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夜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吳昕，眼底有些波動：“王爺問我有沒有心上人，那，王爺有沒有心上人？”
    他沉聲問。
    “有啊，你呀。”
    吳昕回答的毫不猶豫，笑嘻嘻的，眉眼間皆是清風明月，沒有算計，不染陰霾。
    梁夜皺了皺眉，本想多問一句，卻又覺得無所謂，幹脆丟開：“好，我知道了。”
    他說知道了的時候，就像是一口古井，情緒毫無波動。
    讓吳昕疑心自己不是剛表白，而是剛剛下令將他抄家下獄。
    不對，抄家下獄興許還要氣一氣，他都不生氣的。
    吳昕一時很懷疑他到底在想什麽：“沉閣哥哥，你聽到我說什麽了？”
    “聽到了。”
    梁夜點頭，看著吳昕，展顏一笑：“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我聽到了。”
    “那你怎麽說？”
    吳昕總覺得他這種態度怪怪的，不像是聽到告白的喜悅或者是震驚。
    但是想到梁夜連活著都是隨便活活的態度，又覺得也算正常。
    “哥哥怎麽說，給個回應？”
    吳昕裹在貂裘裏，整個人都毛絨絨的，像個毛團子一樣仰臉問他。
    梁夜歎了口氣：“也行。”
    也行？什麽叫也行？
    吳昕第一次覺得自己那可以和梁夜的美貌媲美的智慧不夠用。
    年少的攝政王有些不確定的看著眼前的人，小心翼翼地問道：“哥哥能不能解釋解釋，也行，是行還是不行？”
    行不行有區別嗎？
    梁夜笑了笑，笑得漫不經心：“看王爺，王爺覺得行就行。”
    他真無所謂。
    反正他就是湊合著活活，怎麽都行。
    吳昕被他這句話噎了一下，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我說行你就行？”
    “嗯。”
    梁夜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你說行就行，我都行。”
    他一邊說，一邊百無聊賴地揪著貂裘上的絨毛，讓吳昕有一種梁夜其實想揪他的錯覺。
    吳昕忽然覺得自己蠢。
    和一塊木頭計較什麽，他都說了行，管他真心假意，管他敷衍應付，有這句話，他就師出有名，理直氣壯！
    這樣想著，年少俊美的攝政王從貂裘中鑽出來，在梁夜平靜如水的目光中，勾著他的脖頸，往他唇上一吻：“哥哥既然答應了，本王蓋了章，你就不能反悔了。”
    梁夜沒想到吳昕是個行動派，居然當真往自己懷裏鑽，一時呆住：“你……”
    莫名其妙的被一個男子親吻，梁夜發現自己心底居然有了一絲波動。
    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觸，不纏綿，不色情，純潔的讓人生憐。
    沒有想象中的厭惡，也沒有想象中的抗拒，反而如同春日裏堤上的柳條拂過水麵，蕩起層層漣漪，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什麽，總是讓他有了一點兒自己還是活人的真切感。
    “我怎樣，你自己答應的。”吳昕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看起來氣勢洶洶，其實色厲內荏，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漲得通紅，就連耳朵都燒了起來。
    他凶巴巴地瞪著梁夜，看梁夜總不吭聲，慢慢地有些慫了，小聲問道：“你生氣了？”
    他纖長素白的手指抓著梁夜的衣襟，愈發的沒有安全感，一時想要鬆手認錯。
    這人不經挑逗，萬一他一逾越，這人又縮回他的蝸牛殼裏去了，可怎麽辦啊。
    然而吳昕的手還沒鬆開，梁夜已經握住了他的手，歎息一聲，將他重新用貂裘裹住：“沒有，不氣，別多想。”
    梁夜淡淡地說，語氣平靜，聽著的確沒有怒氣，甚至不及之前沐浴時，兩人起了爭執的反應強烈。
    吳昕對他這種反應更沒底了：“那你……”
    “還好。”
    梁夜揉了揉他的頭發，笑了一聲：“你這副模樣，倒像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啊。”
    瞧瞧孩子這副麵色緋紅，含羞帶怯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獸性大發，把小王爺怎麽著了呢。
    “你占唄，我樂意。”
    吳昕看他笑意柔軟，忍不住就順竿爬：“要不要我脫了給你……唔。”
    梁夜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吳昕的嘴，臉上浮起一抹不正常的紅色。
    他接著將吳昕塞回被子裏，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我去看看晚膳為什麽還不好。”
    他說著，站起身就往外走，背後傳來了吳昕低低地笑聲。
    梁夜的臉一時更紅了。
    小兔崽子，亂說什麽！
    他想起剛剛吳昕未曾說完的話，腦海中莫名浮現出吳昕泡在浴桶中的模樣，白皙剔透的肌膚因為溫熱的水汽泛著健康而引人遐想的淡粉……
    梁夜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
    小兔崽子，一句話就將他帶歪了，果然紅顏禍水。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有梁夜親自催，下人很快就把晚膳布好了。
    梁夜抱著吳昕出來的時候，就連椅子上都已經裹上了吳昕習慣的軟墊。
    梁夜將人放下，自己在他旁邊坐了，看著他笑道：“這會兒都是你喜歡的，不用我讓你，自己看著吃吧。”
    吳昕往桌上看了一圈，愣了下，轉頭看梁夜：“沉閣哥哥吃什麽？”
    都是他養病吃的，唯一的葷食是燙了雞絲的白粥，那雞絲恨不得比頭發絲都細！
    這一桌子又素又寡淡的飯菜，他看了都提不起胃口，對梁夜這種人高馬大的沙場悍將來說，和喂兔子有什麽區別啊？
    梁夜倒是不在意，拿起筷子夾了根青菜，放在自己碗裏：“我和你一樣吃，怎麽，不行？”
    他抬眼看著吳昕，笑了一聲，抬手幫吳昕攏起垂落的長發，隨手從身後的條案上夠了支毛筆，給他束發：“好了，這樣就不打擾你吃東西了。”
    吳昕完全沒反應過，梁夜已經流利的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又開始吃東西了。
    隻是不同於早晨的匆忙，此刻的梁夜細嚼慢咽、舉止優雅，看的吳昕都有些懵了。
    不是，這是怎麽了，不過出去了一趟，他的沉閣哥哥就被什麽髒東西附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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