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牛王節展銷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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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鉗工和曹少指揮闞老三把各色參展品入筐裝擔啟程進城。鉗工這回親自出馬,一來親自比較自家新產品與大明行貨的優劣,二來也想和女票一起走走看看古城風貌。苦於膠皮正在做的實驗需要連續記錄數據,不肯跟著去湊熱鬧。鉗工向曹少討計策,曹少隻教了一句話便讓膠皮丟下手頭繁重的工作反拉著鉗工踴躍前往。
    哪句話?“都傳開了,今年的施州趕場巴適得板嗦。有武昌來的李記商行鋪貨20大類1100樣南北貨和南洋、西洋進口商品,可以淘到寶哩。”
    南門外男女對唱此起彼伏熱鬧非凡。隨著各色男女越聚越多,夷水沿岸數裏變成個露天練歌房,各色曲調與各段唱詞互相混雜,根本鬧不清楚誰對著誰唱誰又在回應誰拋來的繡球。這個就算群交了,搞不好要亂點鴛鴦譜!曹少心存妒忌,心裏說著怪話,他目睹著青年男女喜氣洋洋地對歌,目睹著鉗工膠皮手牽著手的幸福,穀子的身形笑貌就從他腦子裏飄出來蕩漾在眼前。唉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穿過美色與歌的海洋來到城門口卻被攔住不讓進,守門的軍士說守備官有令,為尊重少數民族習俗、促進民族團結,自即日起趕場商賈自城北玄武門入城。
    我靠!從北門進!那要繞城半圈走的還都是上坡路。
    鉗工卸下肩上的扁擔挑子,向擋道的大兵行禮求情:“軍爺,你看我等摸黑啟程,挑著重物從梁山而來。長路無輕擔,實在走不動啦。就讓我等進去,軍爺你菩薩心腸。”
    “曉得你等是宋遺,又待怎地?你家義兄區區一個百戶官又不是甚麽通天的人物,今日你若千戶郎舅我便放你入城。”軍漢不吃這套,繼續噴道:“這時候嫌擔子重,為何不少挑些。此時嫌重,等下掙來銀錢看你嫌不嫌重。似你這等愛財如命的走卒販夫怎不被擔子壓死了。”
    這位刻薄惡毒,對買賣人有嚴重的歧視和敵意。膠皮拉鉗工的手,示意不必多說,這道鬼門關不可能過得去了。幾人隻得挑擔上肩參觀古代城垣。
    進入城裏時間還早,街市上人不多,李記千貨公司的攤位也空著。找到自家的攤位後籮筐落地,鉗工讓膠皮躲遠點不必拋頭露麵來練攤,自己坐在扁擔上,將懷裏的檳榔丟進嘴裏大肆咀嚼。他受不了旱煙的嗆味,寧可嚼檳榔。膠皮硬生生將檳榔從鉗工嘴裏摳出來,“不許吃,吃得牙齒都黑了。檳榔是牙齒殺手,吃不得的。”
    農村娃膠皮打小做慣農活的,赤腳踩廨肥等事跡並不感人,對她而言隻是回歸本真重操舊業。小時候生活的那個滬郊小鎮頑固傳習著中國傳統美德,她不識字的老娘在她虛歲三歲起向她口述《神童詩》的精華部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少小須勤學,文章可立身。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學問勤中得,螢窗萬卷書。三冬今足用,誰笑腹空虛。自小多才學,平生誌氣高。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後來,膠皮有了性別意識。媽媽老師再去找她的老師,一個90高齡的前清秀才幫忙圓場。這位與時俱進的遺老給加了句:‘時代新風尚,男女都一樣’。在這個封閉的傳統的魯鎮似的小鎮上重農抑商思想很有市場,種田人看不起不好好種地在街上擺個小攤賣大餅油條收入頗豐者,管這些人叫二流子。二流子,顧名思義:二流者,下等人也。這就是當年的農村,當年的中國是個大農村。這就是現在的施州,現在的施州是個大農村。從當年到現在,從小鎮到施州,膠皮不覺陌生,還頗能勾起些童年記憶。
    女同誌臉皮薄,這沿街叫賣的事還是不要參與了。好歹高知出身,做當街叫賣的小商小販多丟人。鉗工堅持讓膠皮不用管攤子的事,前頭右拐有個紫竹庵,紫竹庵裏肯定有廁所而且尼姑庵裏的廁所肯定幹淨!他能把膠皮追到手,不光是女方別無選擇,對女方體貼入微也是個重大因素。
    這幾個圍上來尋釁滋事的應該是賣自家山貨的山民,穿著看不上眼的破衣爛衫,說著入不得耳的鄉間土話。闞老三挺起胸膛與他們爭得麵紅耳赤。對方嗓門變小,手上動作變大,刁民吵架吵不過闞老三改口角為角力。闞老三玩推手推不過他們,被三推兩搡速速敗下陣來。
    “這些人氣勢洶洶的為哪個,你踩到他們腳啦。”
    “鄉巴佬說這個攤位是他們的,要我們讓開。”
    “這個攤位花錢買的。我們有衙門開的字據,你讓他們看看不就行了。”
    “項頭領,他們也有此處攤位的官印字據。”
    烏龍了!相信這場一女二嫁事件純屬政府部門工作差錯。曹少以他在機關單位多年的工作經驗預判,衙門處理此類事件的方法就一個拖字訣。兩家現在去衙門裁決,等裁決下來,蓋的應該是我大清的圖章了。
    那就私了嘍!
