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寒夜薪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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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新問題接踵而至:這種混合油脂在低溫下會凝固成塊。
喻皓望著結冰的漢水支流,突然用拐杖敲響岸邊廢棄的鹽井:"《齊民要術》說地窖藏鮮,我們何不..."
"冰井保溫法"就此誕生。工匠們改造了三口廢棄鹽井,井壁用燒製的陶板拚接成雙層夾腔,注入從溫泉取來的恒溫水。
當第一批軸承帶著溫熱的油脂裝入水車時,喻皓突然發現個奇妙現象:運轉中的軸承竟帶起了淡藍色的光暈——後來《夢溪筆談》稱之為"金屬暈",實則是古代最早觀察到的流體動壓潤滑現象。
就在今早晨霧中的襄陽城垛上,趙五摩挲著黃彥升昨夜留下的馬蹄印——那特殊的波浪紋馬掌,是鹽鐵司專用的防滑設計。
馮氏家主入獄後第三日,這座三進大宅依然門庭若市,管事們捧著賬本進出的頻率比往常更勤。
趙五蹲在對麵茶樓二層,看著銅鏡裏反射的院內景象:襄陽團練使的緋色官服在影壁後若隱若現。
"大人,黃團練又去驗鹽倉了。"
當時我看著眼前炸裂的模具,耳邊是侍衛的低語。
"繼續跟下去。"劉承規剛被流放,作為他的侄婿,這位黃團練本應苟成一團,讓所有人都想不起來他這個人才好,可他竟然還如此高調,要麽是人傻膽肥,要麽是有不得不豁出命的原因。
張五扮作賣炭翁,粗布衣下藏著司天監特製的"聽風筒"。
接到指示後跟手下一起隨著黃彥升的馬車軌跡,發現他每旬必去城東廢棄的漕運碼頭。
那裏堆著看似普通的青岡木,可當他們走到近處手下去攀話的間隙,趙五分明看到木料縫隙裏露出的是北漢軍械特有的赤鐵礦渣。
黃彥升終於露出了馬腳。他獨自走進碼頭倉庫時,腰間晃動的魚符閃過詭異青光——那是用磁鐵礦粉處理過的特殊印記。
他與來人的密談時,趙五從通風口清楚看到鹽鐵轉運使劉繼忠親信那張臉。
收到趙五的消息後,我還是決定見一見趙光義。
臘月午後的晉王府梅林開得正盛,我踩著青石板上未掃盡的雪粒入院時,趙光義正在亭中擺弄一副暖玉棋盤。
他抬頭時眉梢還沾著梅瓣,那身家常的靛藍直綴與朝堂上蟒袍玉帶的晉王判若兩人。
"蘇監正來得巧。"他指尖夾著的黑子啪地落在檀木棋罐沿上,"昨夜這株照水梅突然開了並蒂,想著該有貴客到。"
話裏藏著《周易》"見龍在田"的典故,我故意讓袖中密信露出半角火漆印——正是今晨在馮氏別院截獲的那封。
對弈至第七手,晉王突然傾身整理我被風吹亂的衣領。
這個看似親昵的動作裏,他拇指在我後頸快速劃過三橫一豎。"劉"字暗號傳來的瞬間,亭外傳來枯枝斷裂聲。
我們同時瞥見黃團練的心腹在梅林深處閃沒。
"每個落子都有它的用處,有時看著礙事,隻是因為還不到拿下的時候。該蘇兄落子了。"
晉王聲音陡然清亮,白瓷棋罐被他推得略偏三度——正指向皇城方向。
我執子的手故意顫抖,白子叩在棋盤上的脆響恰好掩蓋了我說出的"鹽鐵"二字。
茶水潑灑時,他蘸水寫下的"忠"字在檀木紋路上清晰如刀刻。
更衣時他忽然按住我手腕:"三年前陳橋驛那夜..."話音戛然而止。
窗外梅枝映在紙窗上的影子,恰似當年兵變時晃動的戈戟。
我從懷中取出那枚帶著磁性的魚符,他瞳孔驟縮——這北漢諜子用的信物,與他府上收繳的叛將遺物一模一樣。
我明白了,那晚趙五應該是被發現了行蹤,馮府裏的人故意說出晉王要我的人頭。
"好個一石二鳥。"晉王突然朗笑出聲,從博古架取下一卷《貞觀政要》,書頁間夾著的正是馮氏與劉繼忠往來的密賬副本,原來他也在調查這件事。
我們同時伸手按住賬冊,他掌心傳來的溫度讓我想起趙匡胤雪夜送炭時的那句"蘇兄"。
離府時雪已停歇,晉王執意將他的狐裘披在我肩上。
係帶時他低聲道:"告訴兄長,臘月十八我要借他的金明池練水軍。"
這話明裏是要兵權,實則是暗示劉繼忠計劃那日發動漕運突襲。
我鄭重點頭,袖中手機此刻震動起來——屏幕上金明池裏船帆張揚,破冰突進。
麵聖時,趙匡胤把玩著那枚磁鐵仿製的魚符冷笑:"好個"晉王要人頭"!"
他忽然把奏折拍在案上:"劉繼忠這老匹夫,竟敢用我大宋的鹽道給北漢運鐵器!"
窗外風雪驟急,我想起手機今晨彈出的警告:乙未年臘月丁酉,忌出行,宜破土。
殘陽將襄江染成赤銅色時,我踩著結冰的棧橋回到工坊。
二十架新式紡車整齊排列在蘆席棚下,張小乙正用墨鬥校驗著紗錠角度。
這個將作院最年輕的匠師臉上還帶著炭灰,見我便舉起個竹筒:"大人請看!"筒裏竟是用軸承改良的繞線器,運轉時發出蜜蜂般的輕鳴。
"試過三遍桐油配比。"小乙的指甲縫裏還嵌著魚脂,他指向江邊那座龐然大物——五丈高的水車正在暮色中緩緩轉動。
我伸手按住傳動柱,掌心傳來的震顫比昨日平穩許多。
喻皓從地窖鑽出,托著的陶盤裏盛著半凝固的潤滑油:"按大人說的分層法,上層魚脂防凍,下層桐油耐磨。"
突然有工匠驚呼出聲。隻見傳動軸與軸承接合處泛起奇異藍光,那是金屬表麵形成油膜的證明。
張小乙突然撲到水車下,耳朵緊貼木梁:"聽!"原來當轉速達到某個臨界點時,齒輪咬合聲會突然變得絲滑——這恰是現代流體力學中的"彈性流體動壓潤滑"現象。
驗收持續到戌時三刻。張小乙在給紡車軸承加注最後一道油,少年工匠專注的側臉被火把映得通紅,仿佛八百多年後那些在實驗室通宵達旦的學弟們。
"成了!"喻皓的喊聲驚起江鷗。第一匹由水力驅動的紗緞正從紡車流出,在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我悄悄按下手機快門,照片裏交織著宋代工匠的笑顏與鋼鐵軸承的冷光——這是人類工業文明的火種,在公元960年的寒夜裏倔強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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