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寒夜薪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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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棚四周看似隨意的雪堆下,埋著二十四個改良版"地聽"。
    這些用軍鼓改造的預警裝置,能將三裏內的腳步聲放大如雷。
    王廿七帶鐵匠組打造的"連環拒馬"更具巧思:平時是普通圍欄,遇襲時拉動暗索,立即組成梅花樁戰陣。
    我親自調試的銅鏡預警係統增加了水銀槽調節裝置,連飛鳥掠過的影子都能分類標記。
    子時的哨兵換崗帶著特殊節奏:先三長兩短敲擊刀鞘,再學夜梟叫兩聲。
    炊兵們正在熬煮加了茱萸的雜糧粥,大鍋裏沉浮著從漢水撈起的白蚌——昨夜王廿七帶人鑿冰捕魚時,意外在淺灘處發現的蚌窩。
    最熱鬧的要數傷兵帳,老醫官用蒸過的桑皮線給探子縫合傷口,年輕士兵們圍著火塘比賽用弩機射蟋蟀,賭注是明日多領的半塊鹽餅。
    不說忙活的工匠們,就連巡值的老兵都不住感歎:當年對戰契丹時,大帥的營帳附近都沒防的這麽嚴密!真長見識了,就憑這幾個絕招,到哪個隊伍裏不得被當大爺供著。
    馮氏家主的囚車剛出襄陽城,三房長子馮延年就帶人砸開了宗祠銅鎖。
    趙五看著這個在賭坊欠下巨債的紈絝子弟,竟將祖傳的魚鱗冊直接攤在院中石案上——那上麵記載著馮氏在漢水兩岸的全部田產。
    他腰間晃著的銅鑰匙串,分明是黃彥升親兵的製式裝備。
    宗族大會上,二房寡婦鄭氏突然摔碎茶盞。
    瓷片飛濺中,她抖出一卷蓋著鹽鐵司印的借據:"大郎用祖田抵押給劉轉運使,諸位還要裝聾作啞嗎?"
    賬房先生突然慘叫倒地,胸口插著的正是馮延年隨身帶的契刀。
    這場血案後第三日,黃彥升的團練兵就以"維持秩序"為名進駐馮宅,他們靴底沾著的赤鐵礦粉,在青磚地上留下串串紅痕。
    黃彥升親手將鄭氏長子推上家主位。
    那少年顫抖的手按著的根本不是族譜,而是份蓋著北漢官印的密約。
    "馮公子年幼,本將暫代掌印。"黃彥升的聲音裹著鐵器相撞的冷硬,他腰間新掛的玄鐵魚符,在燈籠下泛著幽藍的光——那是用磁石仿製的鹽鐵司最高通行令。
    當晚張五蹲在鹽倉屋脊上,看著馮家管事將成筐的銅錢倒進熔爐。
    突然聽見廂房裏傳來河東口音的對話:"...晉王要的不僅是水車圖紙,更要那蘇明哲項上人頭。"
    本來還在奇怪,家主都被抓走了,馮家竟然沒發生什麽慌亂,原來主事的另有其人。
    他屏息記錄時,簷角銅鈴無風自動,嚇得他差點摔進醃魚池——後來才發現是係在鈴鐺上的紅繩,正是北漢細作約定的警示標記。
    被派往馮氏鹽倉的斥候帶回半張殘頁,上麵用密語記載著"臘月十八,漕船驗訖"的字樣。
    更令人心驚的是畫在邊緣的徽記——三瓣火焰紋中藏著個"晉"字。當夜趙匡胤的密信隨箭釘在我案頭,展開竟是空白宣紙。
    用明礬水塗抹後顯出字跡:"馮氏乃北漢耳目,鹽鐵轉運使劉繼忠半月前密至襄陽。"
    風雪夜,未完工的水車骨架在月光下投出蛛網般的陰影。
    我摩挲著手機冰冷的屏幕,上麵剛跳出一條預警:"乙巳年臘月丙午,宜修造,忌會友。"
    這矛盾讖語讓我突然想起——馮氏別院那株樟樹,正是當年劉知遠駐蹕襄陽時親手所植。
    漢水北岸的銅匠坊裏,王廿七正用陶範扣住燒紅的銅錠。
    心理還在吐槽:這馮家的銅料雜質忒多,怕是摻了私鑄錢幣的邊角料...
    老鐵匠突然抄起鐵鉗夾出塊發黑的銅錠:"蘇大人且看!"斷麵上的雪花狀紋路揭示著鉛錫超標的秘密——這種合金根本承受不住水車轉軸的衝擊力。
    第二次,當銅液流入陶範的瞬間,潮濕的模具突然炸裂,飛濺的青銅汁在雪地上烙出猙獰的焦痕。
    王廿七撲滅衣擺火星時,我發現他虎口結著層淡綠色的銅鏽——昨夜用明礬水清洗模具時,我們忘了五代時期的明礬含硫量超標。
    第三次嚐試采用了"活範法"。
    王廿七帶人現伐的柳木冒著汁液,高溫下竟與銅液發生置換反應。
    成型的軸承表麵布滿樹皮狀的凸起,喻皓用銼刀修理時,整塊銅胎突然像酥餅般層層剝落。
    老匠人彎腰拾起碎片時,我聽見他腰椎發出枯枝折斷的脆響。
    我們不得不啟用備選方案:熔毀司天監帶來的渾天儀殘件,畢竟這玩意純度最高。
    當那些帶著星圖刻度的青銅在坩堝中化成金紅色漿液時,隨行的年輕吏員突然跪下叩首:監正大人竟連太宗欽賜的儀器都敢熔...
    我卻盯著手機裏下載的《金屬疲勞周期表》,在沙地上畫出雙層澆鑄法的示意圖。
    真正的突破還得看喻皓,他發現將熔化的青銅先澆入鬆木模具,待表層凝固立即倒出中心液體的"空心鑄造法",竟使軸承重量減輕四成。
    張五帶人砍來整片楠竹林,用竹纖維混合陶土做出的新型磨具,讓軸承內壁光滑得能照見人影。
    可是問題還沒完。晨霜還凝在鐵砧上時,喻皓的右臂已經舉著磨損的銅軸承湊到我眼前。
    "蘇大人說的滾珠結構,"他用指甲刮著凹槽裏的金屬屑,"比滑槽省力三分,可這磨損..."
    陽光下,原本光滑的銅質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劃痕,像極了馮氏別院裏那幅被蟲蛀的《江防圖》。
    我們嚐試了七種潤滑方案:茶油很快板結,蜂蠟遇冷開裂,就連從襄陽守軍那裏討來的馬油,也在兩個時辰後變成黏稠的膠狀物。
    我們圍著試驗台像群煉丹術士。
    第七次失敗的魚油配方在陶碗裏結成膠凍,王廿七突然把鐵勺砸向冰麵:"老子不信這個邪!"
    老頭當年在太原軍械監,就是用這法子救活過床弩...
    正當眾人束手無策時,剛撿到鐵勺的王廿七突然盯著正在煮瀝青的民夫發呆——那口鍋裏飄著的,是漁民補船用的桐油混合魚脂。
    "試試這個!"老鐵匠抄起木勺就往軸承上澆。
    滾燙的混合物在金屬表麵形成琥珀色的膜,我摸出手機裏的化學公式大喊:"是銅離子絡合反應!"
    經過二十次滿載測試後,軸承竟依然順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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