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你自個兒瞧瞧。”
    王霞和她男人湊過去，腦袋都快碰到一塊兒了。
    林楚欽帶來的那份，藥材幹幹淨淨，顏色也正，聞著有股子淡淡的藥香。
    可從王霞家拿出來的那份，裏頭的藥材顏色鮮豔得有點過頭，幾片根莖樣的東西瞧著就不對勁，一股子嗆人的硫磺味兒直往鼻子裏鑽。
    “這…俺的娘咧！這咋回事？”王霞叫了起來，“這袋子上不也寫著百草堂嗎？”
    “袋子是仿的，裏頭的藥，是假的。”林楚欽指著那堆顏色不對的藥材，“這種，八成是用硫磺熏過的，吃多了能要人命。”
    王霞兩口子一聽，臉都嚇白了，又是後怕又是氣，一個勁兒地給林楚欽道歉“林神醫，俺們對不住您，是俺們眼拙，差點害了俺媽，還冤枉了好人！”
    林楚欽擺擺手，示意他們別說了，刷刷寫了個清熱解毒、祛風止癢的方子，交代了怎麽熬怎麽喝。
    從王霞家出來，三輪車“突突”地開著，周雅坐在後頭，半天沒吭聲，臉繃得緊緊的。
    “王八蛋！這幫天殺的！”她猛地捶了一下車鬥，“拿人命開玩笑！楚欽哥，報警！必須報警！把這幫沒人性的東西全抓起來！”
    林楚欽開著車，沒回頭“報警？抓了這一個做假藥的，過幾天又冒出十個。背後的人，抓不著。”
    他車速放慢了些。
    “這招比上次那個舉報狠多了。上次是想一下子把咱們拍死，這次，他們是想用這些假貨，一點點把百草堂的名聲給泡爛了，讓咱們從根子上就臭了。”
    周雅聽得後背發涼“那……那可咋辦？”
    “人家換套路了，從網上罵人，改成往市場上摻沙子了。”林楚欽的聲音沒什麽起伏，“這是要慢慢磨死咱們。”
    回到桃花村，天都擦黑了。
    林楚欽連口水都沒顧上喝，直接把高老三和李亮玉喊到院子裏。
    “老三，亮玉，明天開始，你們倆辛苦一趟，分頭去咱們鋪了貨的那些鄉鎮，特別是集上那些代銷點和小賣部，把咱們百草堂的東西都給我好好查一遍。”他說話的聲調不高，但話裏的分量誰都掂量得出來，“看看有沒有假貨摻和在裏頭。”
    高老三和李亮玉互相瞅了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瞧出了不對勁。
    “楚欽，你的意思是……”高老三遲疑地開口。
    “縣裏頭，已經有假貨了。”林楚欽把今天碰上的事兒簡單說了說。
    蘇敏這幾天還在村裏，說是整理些資料。她一直坐在院子角落的石凳上，聽著他們說話，這時候站起身，走了過來。
    “林大哥，這事兒，怕是有人在搞‘品牌侵權’。他們做假的賣，不光搶你們生意，還把你們百草堂的名聲給敗壞了。這種搞法，比上次那種直接罵人的，更陰，也更難防。”
    林楚欽嗯了一聲“蘇記者說的在理。所以，咱們不能幹等著挨打。”
    李秋菊端了杯剛沏好的熱茶過來，輕輕擱在林楚欽手邊的石桌上。她瞅著林楚欽，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小聲說“楚欽，喝口水，別太累著自個兒。”
    林楚欽對她笑了笑“嫂子，沒事，我頂得住。”
    夜越來越深。
    幾個人正合計著怎麽往下辦，李亮玉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接起來，沒說兩句，拿著電話的手就抖了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楚欽哥！壞了！壞了！”李亮玉舉著電話，臉都白了，“我剛讓鄰鎮的朋友去瞅了一眼，他們鎮上那幾個小賣部，還有…還有隔壁縣的農貿市場…到處…到處都是咱們百草堂的假貨！那包裝，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樣！”
    他話音剛落，周雅的手機也跟著刺耳地響了起來。
    周雅接通，那頭一個冷冰冰的男聲，不帶半點客氣“是百草堂的周總吧？我是市裏仁和堂連鎖藥店采購部的。”
    周雅心裏“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念頭冒了出來。
    “劉經理，您好。”
    “周總，我長話短說。”對方的口氣硬邦邦的，“現在市麵上，你們百草堂的東西，真假難辨。為了保險起見，我們仁和堂決定，從現在開始，停了跟你們公司所有的合作，店裏你們的東西，全部下架！”
    周雅拿著那個已經沒了聲響的電話，胳膊還那麽舉著，像是被人點了穴。
    “全部下架”，那幾個字，跟小刀子似的，一下下剜著她的心窩子。
    “仁和堂……他們……”她嗓子眼發幹，扭頭去看林楚欽，那股子剛提起來的勁兒，像是被兜頭一盆涼水給澆熄了，連點熱乎氣都沒剩下。
    “楚欽哥，這，這可咋整啊？”周雅說話都帶了顫音，“咱們費了多大勁兒才跟市裏仁和堂搭上話，那可是……可是咱們百草堂往城裏走，最像樣的一條道哇！”
    林楚欽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李亮玉那邊又叫喚起來，話裏頭全是火燒眉毛的急躁跟憋屈。
    “楚欽哥！我那夥計又說了，那幫賣假藥的黑了心肝的畜生！咱們的養生茶賣三十，他們就敢叫十五！咱們的安神湯五十，他們直接喊二十五！鄉下好多人圖省錢，哪分得出真假，全讓他們給蒙了！”
    高老三一跺腳，從褂子兜裏掏出好幾包藥材，紙袋子都給揉搓得不成樣子了，“啪”一下摔在院當中的石桌上。
    “楚欽，你瞧瞧！這是我剛從隔壁村子那幾個小鋪子偷偷摸摸買回來的！那包裝袋子，仿得有鼻子有眼，可裏頭那玩意兒，狗屎！”
    林楚欽抄起一包，撕開。
    一股子嗆鼻的黴味兒混著硫磺的酸氣，直往人鼻孔裏鑽。
    他撚起幾根黑不溜秋的藥渣子，湊近了聞了聞，又放在指頭肚上撚了撚。
    “這哪裏是藥材，發黴的藥渣子，還拿硫磺熏過，想拿這個糊弄人。”他聲音沉得能滴出水來，“這種東西，吃下去非但沒好處，日子長了，肝跟腎都得吃壞了不可！”
    院子裏登時靜得嚇人，連喘氣聲都聽得清清楚楚，大夥兒心裏頭都跟壓了塊磨盤似的，沉甸甸的。
    蘇敏看著這亂糟糟的一攤子，眉頭也蹙著，輕聲接了句“這就是典型的劣幣驅逐良幣。他們用這種便宜的假貨衝市場，不單單是搶生意，更是要把百草堂好不容易攢下的名聲給敗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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