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四章 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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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年已經到來,正月,昭宗登上武德殿接受群臣朝賀,宣布詔書大赦天下,更改年號為龍紀。
    此時高仁厚統率的兩鎮禁軍,正行進在隴山餘脈和秦嶺的峽穀棧道之間。赤色的“高”字將旗和鳳翔王旗在凜冽的寒風中獵獵作響,刀槍的寒光映照著秦嶺深冬的肅殺。
    十日後,剛一進入鳳州地界,高仁厚便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氣氛。道路雖崎嶇,但明顯經過了人工修整,坑窪處填平,狹窄處拓寬,甚至在一些陡峭路段還臨時搭建了簡易的護欄。鳳州節度使滿存派來的向導早已等候在界碑處,態度恭謹,對道路情況了如指掌。
    “稟高將軍,”向導頭領躬身道,“滿節帥已嚴令境內全力保障王師通行。前方道路皆已整飭,請將軍放心前行。另,在州界前方十裏處,設有臨時補給點,備有粟米五千石,草料一萬束,乃滿節帥傾力籌措,聊表心意,萬望將軍笑納。”
    高仁厚騎在馬上,麵容沉穩,心中卻冷笑:這滿存,果然是個油滑的老狐狸。姿態做得十足,給的糧草卻隻夠塞牙縫,明顯是應付差事,既不敢得罪,又舍不得出血。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速度,不是斤斤計較這點糧草的時候。
    “代本將謝過滿節帥。”高仁厚聲音平淡,“我軍軍務緊急,補給點物資,著後隊輜重營接收即可。傳令全軍,加速通過鳳州,不得擾民!”
    “遵令!”傳令兵飛馳而去。
    大軍在鳳州境內暢通無阻,沿途州縣官吏遠遠觀望,態度敬畏,無一人敢上前滋擾。鳳州守軍更是約束部屬,避讓道旁。六日後,前軍掠過了鳳州全境。滿存站在城樓上,看著遠去的煙塵,長長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
    進入興州地界,情況與鳳州類似,卻更顯“安靜”。沒有明顯的道路修整痕跡,也沒有熱情的向導和補給點。興州刺史仿佛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官方人員出現。
    但沿途的關隘、哨卡,全都門戶大開,守軍蹤影全無,顯然是接到了嚴令,徹底放行,不聞不問,隻求大軍快點離開。
    高仁厚對此毫不意外。興州地小力弱,其主官恐怕早已嚇得躲了起來。這種沉默的放行,正是最省心的方式。他命令符道昭部派出小隊前出警戒,大軍則保持隊形,以最快速度通過這片“真空地帶”。五日後,前軍的前鋒已抵達利州邊界。
    一踏入利州地界,氣氛陡然一變。先前那種順暢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形的阻滯和陰冷的敵意。
    通往金牛道主路的一座關鍵石橋,橋頭赫然立著一塊嶄新的木牌:“橋梁年久失修,恐有傾覆之險!正待詳勘加固,暫禁通行!” 幾個穿著小吏服色的人,拿著尺子和圖紙,在橋邊裝模作樣地比比劃劃,看到大軍到來,眼神躲閃,動作卻慢條斯理。
    早幾日派去利州城接洽糧草補給的使者被擋在城門外。
    城頭守軍高喊:“刺史有令!州庫糧草上月已盡數調往東川勞軍!新糧正在緊急籌措!請貴軍於城外紮營,耐心等候通知!”
    同時符道昭派出的前哨遊騎回報,附近山道發現不明身份武裝人員活動的蹤跡,小股部隊試圖襲擾落單的斥候和運糧隊。
    符道昭幾次組織清剿,對方卻如同泥鰍般滑溜,一擊即退,遁入山林,顯然是有人指使的騷擾戰術。
    信使回報,利州城四門緊閉,吊橋高懸,城頭上刀槍林立,戒備森嚴。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氣息撲麵而來。
    “果然來了!”高仁厚勒住戰馬,心中早有預料。楊茂實的把戲,拙劣卻有效。拖延時間,製造麻煩,為王建爭取機會!
    麵對利州方麵設置的層層障礙,高仁厚沒有絲毫猶豫,他看都沒看那幾個磨洋工的小吏,直接下令:“立刻上前!拆掉那破牌子!檢查橋梁!若真有問題,就地取材,兩個時辰內,給我搭起一座能過大軍的浮橋!
    符道昭,派一隊兵‘保護’,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數百名士兵如狼似虎地衝上去,那幾個小吏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跑了。橋梁本身並無大礙,隻是幾塊橋板有些鬆動,經過加固後,軍隊隆隆而過。
    “回複城裏!”高仁厚對信使吩咐道,“告訴楊使君,他的‘難處’,本將‘理解’!糧草,我軍自備!不勞他費心了!讓他看好自己的城門就行!”
    他隨即下令:“符道昭!”
    “末將在!”
    “你的遊騎擴大搜索範圍!以利州城為中心,沿途道路上所有大戶糧倉、官倉分倉位置,給我摸清楚!必要時,以‘征剿流寇,保障軍需’名義,‘借’糧!打白條,用鳳翔王府的名義!秋後算賬?等我們站穩腳跟再說!”
    這是軟硬兼施,既表明不依賴利州,又暗含威脅,隨時可以就地“籌糧”。
    “陳二牛!”高仁厚點將。
    “末將在此!” 好戰的陳二牛早已按捺不住。
    “你部抽調兩千精銳,分作二十隊!由你親自帶隊指揮!給我像梳子一樣,把通往利州城道路上的山林、隘口、村莊,徹底梳一遍!
    發現任何可疑武裝,不問來曆,不問緣由,一律剿滅!首級懸掛於道旁!我要讓那些藏頭露尾的鼠輩知道,敢襲擾王師,便是死路一條!同時,抓幾個人回來,我要知道是誰在背後指使!”
    陳二牛獰笑一聲,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