    川人盡顯川軍團王銘章死戰藤縣的男兒本色,揪住一人的衣領子罵道:“你娃小瘦子湖北佬敢跟我四川滴叫板,格老子看我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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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軍團表現英勇,自己若做了縮頭烏龜上海人的臉往哪裏放。曹少也揪住一人衣襟,盡顯黑社會組織氣焰,“儂爺叔虹鎮老街呃,儂赤佬敢來搶吾呃場子。”砸場子的朋友聽不懂人話,沒把赫赫有名的虹鎮老街放眼裏,手起拳落。稍後曹少兩眼便看見了黝黑的天穹中繁星點點,吃不住疼,撫臉蹲下大叫:“阿力,凶!”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竹筐裏有的是各種尺寸的菜刀,鉗工挑了把最大號的屠夫專用斬骨刀。半部敵人被鋼刀嚇倒,半部懾於阿力尖銳的獠牙,一起叫罵著落荒而逃。這時,闞老三不曉得從哪個角落裏蹦出來大驚小怪道:“曹頭領,你鼻子流血了。”
    酣暢淋漓的勝利帶來了好心情,灑熱血換來的好市口帶來了絕佳的人氣。浸透膠皮心血和期待的味精走精品路線铩羽而歸,廢鋼做的犁刀、鋤頭等農具以及鐵鍋、菜刀等生活用具被識貨的消費者一搶而空。
    打烊收攤!
    三人圍坐一堆清理賬目,大庭廣眾之下迫不及待地數起錢來,12樣鐵作共賣了4貫又360文。諸多的攤子老板羨慕嫉妒的眼神和竊竊私語讓三個人的洋洋得意升華成一覽眾山小的萬丈豪情。沒想到啊沒想到,實體製造業利潤厚的很呐!他們一不矜持二不掩飾,不時發出得意的歡笑!
    小家子氣的走卒攤販們、不懷好意的大店老板們,你們怎會知道那三個人算的不是錢,算的是希望和未來。
    讓闞老三先回去報個喜訊,讓家裏連夜再整理些鐵作器物準備明天的買賣。這小子擔心自己路上落單被方才打跑的刁民給劫道報複,躊躇著提出申請,想帶上阿力當保鏢。你闞老三膽小怕事的品格正是經理人所要具備的特質,理應縱容。曹少痛快答應讓他牽著阿力走人。再分出整2貫錢給到鉗工,笑嗬嗬道:“武昌來的攤位有好東西,給她買些上好的生絲衣料。”
    鉗工一把接過裝滿銅錢的布包,被台風般侵襲而來的慷慨和善解人意感動得要哭,“這錢畢竟是公款,合適嗎?”
    曹少瞪眼口吐川音:“要得。老子我財政部長,咋個用錢老子說了算!”
    正在演繹感人場麵,前邊的人群猶如被艦首劈開的水浪分開兩邊,幾個兵哥哥衝上前來不由分說將鐵鏈子往三人頭上套去。鉗工身上裝了錢的布包也被扯走沒收,於是捉急,稍有反抗即被當兵的一刀鞘頂在肚子上,疼得整個人弓成個蝦球。
    施州衛這個地方治理體係天下獨一家。
    話說西邊的雲貴川也有羈縻區,土官中有文官也有武官。文官中大名鼎鼎者諸如貴州遵義苗疆楊應龍,係萬曆三大征之播州之役的大反派。他襲播州宣慰司時是個文官,後來因軍功才當上了都指揮使加封驃騎將軍。武官中鼎鼎大名者諸如梁山的鄰居石柱宣慰使,大明朝乃至整個中國曆史中唯一一位有正式編製的女將軍秦良玉。隻有施州衛羈縻政策下大大小小的土司一律授武職官銜,你像沐撫的慕容老摳,人家官拜軍分區司令員。施州衛是軍衛一體治理,簡單理解就是實行軍管,衙門就是衛指揮使司令部。
    衛指揮使是流官,三五年就要換地方的,再說施州這個窮地方撈不到什麽油水,當官的巴不得快走早走。所謂客不修店、官不修衙,破破爛爛的衛所大院恰為絕好的形象工程,的確能給老百姓留下好印象。州城衙門是洪武年時在前元羈縻施南土司官署原址基礎上改建而成。跨過半米高的大門門檻,兩側張開的八字牆擋住去路,罪犯不清楚要從哪邊走,猶豫中腳步稍稍慢了,被頸上的鎖鏈拉緊了從八字牆的右側牽著走進甬道。甬道正中立一塊半人高的石碑,刻‘公生明’三字,石碑背麵也有字“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繞過石碑,正前方就是官署大堂。石碑陽麵的‘公生明’是寫給百姓看的,讓老百姓對官府的公正長信心。陰麵的戒訓是給官老爺看的,讓幹部們時刻提醒自己心裏麵要裝著人民群眾。鉗工很想認識這官署的建築設計師,小小點睛之筆就能讓一座建築把功能性和人文主義圓滿融合。“我說…”他要把自己的這一人文發現與女友共享,發現自己的親愛身抖如篩糠,這才想起來當下正身披枷鎖淪為囚犯。
    鉗工同誌,千萬角色代入啊。入戲,請入戲噻!
