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議事錄公元949年五月初三 黃昏）
    "這是你說的啊！"帳內牛油燭的煙氣熏得人眼疼，郭威的獨眼在輿圖上掃過，指尖重重戳在河中府的位置："蘇先生所言正合我意，圍城八月，該收網了。"
    趙匡胤蹲在帳角磨刀，刀刃在青石上刮出火星："末將願帶死士夜襲南門..."話沒說完被王審琦的嗤笑打斷："對方困獸臨死，趙都頭非要送上門去讓他們拚死一把？"
    "末將有新玩意。"我掀開麻布，硝石粉混著磷粉的氣味衝得老軍醫連打三個噴嚏。郭威捏起撮磷粉在鼻尖嗅了嗅："此物能惑人心？配合天象更妙。"我展開龜甲，裂紋在燭光裏宛如讖文，"五月初七有月食，太白金星犯紫微。"碎屏手機亮起星圖，虹橋書生在鎖屏上仰頭觀天。
    "這叫孔明燈改良版。"我扯開桑皮紙糊的燈罩，"底下掛磷粉包，飛到城頭自動引燃。"
    謠言起
    黃河的夜霧漫過營寨時，二十個降卒被蒙眼帶到陣前。趙匡胤的佩刀在月光下泛著青芒："誰說的故事讓城裏人信了，賞三畝水田。"刀尖突然抵住個哆嗦的胖子，"要是露餡..."
    "將軍放心！"胖子膝蓋砸在碎石地上，"小的能把李守貞偷看兒媳洗澡說成玉帝下凡！"
    子時的梆子響過三遍，城西角樓垂下條麻繩。胖子貼著牆根學鷓鴣叫，三長兩短——這是李守貞親兵私會的暗號。城頭傳來壓低的回應："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胖子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的箭疤，"快拉兄弟上去！郭威軍中出大事了！"
    李守貞被親兵搖醒時，嘴角還掛著哈喇子："大...大王！天現異象！"他抄起夜壺砸過去，銅壺在青磚上滾出刺耳聲響。親兵捂著額頭血口："降卒說今夜月食，太白星要吞紫微..."
    "放屁！"李守貞的肚腩撞翻案幾，龜甲卦盤碎成八瓣，"本王上月才祭過河伯！"話音未落，簷角銅鈴突然亂響，抬頭望見圓月正被黑影蠶食。
    鬼火現
    子時三刻，百盞鬼燈順風飄向城樓。李守貞正抓著星官衣領咆哮："不是說子時二刻月食就停嗎！"忽見窗外綠光浮動，鬼火中隱約顯出"秦亡"字樣。
    "護駕！"親兵隊長揮刀劈向鬼火，磷粉"轟"地炸開，綠焰順著他的鐵甲爬上梁柱。宮女們尖叫著打翻燭台，火舌瞬間吞沒半座偏殿。李守貞赤腳逃出寢宮時，聽見巡夜士兵在喊："閻王索命來啦！"
    人心散
    晨霧未散，趙匡胤的鐵甲上凝滿露珠。他望著城下挖野菜的婦孺，忽然把箭囊裏的鐵箭換成木矢："射勸降書吧，省得傷及無辜。"
    我遞過連夜編的《新碩鼠》竹簡："用這個，李守貞最恨人說他胖。"箭杆刻著歪詩："碩鼠碩鼠，無黍可食。三載養汝，餓殍遍市！"
    黃昏時分，李守貞癱在王座上，冠冕歪斜。殿外傳來幽咽的童謠："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他踉蹌追出去，見士兵正用矛尖在地上劃字。
    "你們也反？"劍鋒劃過士兵咽喉時，血濺在剛寫好的"秦"字上。親兵隊長突然跪下："大王，北門...北門開了..."
    李守貞衝上城樓時，正見饑民如潮水湧向郭威大營。趙匡胤的白馬立在火光中，箭尖挑著饅頭高喊："降者管飽！"那聲"管飽"在夜風裏蕩開，撞碎了城頭最後一麵王旗。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稱帝時的煙花，也是這般映紅夜空。隻是如今火藥味裏混著人肉焦臭，夕陽下那匹啃牆皮的白馬，像極了他餓斃的坐騎。
    《秦王起居注·天命戲我錄》
    ——李守貞 於河中府糧倉絕筆
    廣順元年 臘月 大雪
    今日雪甚，本王立於城樓觀郭雀兒營寨，見其士卒縮脖如鵪鶉，撫掌大笑。忽聞帳中喧嘩，原是蜀國新獻美人打翻暖爐，炭火燎了本王新裁的貂裘。此等小事，何足掛齒？當夜遣張彥率五千精騎劫營，臨行贈其西域葡萄酒一壇，笑曰："待爾等歸來，溫酒尚燙！"
    孰料三更時分，雪地忽現火龍萬千，人馬嘶吼，滾木橫飛。張彥那廝的斷臂飛上城樓時，指頭還勾著酒壇麻繩——好個忠仆，死不忘給本王捎酒！
    嗟乎！若在往年，這等伎倆早被劉珂識破。然那老匹夫自打上月偷食軍糧，至今腹瀉不止，茅廁竟成其第二寢宮。
    廣順二年 二月 桃花汛
    蜀國糧船至，白帆連雲，本王親迎於碼頭。漕運總管跪獻翡翠扳指，聲淚俱下："此物浸過龍虎山仙泉，可保風調雨順..."話音未落，上遊漂來火筏如送葬紙船，綠焰燒得漕兵競相投河。
    最妙者當屬那桅杆上的焦屍，作金雞獨立狀，翡翠扳指在焦指上熠熠生輝——好個仙家法器，保得全屍乎？當夜設宴，特賜劉珂炭烤人耳一隻，老匹夫嚼得涕泗橫流，缺牙豁口漏風："謝...謝大王賞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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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順二年 三月 漕運驚魂
    二次運糧，本王學乖了。令船隊扮作送葬隊伍，白幡書"大秦忠烈"，棺中藏米三千石。豈料船至鷹嘴灣，忽見郭軍列隊擊缶高歌，曲曰："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
    更可氣者，那蘇姓妖人立於船頭，手持"吞星寶鑒"似銅非銅，藍光幽幽），竟將本王妙計盡數道破。船沉時，但聞其笑曰："秦王妙計安天下，賠了棺材又折糧！"
    更有甚者，郭雀兒軍中流傳"炒麵神糧"，香飄十裏，惹得本王的守軍夜夜扒牆嗅風。
    廣順二年 五月 黴糧天降
    今晨城樓觀陣，見郭軍糧船再至。常思那黑廝立於船頭，玄甲耀日，聲如洪鍾："秦王舊部聽著！爾等若降，管夠黴米..."
    本王仰天大笑，令開城門納糧。親見饑民蜂擁而上，白發老叟懷抱黴袋喜極而泣："蒼天有眼！老朽臨終得食斷頭飯！"
    暮色中，本王倚糧垛嚼黴餅，忽見梁間鼠輩爭食，方悟天命——原是要本王做那糧倉碩鼠，替郭雀兒試毒也！
    那日巡城，見士卒以箭射雀，箭杆竟捆字條："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肉粥！"落款"海外散仙蘇某"。猖狂！猖狂！
    後記：此書藏於東牆鼠洞，若後世有掘得者，切記黴米佐蒜可解毒。又及，見蘇姓妖人務必問之：天機閣月考獎金幾何？
    李守貞印）注：印泥乃人血混黍米所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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