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宴間暗湧爭戰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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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上,鎏金燭台被穿堂風一吹,晃晃悠悠的。有兩盞燭火滅了,在雕花木梁上留下焦黑的印子,就跟兩道疤似的。
諸葛亮端著酒盞,停在半空中。他手指的關節因為用力,都泛出青白的顏色了。那盞裏的琥珀色酒液晃來晃去,閃著細碎的光,可就是沒灑到蒼國王的案前。
“陛下,您知道我為啥沒把月星公主帶回來嗎?”諸葛亮冷不丁地開了口,聲音就像冰棱劃在青銅編鍾上,清冷裏透著一股銳氣。
他眼睛垂著,盯著自己腰間那塊星葉草玉佩。這塊玉佩可有來曆呢,三十年前星港戰役的時候,蒼國王用帶血的匕首割下自己衣服的一角,給他包紮傷口。後來啊,還讓人把那染血的草紋鑄到玉裏頭去了。這時候,那玉墜貼在他心口,熱得發燙。
蒼國王的手指停在禦案上不動了。他手腕上的星葉草胎記和諸葛亮的玉佩相互映襯著,這可是他們一起從月星火海裏撿回命的見證。“聯議會要的可是月星皇族的血。”蒼國王的聲音低沉得像壓了塊大石頭似的,“你帶回來的龐士元,他是皇族嗎?”
“是。”諸葛亮回答得特別幹脆,他喉結滾動的時候,就好像咽下了半口血似的,“他是月星王最寵愛的庶子,十二歲就掌管黑甲衛了。我在月星城被攻破那天,看見他抱著個被炸斷腿的孩子往醫館跑,那模樣就跟三十年前您抱著我往軍醫帳跑一模一樣。”殿裏頭絲竹的聲響一下子全沒了。
有個小太監端著酒壺,走路晃晃悠悠的,那瓷酒壺“啪”地砸在青石板地上,碎得不成樣子,可在場的沒一個人敢去拾掇。
夙子離手上的玉扳指“哢”的一聲,在屏風雕花上狠狠碾過。他靠著鎏金的底座直起身來,玄色繡著金蟒紋的長袍拖過地上到處都是的酒漬,說道:“將軍啊,您可真是好心腸,跟菩薩似的。可議會要的是公主,您倒好,在自個兒府裏藏著個男俘虜……您是不是尋思著,等蒼國厭煩您了,就帶著月星國剩下的那些人另立山頭啊?”
諸葛亮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瞅著夙子離腰間晃蕩的玄鐵虎符——那是蒼國國王三天前才賞賜的,說是獎勵他押運糧草的功勞。
可誰心裏不明白呢,月星那場大勝仗,真正流血拚命的是諸葛亮帶著三千玄甲軍在城牆上苦熬了七個晚上才換來的。
“臣把龐士元藏起來,是因為他比公主更有用處。”諸葛亮忽然笑了,那笑容就像是刀鋒在冰麵上刮過似的,“再說了……陛下又不好男色,臣就琢磨著,這種不光彩的事兒就不稟報了。”
整個大殿裏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蒼國國王的手“砰”地一下重重拍在禦案上,禦案上的漆皮直往下掉。他就這麽直直地瞅著諸葛亮的眼睛,那眼神啊,就好像要把這三十年來一起並肩打仗的事兒啊,都仔仔細細地扒拉個遍,然後說道:“你是不是覺著聯議會就跟你自個兒家的後院似的呢?你偷偷地藏著戰俘,還大言不慚地說朕不好男色就不用上報?”
“臣確實是太荒唐了。”諸葛亮“砰”的一下把手裏的酒盞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那酒都濺到星葉草玉佩上了。“但是臣心裏清楚得很呐,月星那些剩下的人還在北邊的荒漠裏到處亂竄呢,龐士元腦袋裏可是記著黑甲衛的暗號呢。要是把他給殺了,臣得再搭上五千個兄弟才能把那些人都剿滅幹淨啊。陛下啊,您能舍得嗎?”
