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紫金山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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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紫金山南麓的亂石堆後,青灰色的岩壁上凝著層薄霜,指尖稍一觸碰就黏掉塊皮。
晨霧裏傳來悶雷般的轟響,震得碎石簌簌滾落——五十頭披甲戰象排成楔形陣,象蹄踏碎凍土的聲音像是天神在擂鼓。
趙匡胤的明光鎧上結滿霜花,遠看像尊冰雕的怒目金剛,嗬出的白氣在鐵麵甲上凝成冰晶:"直娘賊!林仁肇這廝把南蠻子的看家寶都牽來了!這些長鼻子畜生啃了咱多少糧草!"
張永德的重甲兵正往丈八長槍上綁爆竹,硫磺粉簌簌落進甲縫,凍得這群鐵罐頭直打擺子。
我撿起個未燃的"震天雷",竹筒外裹的桑皮紙印著南唐軍器監的火漆——這玩意分明是汴梁城西火藥坊上月失竊的貨樣,連竹節上的防潮蠟封都分毫不差。
"引線加三成硝石,延時縮短至三息......"我話音未落,石守信的佩刀已挑破竹筒:"蘇監正!這玩意比老子的鹽船還金貴!"
"管他娘的爆竹竹爆,能嚇尿大象的就是好爆!"趙匡胤的牛皮靴碾碎硫磺塊,靴底在青石上拖出條金粉蛇紋。
他忽然扯下我腰間司天監的銅壺,將火藥渣滓灌進去搖晃,壺身冰得像是剛從淮河底撈上來:"你這寶壺不是能裝四海?給老子當個火藥罐使!"
巳時三刻,戰象群如山嶽壓來。披掛鎖子甲的象鼻橫掃而過,碗口粗的鬆樹應聲折斷,飛濺的木屑在晨光裏劃出金色弧線。
我點燃改良的連環爆竹,硝煙裏炸響的聲浪驚得頭象人立而起,象牙上綁的狼牙棒甩飛三個南唐弓手,活像孩童拋擲的布偶。
石守信的鹽商馬隊從側翼拋灑黃豆,凍硬的豆子在冰麵上亂滾,貪嘴的戰象低頭瞬間,張永德的重甲兵趁機將爆竹塞進象耳——這招還是跟汴梁大相國寺前馴猴人學的把戲。
"這叫聲波共振......"我捂著耳朵大喊,話音被象吼吞得幹幹淨淨。
趙匡胤的佩刀劈斷象轎繩索,林仁肇的白袍在象背上飄成招魂幡。
有頭戰象被爆竹驚瘋,調頭衝垮自家軍陣,象牙上串著三個南唐重甲兵,鎧甲在象牙尖上刮出刺耳銳響,恍若厲鬼磨牙。
午時血戰正酣,我摸到南唐軍暗藏的火藥窖。二十壇"霹靂火"整齊碼放在天然岩洞裏,壇口封泥印著顯德二年的幹支——正是泗州之戰丟失的那批軍火。
趙匡胤的火箭射爆封壇時,我正用濕牛皮裹火藥,這招還是偷師林仁肇的防火術。硫磺混著硝石的刺鼻味在岩洞炸開,氣浪掀飛我的襆頭,露出被火星燎焦的發茬。
"留神象群!"我朝殺紅眼的趙匡胤嘶吼。話音未落,瘋象撞塌半截山崖,磨盤大的落石把火藥窖入口埋成墳包。
張永德突然從亂石堆竄出,鐵錘砸向林仁肇的算盤:"狗賊!這鎏金算盤上的血漬,莫不是楚州糧倉兄弟們的冤魂!"
原來那算盤梁上暗刻的"王"字,正是王審琦囚車押解前私刻的族徽——這廝倒台前竟把罪證藏在南唐軍器裏。
申時殘陽如血,趙匡胤的白袍已染成赤衫。他猿猴般攀上主象背脊,鐵胎弓弦絞住林仁肇的脖頸:"給老子算算,這招值幾錢?"
林仁肇的算盤珠崩落山崖,在石縫間敲出《十麵埋伏》的調子。我蹲在象屍旁拾起半片龜甲,灼痕裂紋竟與司天監的占卜圖如出一轍——三個月前那場"熒惑守心"的天象,原是指今日的血火交映。
暮色降臨時,石守信的鹽商馬隊舉著火把搜山。五十根象牙堆成森白小山,被火光照得如同閻羅殿前的骨林。
張永德的重甲兵烤象鼻充饑,油脂滴進火堆炸出幽藍焰苗。
我蘸著象血在殘破戰旗上畫爆破圖,忽然聽見趙匡胤的狂笑從山頂傳來——那廝竟把林仁肇的鐵算盤熔成了箭鏃,算珠嵌在箭杆上充作尾羽。
"這玩意專破南唐妖術!"趙匡胤張弓搭箭,鎏金算珠箭劃破暮色,正釘在殘存的南唐軍旗上。
旗麵"林"字被箭矢劈成兩半,飄落的布片蓋住頭象怒睜的獨眼。火頭軍趁機偷割象牙,有個愣頭青被象鼻殘留的神經反應甩飛三丈遠,懷裏還死死抱著半截象牙,說是要雕成簪子送給汴梁相好的姐兒。
夜半巡營時,我在象鞍暗格裏發現本《馭象譜》。泛黃的交趾國紙頁繪著象群陣法,邊角批注卻是汴梁口音的俗語:"正月象發情,投以母象糞可誘之"。
趙匡胤的佩刀挑破犀皮封麵,掉出張黴變的糧單——正是楚州黴米案中失蹤的"天字叁號"賬冊,邊角還粘著王審琦畫押時的朱砂指印。
史書工筆寫不出顯德三年的象吼有多懾人:不會記錄火頭軍偷藏象牙碎屑,結果被碎渣紮得滿手血泡;不會描繪張永德的重甲縫裏卡著象鬃,被他編成驅邪的護身符;更不會提及某個監正深夜蹲在象屍旁,用體溫融化凍住的火藥筒,隻為複原南唐的火器秘方。
但紫金山的峭壁上,百年後仍有野猴學那日爆竹炸響,每逢春雷便攀岩嘯叫,獠牙映著殘陽似當年染血的象牙。
樵夫口中的"鬼哭崖",實則是山風穿過當年象陣踏出的岩窟,嗚咽聲裏依稀可辨算珠落地的叮咚清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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