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楚州糧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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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在楚州倉城的米垛旁,指尖撚著的稻穀在晨光裏泛著詭異的綠斑。
    臘月的寒氣把黴味凍成尖銳的冰針,順著鼻腔直紮腦仁。趙匡胤的鐵手套抓碎米袋,黴變的米粒從指縫簌簌落下:"直娘賊!林仁肇這廝給老子喂毒!"
    張永德的重甲兵正把成車的黴米推進焚坑,鐵鏟刮過凍土的聲音像百把鈍刀在磨牙。
    我撿起半塊黴斑密布的炊餅,掰開的斷麵爬滿蛛網狀的菌絲:"這叫黃曲黴,蒸煮兩個時辰可解毒......"
    話音未落,王審琦的箭鏃已抵住我咽喉:"妖道!這綠毛餅分明是南唐巫蠱!"
    "管他娘的黃曲綠曲,能填肚子的就是好曲!"趙匡胤的牛皮靴碾碎黴米,靴底沾著的菌粉在雪地上拖出條青蛇紋。
    他忽然扯下我腰間司天監的銅壺,將黴米灌進去搖晃:"你這寶壺不是能化腐朽?"
    三更天的倉房裏,三十口蒸鍋噴著白汽。
    我改良的"連環甑"架在磚灶上,榫卯結構的木甑讓蒸汽循環三遍。
    石守信的鹽商馬隊從城外運來新柴,劈柴聲驚得梁上老鼠簌簌落灰。有個火頭軍偷嚐蒸米,燙得直吐舌頭:"蘇監正這飯蒸得比老娘的裹腳布還硬!"
    "這叫高溫滅菌。"我蘸著甑蓋冷凝水在案板畫菌絲圖,水痕未幹就被趙匡胤的佩刀劈成兩半:"說人話!"刀鋒帶起的風掀飛黴米樣本,正糊在王審琦新換的襆頭上。
    午時驗糧,我蹲在焚坑邊用銅針試毒。改良的銀針插進蒸米,針尖泛起烏青色。
    "硫磺熏蒸需再加三成......"我話音未落,城頭突然傳來騷動。張永德的重甲兵追著個糧車夫狂奔,車轍在雪地上劃出詭異的之字——那車軸間距比官製窄了半掌。
    "截住那輛糧車!"趙匡胤的箭鏃射穿車簾,露出成袋未脫殼的江南粳米。
    王審琦突然暴起,鐵槍挑破米袋,雪白的米粒間混著黢黑的黴種:"直娘賊!這黴毒是咱們自己人摻的!"
    混戰中,我摸到糧車底的暗格。夾層裏塞滿南唐銅錢,錢文"保大通寶"的篆字被血汙糊住。
    趙匡胤的佩刀架在糧車夫頸間:"說!這些黴種哪來的?"那人突然咬破衣領,嘴角溢出的黑血凍成冰溜子。
    五更天突查賬冊,我在"損耗"欄發現貓膩。每石軍糧憑空多出二升黴米,賬房先生的朱砂筆跡還帶著胭脂香。
    石守信的鹽商馬隊圍住城南胭脂鋪時,我正用蒸鍋熏賬簿,水汽洇開的墨跡顯出"王記糧行"的花押。
    "這叫酸堿顯影......"我指著胭脂裏的茜草汁,趙匡胤已經踹開暗室的門。
    王審琦的私兵正在分裝黴米,麻袋上"壽州賑災"的官印還泛著印泥香。混戰中被挑翻的米缸裏,滾出個鎏金算盤——正是林仁肇在泗州遺失的那把。
    "王禿子!你他娘比南唐蠻子還毒!"張永德的重甲撞塌半麵磚牆,磚縫裏掉出本《黴譜》,書頁間夾著南唐樞密院的火漆密函。
    趙匡胤的佩刀劈開密函,泛黃的宣紙上畫著黴菌培養圖譜,邊注小楷寫著:"置陰濕處,七日可成。"
    慶功宴上,我端出蒸透的黴米糕。趙匡胤咬了口直皺眉:"比老娘的裹腳布還糙!"
    石守信的鹽商馬隊卻吃得歡,說是比汴梁的茯苓糕還養胃。
    王審琦的囚車經過時,我往鐵欄裏塞了塊米糕,他嚼著嚼著突然老淚縱橫:"早知這黴米蒸透能吃,老子何必......"
    史書工筆寫不出顯德三年的糧倉有多荒誕:不會記錄火頭軍偷藏黴米釀酒,醉倒後抱著馬槽喊娘子;不會描繪張永德的重甲縫裏長出小蘑菇,被他當成護心鏡裝飾;更不會提及某個監正深夜蹲在蒸鍋旁,用體溫融化凍住的甑蓋。
    但楚州倉房的梁柱上,百年後仍能看到黴斑組成的花紋,每逢梅雨便泛出幽幽青綠,像在嘲笑當年那場人與黴菌的荒唐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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