這殿裏一下子就安靜得嚇人。
蒼國王盯著諸葛亮手腕上的星葉草胎記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就抓起酒盞,“咕咚咕咚”灌了一口酒。那酒啊,順著他的胡子就往下流,把他那金紋龍袍都給弄濕了。“聯議會就像一把刀,在咱們腦袋頂上懸著呢,你拿你的腦袋來擔保這事兒?”
“是。”
“行吧。”蒼國王把空了的酒盞往地上一摔,那碎瓷片都蹦到諸葛亮腳邊了。“龐士元就歸你管了,三個月之內必須把月星的殘部都剿滅幹淨。要是辦不成……”他眼睛一眯縫,“你和他的腦袋,朕就一塊兒送到聯議會去。”
諸葛亮“噗通”一下單膝就跪到地上了,他那黑色的戰服在地上就像鋪開了一片黑夜似的。“臣接旨。”
“至於某些人啊——”蒼國王突然抬起眼睛看向夙子離,那眼神就跟帶了毒的箭似的,“別老是盯著別人的戰功。”蒼國的虎符可不是用來搞那些爭風吃醋的事兒的。
夙子離把指尖狠狠掐進掌心。他瞅著諸葛亮起身時那筆直的脊梁,喉嚨裏就湧上一股腥甜的感覺。三個月前在星港那兒啊,他可是親眼瞧見諸葛亮抱著那個坐輪椅的戰俘,從屍山血海中穿過呢。諸葛亮機械義肢上的刀刃還滴著月星士兵的血,當時他那眼神,明擺著就是在護著啥寶貝似的。
“臣遵旨。”夙子離彎腰的時候,玄鐵虎符哐當一下撞在屏風上,發出那種悶悶的響聲。他一抬眼呢,臉上又堆滿了笑意,就跟條吐著信子的蛇似的,“不過啊,將軍府的戰俘要是有個啥閃失的話,臣倒是可以幫忙照料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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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係玉佩的手一下子就頓住了。他看著夙子離眼底那翻湧著的暗色,就想起半個月前在牢裏見到的那個商隊少年。那少年被剝了皮掛在城門口,聽說是偷了夙子離的玉扳指。“不必了。”諸葛亮說道,聲音輕得就像一片雪花似的,“龐士元那脾氣可暴躁了,容易傷著人。”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夙子離的拇指輕輕摩挲著玉扳指,這玉扳指剛剛被諸葛亮的酒盞濺濕了,現在正貼著他發燙的皮膚呢,“臣就愛馴服那些烈馬。”
這時候,殿外的更漏“當當當”地敲了三下。諸葛亮看著窗外越來越濃的夜色,猛地就想起龐士元機械義肢充能時那道紅光。那紅光亮堂堂的,就跟月星城被攻破那天,他站在城樓上瞅著火海時的眼睛一模一樣。“陛下啊,臣喝不了多少酒,有點醉了。”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臣就先退下了。”
蒼國王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他走。
諸葛亮轉身的時候,他那身玄色的戰服帶起了一陣風,這風一吹,燭火就忽閃忽閃的,一會兒亮一會兒暗。
他走到宮殿門口的時候,聽到身後有衣服摩擦的聲音。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肯定是夙子離跟過來了。
宮道上的燈籠在風裏晃悠,把他倆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諸葛亮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每走一步,就好像踩在夙子離的心尖兒上似的。
“將軍,您等會兒。”
身後傳來的聲音,甜得讓人覺得膩歪。
諸葛亮在轉角的地方停住了,眼睛看著垂花門後麵長滿青苔的影壁,一下子就想起龐士元今兒早上說的話:“當假話和傷疤湊一塊兒的時候,就該拔刀了。”
他頭也沒回。
“聽說將軍府上的戰俘,他那機械義肢充能的時候會發紅光?”夙子離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還帶著一股酒氣,直往他的後脖頸子上噴,“要不今天晚上,把他送到我宮裏來唄?我那兒有特別厲害的醫師,能給他好好調調義肢呢。”