    官署正廳東西兩邊各有兵器架,插著五花八門的長柄兵器,共十八般。南北進深較淺,北麵牆上的壁畫斑駁剝落,三三兩兩殘留著幾處紅藍壁畫殘片。軍警們在大廳屋簷下的大長石條前停住腳步,入了戲的鉗工遵照古裝電視劇中縣官老爺升堂審案的畫麵不假思索跨過大石頭向屋子裏麵走去。腿才跨過去,‘擦啦啦’脖子被鏈條勒住往後猛扯,生生摔了個屁股墩,尾巴骨差點不保。
    這純粹是不負責任的電視劇編劇和導演亂編亂導把他給害了,誰告訴你嫌犯有資格和縣老爺同處一室的!去,外麵跪著去。屋簷下大堂柵欄門外的這塊長方形大石頭叫做跪石,跪石上4個膝印赫然凹陷如同少林寺練功房裏的腳印,正是曆史悠久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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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隻我項一多一人遭中,你曹少及時止步逃過一劫?啊—你小子之前蝴蝶科技當外勤時是不是已經吃過虧刷過經驗值了?
    那倒沒有。見識,啥叫見識?看過見過有過認知。那還是在吳橋,進吳橋縣衙看熱鬧,見過縣太爺升堂審案。“告訴你鉗工,進到衙門得機靈點,跟過馬路似的一看二停三通過。”
    “跪下!”軍警再次厲聲嗬斥。
    他們是梁山好漢,好漢不能吃眼前虧。以當下情形,若不肯屈膝必遭殺威棒伺候。三個男女好漢互相看了看,隻得服從指揮乖乖跪下。此刻舊社會重男輕女的陋習得以驗證,鉗工和曹少才有資格並排跪在跪石上,膠皮身為女流之輩隻能排在他們屁股後麵跪在台階上。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感謝無數前輩們的艱苦付出,跪石上的跪痕凹印尺寸體貼,如同護膝般讓膝蓋感覺舒適,這真是:跪痕舒不舒服,隻有膝蓋知道。
    就這麽跪著等升堂,等了良久不見老爺出來拍驚堂木。捉拿他們的4個軍漢走了2個,留下的2個也不再凶相畢露,坐台階上輪流抽一杆旱煙,說話聊天。
    形勢有所緩和,鉗工才敢小聲說話:“跟電視裏不一樣啊。堂上掛的匾額寫的是天地正氣不是明鏡高懸,縣衙大堂好像寒酸了點,怎麽沒有叉著棍子的三班衙役。”
    石頭畢竟生硬,跪久了膝蓋仍是疼。曹少偷偷把垂下的衣角塞到膝蓋下麵墊舒服了,於是有好心情給理科生上文史課:“呆子聽好了。咱們這兒全稱叫做施州衛軍民指揮使司,算少數民族高度自治區,洪武年裏施州土官經常性造反,導致到現在還是重點維穩地區實行軍管。此地不是什麽縣衙,你就當做是州府衙門好了。你說的那棍子叫做水火棍,三班衙役可不是指衙役三班倒,是講站班、捕班、壯班。在堂上叉水火棍站著的是站班皂隸,什麽叫皂隸哩,講這些人穿黑色工作服,就是法庭上的法警。邊上抓我們的那倆大兵叫做捕班快手簡稱捕快,負責抓人的刑警。壯班就是巡警、交警、獄警、劊子手就是執行槍決的武警,武警也是壯班。此,叫做三班衙役。”
    “武鬆武都頭算武警,應當是壯班。”
    “孺子可教也。武二郎他就是壯班衙役。”
    膠皮低聲提醒:“別說話了,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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