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黃河冰麵上啃第十八個凍柿餅時，終於確認趙匡胤的北伐大軍裏混進了個奸細——這裝幹糧的褡褳裏居然有江南的蜜漬梅子，粘在炒麵餅上活像坨風幹的鼻屎。
    白馬渡的北風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臉上直往下掉冰渣子，前軍那杆"殿前都點檢"大旗凍成了鐵板，旗角子甩起來能當鍘刀使。
    河中央的冰層泛著詭異的青藍色，活像塊巨大的琉璃，底下暗流湧動的黑影時不時閃過，看得人心裏發毛。
    "蘇先生！第三隊又折了倆！"王彥升踩著冰麵滑過來，新劄甲上結滿冰溜子，活像隻炸毛的刺蝟。
    他身後四個廂軍抬著門板，板上躺著個嘴唇發紫的小兵——左腳靴子凍在冰裏，硬扯下來時腳底板粘著層冰膜，跟剝皮兔子似的露出粉紅色的肉。
    更慘的是右翼那個弓箭手，手指頭凍在鐵胎弓上，軍醫一拽，五根指頭的皮全留在了弓弦上，血珠子剛滲出來就凍成了紅珊瑚。
    我摸出手機對準傷腳，微距鏡頭下血管都凍成藍蜘蛛網了。碎屏裂紋拚出個"錫"字，農曆界麵跳出個錫壺圖標——這玩意在宋代叫"鍚"，跟"銀"字混著用，正好拿來唬人。
    手機背麵的太陽能板結了層霜，充電效率慢得像蝸牛爬，電量圖標已經變成了個哭喪臉。
    "取五十張楮紙來！再要半罐豬油！"我衝輜重隊喊，心裏把滿天神佛謝了個遍——幸虧這年頭造紙術發達，要換成竹簡時代，這招可玩不轉。
    苗訓那牛鼻子捧著丹砂爐湊過來，道袍下擺凍在冰麵上，一扯"刺啦"撕下半截，露出裏麵郭威賞的貂絨褲衩，褲襠處還繡著個歪歪扭扭的"周"字，針腳糙得像蜈蚣爬。
    小兵們按我吩咐把楮紙裹在傷腳上，外層塗滿豬油。我摸出早上順的錫箔——其實是韓通府上包點心的，上頭還沾著半片芝麻——往油紙外頭又裹三層。
    手機閃光燈"哢嚓"一亮，錫箔反光晃得眾人直捂眼，幾個看熱鬧的廂軍沒站穩，"撲通撲通"摔成串糖葫蘆。
    "此乃昆侖銀甲護足術！"我瞎話張口就來，"郭先帝托夢所授，能引三昧真火。
    "說著把包成銀疙瘩的傷腳架到火堆上，熱力透過錫箔傳導，那小兵突然"嗷"一嗓子："燙！燙！腳指頭能動啦！"他試著動了動腳趾，裹著錫箔的腳丫子活像條撲騰的銀魚。
    圍觀將士嘩啦啦跪倒一片，王彥升腦門磕冰麵上"咚"的一聲。苗訓的丹砂爐"咣當"翻進冰窟窿，青煙混著硫磺味直往上竄，倒真像在施法。
    這牛鼻子趁機掏出龜甲往火堆裏扔，嘴裏念叨著"天火淬甲"，結果龜甲燒得太旺，崩出來的火星子把他眉毛燎沒了半邊。
    渡口突然傳來馬嘶，韓微那匹棗紅馬在冰麵上打滑，馬上那位都統大人活像在跳胡旋舞。
    他身後金吾衛的皮靴全裹著草繩，跟裹腳老太太似的蹣跚——這蠢貨定是沒領到錫箔，偷學個皮毛。有個小兵靴底綁的是茅草，走兩步就摔個狗吃屎，門牙磕在冰麵上蹦出老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顆珍珠。
    "妖道！安敢用契丹邪術！"韓微的環首刀劈來，刀刃砍在錫箔包腳上迸出火星子。我手機適時外放早錄好的馬嘶聲，冰層下突然傳來悶雷似的轟鳴——其實是昨天讓王彥升埋的爆竹炸了。
    這動靜驚得運糧車的騾子集體發狂，拉著二十石粟米在冰麵上跳踢踏舞，車轅甩起來把韓微的親兵掃倒一片。
    受驚的戰馬撂蹶子狂奔，韓微被甩進冰窟窿，鑲玉腰帶卡在冰沿上，活像條掛臘肉的鐵鉤。
    金吾衛手忙腳亂撈人時，我瞥見他刀鞘內襯的"點檢"二字——這廝居然把反詩補全了。
    更絕的是他腰間蹀躞帶上別著個鎏金香囊，裏頭掉出幾粒江南特產的茴香豆——難怪輜重裏會有蜜漬梅子。
    "報——北漢軍三十裏外！"探馬滑跪過來，冰刀在冰麵上犁出條白痕。
    趙匡胤的蟠龍棍往冰麵一戳："渡河！"三萬大軍開拔的動靜震得冰層嗡嗡響，碎屏裏的《清明上河圖》中，漕船集體調頭朝北。
    最前頭的重騎兵踏得冰麵直顫，有個鐵鷂子的馬掌釘刮出串火花，在夕陽下看著跟放煙花似的。
    前鋒剛過河心，冰麵"哢嚓"裂開丈寬縫隙。我摸出手機測冰層厚度，加速度計顯示震動頻率異常——定是北漢軍在上遊潑了熱油。
    碎屏裂紋拚出個"灰"字，農曆界麵跳出個石灰罐。河對岸的樹林裏隱約有金屬反光，八成是埋伏的弩手在調整角度。
    "撒石灰！快！"我扯嗓子嚎，王彥升帶著輜重隊滿河麵拋灑。生石灰遇水沸騰，熱氣把冰縫硬生生焊住。
    有個愣頭青撒得太歡實，白灰揚起來糊了自己一臉，疼得在冰麵上打滾，活像條沾了麵粉的泥鰍。
    大軍過處白霧蒸騰，遠看像條銀龍在河麵翻騰——後來《宋史》裏寫的"白龍護駕"，敢情是這麽回事。
    韓微濕漉漉爬上岸時，正撞見苗訓在冰窟窿邊燒龜甲。這牛鼻子把蓍草灰撒進裂縫，念念有詞："玄武臨淵，化險為..."話沒說完冰層再次開裂，老道"撲通"栽進河裏，渾天儀在水麵漂成個羅盤。
    韓微剛伸出去的援手僵在半空，袖口滴滴答答往下掉冰溜子，活像尊融化的雪人。
    申時的日頭西斜時，最後一名輜重兵也過了河。我摸著冰麵上深深的車轍印——裏頭結著血紅的冰碴子，是騾馬凍裂的蹄子滲出來的。
    手機電量跳到了7，碎屏裏的漕船桅杆拚出個"周"字，在暮色裏泛著幽幽藍光。對岸樹林突然驚起飛鳥，隱約傳來契丹語的咒罵聲——那群埋伏的弩手八成還在等我們掉冰窟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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