諸葛亮的手指頭慢慢地往手心裏攥。他瞅著影壁上那晃悠的燈籠光,冷不丁就笑了——那笑啊,可比殿裏的蠟燭火苗還冷呢。
“龐士元的假腿……就隻認我這麽一個主人。”他開了口,聲音就跟裹著夜霧似的,慢慢散開,“世子要是想看的話,明天到將軍府來就行。”
夙子離的腳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看著諸葛亮慢慢沒入夜色裏的背影,手指頭狠狠地掐進玉扳指的刻痕當中。
月光灑在他的眼睛裏,就像一把蘸了毒的刀似的。
轉角那兒的燈籠“啪”地一下炸了一個。
在黑暗裏,諸葛亮伸手摸了摸腰間的星葉草玉佩。
他朝著宮牆另一邊將軍府的方向望去,那邊有一扇窗戶還亮著燈呢——龐士元應該又在擦他的機械假腿了。
“這利刃馬上就要出鞘嘍。”他小聲地嘀咕著,像是對著風說的,又像是對著三十年前那個在戰火裏抱著他跑的小年輕說的。
宮道的盡頭,夙子離那玄色的蟒紋長袍在風裏翻騰著,就像一團怎麽燒也燒不完的黑霧氣。
宮道上的燈籠又炸了一個,昏黃的光暈裏飄著一股細碎的燈油味兒。
諸葛亮的玄色戰服被風掀起了一角,露出了腰間星葉草玉佩的輪廓——那一抹幽綠啊,特別像龐士元機械假腿充能時候的光,冷得讓人骨頭縫兒都疼。“將軍,且慢走!”夙子離的聲音衝破夜霧傳了過來,那尾音就跟被刀砍過的琴弦似的,又尖又刺耳。
他在青磚路上緊趕了兩步,腰間的玄鐵虎符哐當一下撞在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本世子剛剛說的那事兒,將軍您到底應下沒有啊?”
諸葛亮止住了腳步,後背就像拉滿了的弓弦一樣緊繃著。
他不禁回想起剛剛在殿裏的情形,夙子離盯著龐士元畫像的時候,眼睛那叫一個亮啊,那眼神就跟在看獵物似的,和半個月前他剝那個商隊少年皮的時候一模一樣,殘忍得很。
夜裏的風把諸葛亮額頭前的碎發吹得亂飄,他慢慢轉過身來,月光正好照進他的眼底,那眼睛就像一把浸了冰的寶劍,冷得很。
夙子離被他這眼神刺得往後退了小半步,差點沒站穩,不過還是硬撐著把下巴抬了起來。
他眼睛盯著諸葛亮腰間晃悠的玉佩,喉嚨不自覺地動了動,腦子裏突然就浮現出龐士元的模樣:左眼角有一道月牙形狀的疤,右耳朵上戴著月星皇族才有的那種銀鈴耳墜,機械義肢從手肘那兒開始延伸,在充能的時候還會泛著暗紅色的光呢。
今天早上暗衛來稟報說,那個戰俘就坐在將軍府的偏廳裏擦他的義肢,陽光透過窗戶的格子照在他臉上,連睫毛都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哼,這樣的人,就應該跪在自己腳邊給自己舔酒盞才對嘛。“世子說的是啥事兒啊?”諸葛亮的聲音就像泡在雪水裏的青銅似的,冷冷地說道,“是想給龐士元弄個義肢呢?還是想給他鬆鬆筋骨啊?”突然,他伸手一把揪住夙子離胸前繡著蟒紋的衣襟,手指關節都頂到對方的鎖骨上了,“我倒想問問,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在宮道上對功臣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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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子離的玉扳指狠狠地磕在諸葛亮的手背上。
他被這麽一拽,身子往前傾,黑色長袍的下擺掃過青苔,帶著酒氣的呼吸都噴到對方下巴上了,“下殺手?將軍您可真會給人扣大帽子!本世子不過……”
“不過什麽?”諸葛亮猛地收緊手指,蟒紋上的金線都勒進掌心了,“不過是想學學半月前,把偷玉扳指的商隊少年剝了皮掛在城門上?還是想學上個月,把不肯侍寢的歌姬扔到星港河裏淹死?”他緊緊盯著夙子離瞬間縮小的瞳孔,“你以為陛下不知道你幹的這些荒唐事兒?”
