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蜀地銅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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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在嘉州礦洞的積水潭邊,手指撚著塊長滿綠鏽的礦石。
    三天前從三百工匠屍首堆裏刨出來的石頭,此刻正在我掌心滲出猩紅的液體,像是被剝了皮的野葡萄。
    "蘇兄這是在給石頭接生?"趙匡胤的赤舄碾碎洞口的苔蘚,他腰間新換的蟠龍玉帶扣沾著硫磺粉末,"朕倒要看看這銅礦能生出什麽妖孽。"
    我把礦石拋進潭水,看著它咕嘟咕嘟冒著藍泡泡:"陛下聽過"銅胎十月"的典故嗎?"
    水麵漣漪中突然浮起密密麻麻的白蟻屍體,正是三日前在汴京見過的"蟻巢雷"。
    曹彬的劍尖挑起隻白蟻,蟲腹內的火藥粉簌簌落下:"稟陛下,礦洞四壁的鑿痕有蹊蹺。"
    他翻轉劍刃,月光下那些鑿痕竟組成了南唐宮宴上常見的蓮花纏枝紋。
    我掏出塊硬得能砸核桃的炊餅啃著,突然被硌了牙——餅裏嵌著半枚銅錢,邊緣的西夏文字正抵著我後槽牙。
    趙匡胤見此突然大笑,笑聲震得洞頂落下碎石:"好個"銅牙鐵齒"!蘇兄這牙口倒比工部的鑿子還硬。"
    手機在袖袋裏震了震,2電量剛好夠啟動紅外掃描。
    碎成雪花屏的顯示界麵裏,礦洞深處竟有團人形熱源在移動——那走路的姿勢,活像揚州案中假死的南唐司天監少卿。
    "曹將軍可願與在下捉迷藏?"我故意把"迷藏"說成"米倉",踩著積水往礦洞深處走。
    趙匡胤突然扯住我後領,力道大得差點勒斷我喉結:"蘇明哲,十年前在滁州地窖你也是這般找死。"
    洞頂滴水聲突然密集,黑暗中傳來機括轉動的吱呀聲。
    我舉起火折子的瞬間,三十步外的岩壁上竟滑開道暗門,門縫裏飄出的檀香味與汴京大相國寺的供奉香一模一樣。
    "這礦洞倒是五髒俱全。"趙匡胤的玉斧劈在暗門邊,迸出的火星裏帶著青銅碎屑。
    我摸了下斧痕,指尖沾著的粉末泛著詭異的七彩光澤——正是契丹薩滿祭祀用的虹鐵礦。
    暗室裏堆積的青銅佛像讓我倒吸冷氣。
    這些本該在成都府庫的"泣血銅佛",此刻眼窩裏塞滿了火藥丸,眉心刻著西夏皇族的狼圖騰。
    最駭人的是佛掌上托著的,竟是三百工匠的牙牌。
    "好個"佛口蛇心"。"我摳下顆火藥丸碾碎,硫磺味裏混著淮南私鹽的鹹澀。
    趙匡胤突然抓起尊銅佛砸向牆壁,飛濺的碎片中露出中空的腹腔——裏麵蜷縮著具已經風幹的屍體,穿著南唐宮廷匠人的靛藍短打。
    曹彬的副將突然驚呼:"這...這不是三年前墜崖的將作少監李渾?"
    我湊近細看,屍體右手六指的特征確實吻合,但左手緊握的銅鎖卻刻著淮南節度使的徽記。
    手機突然在掌心發燙,最後1電量激活了聲紋分析。
    我把手機貼在銅鎖上,聽到段加密的契丹密語——翻譯過來竟是"七月流火換新天"。
    "李大人這是要"七月飛雪"啊。"我故意把"雪"說成"血",趙匡胤的瞳孔猛地收縮。
    這個表情我太熟悉了,七年前在太原城外看見北漢軍烹煮戰俘時,他也這般咬碎了半顆後槽牙。
    洞外突然傳來馬匹嘶鳴,新任蜀地轉運使連滾帶爬跌進來,官袍上沾著可疑的棕黃色汙漬。
    他懷中的輿圖筒裂開道縫,露出半截雕著契丹文的銅鑰匙。
    "下官在青城山道觀發現個地窖..."他話音未落,趙匡胤突然用玉斧挑起那串鑰匙,"王大人這鑰匙環倒是別致,聽說李從善府上的歌姬,最愛用西夏銀鏈係肚兜。"
    轉運使的臉色瞬間比洞裏的礦石還青。我接過鑰匙對著火把細看,齒痕排列竟與揚州水門閘機的鎖芯完全一致。
    當啷一聲,鑰匙尾端突然彈開,露出微型竹筒裏的絹帛——上麵畫著改造過的蜀道地形圖,每條棧道都標著爆破點。
    "王大人這地圖畫得妙啊,"我抖開絹帛對著岩壁水痕,""蜀道難"改成"蜀道癱",倒是省了陛下修路的銀子。"
    水漬暈開處,爆破點連成的圖案分明是南唐的蓮花紋。
    趙匡胤突然抓起轉運使的右手按在岩壁上,聲調溫柔得瘮人:"愛卿這手上的火藥味,比汴京煙花鋪子的老師傅還醇厚。"
    那指甲縫裏的黑火藥,與銅佛中的配方分毫不差。
    洞外傳來禁軍收繳贓物的喧嘩時,我正對著三百工匠的牙牌發愣。
    突然有塊牙牌發出蜂鳴,背麵刻著的西夏文字在火光中扭曲成"替"字——這分明是南唐死士的替身標識。
    "蘇監正!"曹彬舉著火把衝進來,"礦場西側發現了..."他忽然噤聲,火光映出岩壁上巨大的青銅齒輪組。那些帶著揚州水閘特征的機括,正咬合著刻滿契丹文的傳動軸。
    我抬腳踹向主齒輪,整個礦洞突然震顫起來。
    趙匡胤拽著我後撤時,三十尊銅佛從暗室魚貫而出,關節處噴著青煙的場麵,活像開封府元宵節的火龍舞。
    "李煜當年要是有這玩意,"我躲過銅佛砸來的石錘,"何至於在秦淮河寫什麽"垂淚對宮娥"。"
    手機在混亂中滑落,恰好卡進齒輪組縫隙,飛濺的火星點燃了最後電量——轟隆一聲,所有銅佛突然僵直倒地,露出背後控製用的銀蠶絲。
    趙匡胤的新任蜀王進來時,靴底粘著的茶葉正好是雅州貢品。
    我撿起片茶葉對著火光,葉脈間的微雕竟是淮南水田的灌溉圖。
    "王爺這份"茶禮"倒是別致。"我故意把"茶"說成"查",看著他額角滲出冷汗。
    趙匡胤突然撫掌大笑:"妙極!朕正愁找不到人試新修的棧道,就請王叔帶著這些銅佛開路吧。"
    趙匡胤話音剛落,蜀王趙德昭的緞麵皂靴就踩進了泥坑。這位年過五旬的皇叔此刻活像隻油炸鵪鶉,鑲著貓眼石的蹀躞帶都快勒進三層下巴裏。
    他身後三十尊銅佛被青煙推著往前挪,關節摩擦的聲響活似開封府的磨牙老漢。
    "陛下聖明!"蜀王抹著額角的汗珠,官話裏摻著蜀地特有的椒鹽味,"隻是這棧道年久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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