境,宗門大比拔得頭籌絕非僥幸。假以時日,論劍山的傳承之位,非你莫屬。”
    冷言躬身行禮,聲音清冽如泉:“皆賴師尊教誨。” 他指尖輕撫劍鞘上的冰紋,那是他入山時,顧小妖用靈犀草汁替他畫的,說是能 “鎮住劍上的火氣”。
    正說著,一個穿著灰布衫的外門弟子捧著封信跑上劍台,跑得急了,鞋上沾著的泥點濺在青石上:“冷、冷師兄!山下來人,說這信一定要親手交給您!”
    冷言接過信,指尖觸到那抹刺目的紅,心頭莫名一跳。信封上沒寫寄信人,隻在封口處印著個歪歪扭扭的藥草紋 —— 那是顧小妖獨有的印記。他拆開信,目光掃過寥寥數語,臉色驟然沉了下去,握著信紙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指節泛白,連帶著袖中的佩劍都發出了嗡鳴。
    “怎麽了?” 老者見他神色不對,走上前,“信上寫了什麽?”
    冷言沒應聲,信紙在他掌心微微發顫。那是一封喜帖,字跡張揚如她的人:“吾與沈慕言十日成婚,特邀義兄冷言觀禮 —— 顧小妖。”
    “冷言?” 老者提高了聲音,見他仍失神,伸手輕拍他的肩,“到底何事?讓你失了分寸?”
    冷言這才猛地回神,信紙被他攥出了褶皺,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急切:“師尊,弟子…… 要下山一趟。”
    “下山?” 老者眉頭一蹙,“你忘了宗門規矩?大比後需閉關三月穩固境界,此時下山,前功盡棄不說……” 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些,“你可知,這已是你第三次因顧小妖下山。再犯,按門規,當逐出論劍山。”
    冷言垂下眼,長睫掩住眼底的翻湧。他想起七歲那年,爹娘被邪修所害,是年僅十歲的顧小妖背著藥簍,在亂葬崗把昏迷的他拖回來,用萬藥商會的靈藥吊著他的命;想起他入論劍山時,她塞給他這柄佩劍,說 “等你成了大劍修,就回來護我”。
    “師尊,” 他抬起頭,目光裏的鋒銳全化作了執拗,“小妖於我,恩同再造。她是我義妹,更是……” 他喉結滾了滾,沒說下去,隻攥緊了拳頭,“她成婚這麽大的事,從未與我提過。那沈慕言是誰?她怎能貿然托付終身?”
    老者歎了口氣,拂塵掃過劍台的碎鬆針:“老夫為你卜過一卦,此去…… 有血光之災。”
    “便是死,” 冷言的聲音陡然拔高,眼中燃起決絕的光,“我也不能看著她嫁錯人!”
    話音未落,他猛地解下腰間佩劍,劍身嗡鳴著騰空而起。冷言足尖一點,躍上劍身,月白劍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回頭望了眼劍台,對老者深深一揖,隨即禦劍轉身,劍尾劈開雲霧,朝著萬藥商會的方向疾馳而去,留下一道銀白的劍痕,在天際久久未散。
    老者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撫須的手緩緩垂下,眼中掠過一絲憂慮。他知道,這孩子一旦認準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 —— 就像當年,他非要背著顧小妖去寒山找那株能治寒毒的雪蓮,明明修為尚淺,卻硬抗了三天三夜的風雪。
    雲霧重新漫上劍台,將冷言留下的劍意與那封紅色喜帖一同裹住。老者撿起落在地上的信紙,見那張揚的字跡旁,不知何時多了個極淡的咒紋,像條細小的蛇,正沿著紙邊緩緩蠕動。他指尖一顫,突然明白 —— 這封信,怕不是顧小妖寄的。
    而冷言,已帶著滿腔的急切,一頭紮進了那看不見的陷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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