夙子離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他一想起三天前蒼國王看到歌姬遺物時那陰沉的眼神,喉嚨裏就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你……你竟敢拿這些來威脅本世子?”他一下子反手攥住諸葛亮的手腕,那指甲都快要掐進肉裏去了,“你不就隻是陛下養著的一條狗嘛!等聯議會的折子一遞上去,就說你私自藏匿戰俘,心懷不軌,陛下肯定第一個就砍了你的腦袋!”
諸葛亮卻突然笑了起來。
他把手鬆開,往後退了小半步,星葉草玉佩在夜裏的風中晃悠著,發出幽幽的光:“陛下可有七個兒子呢,但是能替他在月星城牆那兒熬上七個夜晚的,就隻有我一個人。”他看著夙子離那已經扭曲的臉,笑得更冷了,“你說,是你的命更金貴呢,還是那三千玄甲軍的血更金貴?”
宮道的盡頭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咚——”的一下,就好像撞在了他倆中間似的。
夙子離瞅著諸葛亮被月光拉得長長的影子,突然就感覺那影子就像一把劍,懸在自己的頭頂上。
他伸手摸了摸腰間的玄鐵虎符,這可是他唯一能依靠的東西啊,可這會兒握在手裏,竟然比冰塊還涼。
“你……你就等著吧!”他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兩步,那蟒紋長袍擦過影壁上的青苔,“本世子這就去找母妃,讓陛下收回這個命令!龐士元……龐士元必須得歸我!”
諸葛亮看著他那慌亂的背影,手指尖輕輕在星葉草玉佩上摩挲著。
月星城被攻破的那天,龐士元抱著斷了腿的孩子衝進火海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啊——就像是孤注一擲,可又清澈得像泉水一樣。他抬眼朝著將軍府那邊瞅去,將軍府那兒的窗戶裏還透著亮光呢。模模糊糊能瞧見有個坐輪椅的影子在動。
“有些東西啊,可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他對著夜裏的風小聲嘀咕著,那聲音被風一吹,就在宮牆裏頭散開了。
他一轉身,就伸手摸了摸腰上挎著的劍柄,劍鞘上星葉草的紋路咯得手心生疼。龐士元今兒早上擦義肢的時候說的話,冷不丁就在耳邊冒了出來:“當謊言和傷疤疊到一塊兒的時候,那利刃就該拔出來了。”
宮道上的燈籠又有一個爆掉了。
在黑暗裏,夙子離穿著的玄色蟒紋長袍就像一團怎麽燒也燒不完的黑霧似的,慢慢就跟更深的夜色融到一塊兒去了。
將軍府那邊呢,窗戶裏的燈還亮著。能看到輪椅上的人正低著頭擺弄義肢呢,暗紅色的充能光映著他左眼角的月牙疤,就像一朵開在陰影裏的花兒一樣。
宮道上最後一個燈籠在夙子離腳邊“砰”的一聲炸成了一朵暗花,火星子濺到他玄色蟒紋長袍的衣角上,燙得他一個踉蹌,直接就撞到影壁上了。
後脖頸上沾著青苔,還混著冷汗,黏糊糊的。他朝著諸葛亮消失的方向望去,喉嚨裏一陣腥甜往上湧。剛剛被人掐住鎖骨的地方還熱辣辣的呢,就好像被人給烙上了一個恥辱的印子。
“想學剝人皮?想學沉河?”他對著空蕩蕩的宮道低聲笑著,手指的關節都捏得泛白了。半個月前啊,那商隊少年的慘叫冷不丁就在我耳邊炸開了。當時我就覺著那玉扳指上的螭紋不過是被碰壞了一點點罷了,誰能想到諸葛亮這家夥,連這種老得不能再老的事兒都能給翻出來呢?
