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菊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角，瞅著林楚欽，一雙眼睛裏頭全是藏不住的擔心。
    林楚欽重重地吸了口氣，臉上那股子因為火大而繃緊的勁兒，反倒慢慢鬆快下來。
    他掃了一眼院子裏神色各異的幾個人，聲音出奇地平穩。
    “都別慌神。”
    他走到石桌旁邊，眼神從那些假藥上頭溜過去，最後落在周雅、高老三和李亮玉他們幾個臉上。
    “對家這是換招數了。”林楚欽一字一頓，每個字都砸得清清楚楚，“他們不跟咱們硬碰硬，這是想跟咱們打‘渠道戰’，打‘價格戰’，用這些扶不上牆的爛泥，把咱們百草堂給拖垮，給抹黑嘍。”
    他停了一下，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冷笑。
    “既然他們想玩，那咱們就好好陪他們玩玩。”林楚欽猛地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他們想打‘渠道戰’、‘價格戰’，那咱們就給他們升個維，跟他們打一場‘品牌戰’，還有‘科技戰’！”
    “品牌戰？科技戰？”高老三聽得一腦門子官司。
    李秋菊也是一頭霧水。
    林楚欽轉向周雅：“周雅，我下邊說的話，你用心記下。”
    “第一，從明天開始，主動給咱們的線下供貨渠道瘦瘦身。所有那些信譽不咋地、管得亂七八糟的小賣部、代銷點，一律先停了貨！把所有勁兒都使出來，保住咱們在縣城跟旁邊幾個大鎮上那些正經商超的渠道，保證這些地方不出岔子！”
    周雅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使勁兒點了下頭：“我懂了！寧缺毋濫！”
    “第二，”林楚欽伸出兩根手指頭，話音跟釘釘子似的，“啟用‘一物一碼’！咱們要給每一包從百草堂出去的東西，都貼上一個獨一份兒的溯源二維碼！”
    “溯源二維碼？”高老三跟李秋菊你看我我看你，顯然是沒鬧明白這新鮮詞兒。
    蘇敏跟周雅卻幾乎是同時，眼裏都放出了光。
    “楚欽哥，你的意思是……”
    周雅的聲音裏帶著一股子難以置信的興奮。
    “沒錯！”
    林楚欽敲了敲桌子。
    “你想想，往後咱們百草堂出去的每一包藥，上頭都有個獨一份的碼。老鄉們用手機那麽一掃，這藥材啥時候采的，地裏頭啥樣，哪個師傅炮製的，誰驗的貨，一清二楚，還能瞧見咱們藥田的實景，山清水秀的，假貨它能有這個？”
    他越說越起勁。
    “就是要讓咱們的‘真’，擺在明麵上，看得見，摸得著！那些個偷工減料的玩意兒，在咱們真東西跟前，一眼就能給它照出來！”
    這話說出來，像是撥雲見日，屋裏頭那股子憋悶勁兒都散了不少。
    李亮玉一聽，噌地一下站起來，臉漲得通紅，一拍大腿。
    “哥！這法子牛！太牛了！光有碼還不行，咱得有自個兒的門麵！你讓我去省城！我去學那什麽電商運營，回來給咱百草堂也開個網上的鋪子，正兒八經官方的，誰也假冒不了！往後大夥兒買藥，就認準咱自家這個店！”
    林楚欽瞅著李亮玉那副恨不得馬上就幹起來的模樣，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有這股勁兒，這事兒我準了！你去省城，不光是學怎麽開網店，眼睛也放亮點，多瞅瞅人家大地方是怎麽把牌子做響，怎麽招攬生意的！”
    “放心吧楚欽哥！我保證把真經給取回來！”
    李亮玉胸脯拍得山響，一股子熱氣往上湧。
    林楚欽點了點頭，這是個好苗子。他轉向周雅和蘇敏。
    “周雅，蘇敏同誌，聯係技術公司，搗鼓這個溯源係統的事兒，就交給你們了。手腳要快，東西也得弄紮實了。”
    周雅立刻應下。
    “沒問題！”
    蘇敏也點頭。
    “我會盡力。”
    “老三，”林楚欽又看向高老三，“你跟我一塊兒，把咱們藥田的底子、各種藥材怎麽種的記錄，都給拾掇出來，拍那些影像資料的事兒，也得抓緊。”
    “好嘞！”
    高老三應得響亮。
    “還有，”林楚欽補了一句，“周雅，把咱們收上來的這些假貨，還有亮玉打聽到的那些賣假藥的窩點，都給我整理利索了，明兒一早就去縣工商局報案！立案查！咱不能光守著，也得主動出拳，把這幫製假售假的給挖出來！”
    蘇敏聽著，開口道：“林大哥，我倒是認識省裏頭專門管這種商標侵權案子的專家，回頭我把聯係方式給周雅姐，他們經驗足，能少走不少彎路。”
    “那可太好了！”
    林楚欽臉上露出了些許輕鬆。
    “有勞蘇記者費心了。”
    桃花村的燈火亮了半宿，大夥兒為了百草堂這點家底子，都憋著一股勁兒。
    省城，一個黑咕隆咚、滿是黴味的倉庫裏，一個剃著板寸，滿臉橫肉的男人，脖子上刺著個齜牙咧嘴的豹子頭，正抓著把油汪汪的花生米，就著劣質啤酒往下灌。
    他跟前一個尖嘴猴腮的瘦子，點頭哈腰地匯報。
    “豹哥，那百草堂好像是聞著味兒了，聽說正收縮鄉底下那些小賣鋪的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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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叫做“豹哥”的男人“嗤”了一聲，把花生殼啐在地上，拿腳尖狠狠碾了碾。
    “收縮？想當王八縮脖子？”
    他咧開嘴，一口黃牙，眼裏閃著凶光。
    “晚了！老子的人早把貨撒出去了，不止他們那個屁點大的縣城，旁邊幾個市，都有咱們的‘百草堂’！老子要把這假貨鋪滿整個省，我看他姓林的怎麽躲！等他那名聲臭大街了，這買賣，還不是咱們哥幾個說了算？”
    瘦猴趕緊拍馬屁。
    “豹哥英明！豹哥高見！”
    第二天，天剛透出點魚肚白。
    李亮玉背了個簡單的包袱，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樹底下。林楚欽、李秋菊、周雅、高老三都來送他。
    李秋菊往他包裏又塞了兩個還燙手的煮雞蛋，眼眶子有點紅。
    “亮玉，到了省城，凡事多看多學，別虧著自個兒。”
    “嫂子，楚欽哥，雅姐，三哥，你們就擎好吧！我指定學出個樣兒來！”
    李亮玉用力點了點頭，眼裏是年輕人特有的光。
    林楚欽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家裏頭有我們。”
    李亮玉一步三回頭地上了去縣城的頭班車，車窗外，是鄉親們一張張期盼的臉。他哪裏曉得，那花花綠綠的省城，有多少坑窪和機遇在等著他。
    送走了李亮玉，周雅和蘇敏也立馬撲進了溯源係統的事兒裏。
    蘇敏的路子確實廣，沒費多大勁兒就聯係上了省城一家名頭挺響的軟件公司。
    下午，周雅的電話就響了。
    “周經理您好，關於貴公司提出的產品溯源係統開發需求，我們技術部門已經做了初步的評估和方案。”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著就透著一股子專業。
    周雅心裏一喜。
    “那太好了！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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