更讓人生氣的是那個龐士元。暗衛今天早上呈上來的畫像還在我袖子裏呢,左邊眼角有個月牙疤,右邊耳朵戴著銀鈴耳墜,機械義肢充能的時候那紅光映在睫毛上的金飾上——就這麽個人,本來就應該跪在我腳邊,用義肢的刀尖給我挑葡萄吃才對嘛。
“母妃啊……”我摸出了腰間的玄鐵虎符,那冰涼的虎首咯著我的掌心,“母妃最看不慣陛下向著那些外臣了。”一想到皇後宮裏那盞能看透人心的琉璃燈,我突然就笑了。我指尖沾著冷汗,把袍角的褶皺給撫平了,“等明天早朝的時候,聯議會的彈劾折子……總得有人幫我遞上去吧?”
將軍府那扇朱漆大門在諸葛亮麵前嘎吱嘎吱地打開的時候,門房老周手裏的燈籠晃得他眼睛眯了一下。老周小聲說:“大人,偏廳的燈還亮著呢。”老周的目光掃過他腰間晃悠的星葉草玉佩,又接著說:“龐公子從中午到現在,就隻喝了半碗參湯。”
諸葛亮的腳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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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星城被攻破那天,他在瓦礫堆裏找到龐士元的時候,龐士元正用義肢托著一個斷了腿的孩子呢,機械關節因為過載發出那種特別刺耳的嗡嗡聲。後來啊,軍醫講了,要是再晚個半時辰啊,龐士元那義肢的核心可就要化掉嘍。他這可是拿自己的命去護著一個不相幹的小娃娃呢。
“去膳房熱碗百合粥來。”他把玄色的戰服解下來,搭在胳膊肘那兒,繞過影壁的時候,偏廳的窗戶紙透出昏黃的光,映出個坐輪椅的影子。
鎖鏈輕微的響聲和金屬摩擦的聲音從窗縫裏傳出來,肯定是龐士元又在拆他的義肢了。
推開門的那一下子,鐵鏽的味道和機油的香氣一下子就往臉上撲。
龐士元半躺在輪椅裏頭,左腿上的鎖鏈鬆鬆垮垮地繞著輪軸,右肘以下的義肢就攤在桌子上,那些齒輪零件都擺得規規矩矩的。
他左眼角那個月牙似的疤在燭光下麵泛著淡淡的粉色,應該是剛用酒擦過傷口吧。這法子還是諸葛亮教給他的呢,說是月星那地方風沙大,要是傷口沾了血啊,容易化膿。
“將軍回來了。”龐士元連頭都沒抬,指尖捏著一根細銅絲,正往義肢的關節裏頭穿呢,“宮宴上的酒,是不是比星港的酒更烈啊?”
諸葛亮把戰服掛在衣架上,眼睛掃過桌子角上那半碗都結了油皮的參湯。“夙子離盯上你了。”他走到輪椅旁邊,蹲下身子給龐士元把額頭前麵亂亂的頭發理了理。這可是他最近才有的習慣,說是怕碎頭發掉進義肢的齒輪裏麵。
龐士元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
銅絲就從手指縫裏滑下去了,“叮”的一聲掉在鎖鏈上。“就是那個老是把玉扳指摩挲得鋥亮的世子啊?”他腦袋一歪,笑了起來,右耳的銀鈴耳墜跟著微微晃動,“今天早上我在院子角落曬太陽的時候,瞅見他的暗衛在爬牆呢。”
諸葛亮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從腰間掏出星葉草玉佩,這玉墜還帶著剛剛宮道上的涼意呢,“你咋不早點告訴我呢?”
“早說了又能咋的?”龐士元撿起銅絲接著穿,“他就是想享受馴服烈馬的那種樂趣,我要是現在就大動幹戈,那不就正合他意了嘛。”他冷不丁地抬起眼,暗紅色義肢的充能光在眼底閃爍,“將軍啊,你還記不記得我今天早上說的話呀?”
“當謊言和傷疤重合的時候,就該拔刀相向了。”諸葛亮重複著,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龐士元膝蓋上的鎖鏈——這鎖鏈可是他親自讓人給鎖上的,說是為了防備聯議會的人突然來搜查。
可這時候鎖鏈上還沾著龐士元剛剛調試義肢時蹭上去的機油呢,“你真能確定黑甲衛的暗號本……就在你腦袋裏?”
“將軍這是不信任我咯?”龐士元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就像被風吹滅的蠟燭火苗似的,“月星城被攻破那天,我抱著阿九往醫館跑的時候,瞧見城樓上有個人,玄甲軍的披風被火燒掉了半邊,還舉著劍大喊‘殺到最後一個人’——”他說到這兒停住了,手指輕輕撫過諸葛亮手腕上的星葉草胎記,“後來我才曉得,那個人就是蒼國最年輕的上將軍啊。”
諸葛亮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三十年前星港那場戰役的硝煙啊,一下子就閃現在眼前了。那時候他才十三歲呢,小腿被流箭給射中了,是蒼國王背著他在那堆屍體裏爬了三裏地啊。“所以啊,你是故意讓我找到你的。”他說道,“還故意讓我看到你護著阿九,故意讓我聽到黑甲衛的暗號。”
“將軍您可真聰明。”龐士元笑了起來,他義肢充能的光把左臉照得一閃一閃的,“不過將軍您可能不知道……黑甲衛的暗號本,我早就叫人埋在月星北境的胡楊林裏了。”突然,他一把抓住諸葛亮的手腕,那機械義肢的涼意透過皮膚直往裏麵鑽,“我想要的,是讓你替我把夙子離給殺了——他上個月把星港河的歌姬給沉了,那歌姬可是我黑甲衛的細作呢。”
偏廳外麵傳來老周的腳步聲,老周正捧著溫好的百合粥過來呢。
諸葛亮把手抽了回來,幫龐士元把義肢的零件收到木匣子裏,“粥都要涼了。”他說話的聲音就像一片輕飄飄的雪花似的,“明天我讓老周在院子裏種幾株星葉草,你不是喜歡星葉草嘛。”
龐士元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喉嚨裏感覺酸酸澀澀的。
輪椅移動的時候,鎖鏈發出輕輕的響聲,他低下頭舀了一口粥,米香和藥味在嘴裏散開了——這粥啊,是諸葛亮特意讓膳房少放了參須的,說是他胃不好。
“將軍。”他冷不丁地開了口,“我可是餓了三天才願意喝這粥的。”
諸葛亮的腳步在門口停住了。月光從窗欞縫兒裏鑽進來,龐士元的眼尾紅紅的,就跟被人揉巴皺巴了的紙鳶似的。他嘴裏嘟囔著:“知道了。”一邊伸手在門框上的星葉草雕紋那兒摸了摸,接著又說:“得嘞,從明天起,每天再多給半塊桂花糕。”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龐士元就聽到鎖鏈被扯動的清脆聲響。
他低著頭擺弄自己的義肢,暗紅色的充能光映著左眼角那塊月牙似的疤,就像一朵開在暗處的花兒。
院子外頭打更的梆子聲傳了過來,他冷不丁就笑了,心想著:將軍府裏的星葉草還沒冒芽兒呢。
偏廳裏的蠟燭火苗晃悠了幾下,一下子就滅了。
黑暗之中,鎖鏈的聲音和義肢充能的嗡嗡聲混在一塊兒,那聲音輕得呀,就好像一句沒說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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