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暗流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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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風自玄龍殿外廊吹過,天光冷白,石柱投下的影子拉得極長。白金色的殿牆在陽光下映出刺目的冷輝,卻掩不住空氣裏盤旋的陰翳。沒有時間之王所在的玄龍殿仿佛失去了活力,玄無月昨夜也難得失眠,父親現在情況如何,她尚未可知。
    玄無月一行走出殿門,踏上通往市政大道的石階。街道上已有零星行人,卻與往日的熙攘全然不同。人群稀疏而急促,腳步聲在石板上交錯,帶著不安的節奏。
    有百姓看見她銀色的衣袍,先是怔住,隨即迅速繞路。有人低下頭匆匆離開,衣擺擦過牆角揚起灰塵。更有人直接避到街邊攤後的陰影裏,仿佛隻要不看,就能隔絕那份與流言相關的恐懼。
    廊柱下,一名老婦正牽著孫兒走來。孩童抬起頭,好奇地望向玄無月,眼眸清澈而天真。然而下一刻,老婦猛地拽住他的手,把他拉到石柱後,慌亂地低聲念叨,“別看,別說……快別看……”,聲音急促,像是在驅趕厄運。
    玄無月腳步未停,銀眸不偏不倚地向前望去。所有目光、竊語、閃避,她都當作冷風掠過耳畔。可在心底,卻第一次湧出一抹酸澀,不能解釋,或者說解釋對於目前的情況來說也是無用的。
    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自己會需要解釋父親的忠誠,自己的清白。可如今,縱然心底波濤翻湧,她也隻能把這份酸感吞咽下去。
    大道盡頭的牆麵上,數行白色粉筆字格外顯眼。字跡歪斜卻刻意放大,“時間會咬自己的尾。”
    玄無月的目光停頓片刻。那是新的話術,新的造謠,像是有人在暗中織網,把尼德霍格與她的身份一並拖入泥潭。
    她的指尖在長袖下微微一緊,指環上淡淡的光芒隨之顫動了一次。那是時間之環,脈動如心跳,回應著她的情緒。隻要一個念頭,她便可抽離片刻時序,凍結這些冰冷的目光,凍結這虛偽的流言。
    可她沒有。
    她在心底一遍遍告誡自己,必須把每一分時間,留在真正的刀口。
    她的步伐未曾遲疑。殿後的影子覆在她身上,又在她身後拉長,像第二個默不作聲的玄無月。她的背影冷峻,仿佛與這座城一樣,被迫承受著來自內外的雙重壓力,卻依舊挺直。
    陽光穿過雲層,落在大道石麵上,冷得像冰。行人仍舊散開,沉默、閃躲。玄無月走在其中,猶如一柄劍影,在光與影之間,獨自前行。
    內城區的軍府側房裏,窗外的旌旗獵獵,火光映得龍紋旗影搖晃。房內卻安靜得出奇,隻能聽見袖劍輕輕入鞘的金屬摩擦聲,以及輪椅軸心緩慢轉動的細響。
    李鳳熙警惕地守在門口,青懿晟與泰拉維恩一左一右而立,目光都投向坐在輪椅上的李乘風。玄無月沒有坐,她站在廊柱的陰影下,仿佛一尊銀色的冷像。
    李乘風抬眼,目光沉定,開口不急不徐,“若想破謠,需三證同立。”
    他伸手,指尖落在桌案上,一點一點敲出節奏。
    “第一,是毒證。”
    他將一小瓶樣本推到桌中央,瓶口用蠟封著,裏麵懸浮著混濁的液體。
    “軍械滑油裏摻了蜃毒灰。劑量不至於致命,但足以讓弓弦打滑、箭矢錯飛。溯源供貨渠道,就能找到誰在暗中投料。”
    “第二,是紙證。”
    他翻出幾片卷曲的紙角,邊緣被火熏過,纖維間仍殘著一股異樣的腥味。
    “這些傳單與新令的紙,水印一致,纖維混有海藻漿,不是城內紙坊常用配方。要麽是東抄署私放,要麽是有人假借其印。”
    “第三,是口證。”
    李乘風的眼神略冷,聲音卻更輕了些。
    “我們要順著那些遞紙條的黑袍人,查到他們的上線。抄手、刻工、糧務鏈條……總有人能咬出幕後授意。”
    他停頓,手指緩緩扣在輪椅扶手上。
    “毒證、紙證、口證。三證立,謠言就會自崩。”
    房內沉默一瞬,仿佛每個人都在咀嚼他的話。
    青懿晟最先出聲,語氣決然,“我與泰拉維恩去盯軍庫、油脂坊、兵支處的貨簽。毒證若真存在,不難追出。”
    泰拉維恩重重點頭,聲音如鐵,“軍器鏈條一旦鬆動,必有人留下痕跡。”
    李乘風轉而看向李鳳熙,“你隨我去東抄署。那裏紙契成堆,若有人暗改水印或偷換纖維,我們能查出來。”
    李鳳熙沉聲應道,手已下意識握住劍柄。
    最後,他把目光投向玄無月。
    “而你。”,他說得極慢,“必須留在這裏。”
    玄無月眉頭驟蹙。紫發垂落肩側,她的眼神冷而堅硬,“你讓我袖手旁觀?”
    “不是袖手。”,李乘風平靜看著她,“而是壓陣。你若一動,風向全城皆知。此時最需要的是聖女的坐定,而非探子的蹤跡。”
    空氣一度僵硬。玄無月呼吸輕微一頓,眼底閃過不甘。可最終,她垂下眼睫,緩緩點頭。聲音極輕,卻透著克製的冷冽,“我明白。”
    李乘風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仿佛落錘定音。“若不辨真偽,謊言就會生根。我們不爭辯,我們隻舉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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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安慰,而是一種策略宣言。
    青懿晟目光一亮,泰拉維恩沉聲應諾,連李鳳熙也暗暗點頭。
    此時,李乘風取出一個暗色皮囊,將西區碎紙與軍營油樣一並放入。皮囊紋路暗隱,散發出微弱的靈息。
    他的掌心在囊口輕輕掠過,一道幾不可見的靈力紋理潛入其中,雖然一絲強烈的刺痛感再次襲來,但是李乘風還是堅持完成了法陣的塑造。他心底獨語,等所有線索匯攏,用這法陣鎖住氣息,必能牽出那個坐收漁翁之利的赫烏洛。
    他合上皮囊,語聲淡淡,“走吧,網已張開。”
    窗外風聲蕭蕭,旌旗如烈火翻卷。屋內的靜謐,卻暗藏即將掀起的暴風。
    黃金殿的後室幽暗,厚重的龍紋帷幔垂落,將晨曦隔絕在外。牆上懸掛著一條暗金色的佩帶,邊緣被血浸透,顏色已從猩紅轉為暗褐。那是黃金之王在前線受傷時所佩,血跡未洗,像一塊無法抹去的烙印。
    彌撒獨自立在帷幔下,伸手觸碰那條佩帶。指尖輕擦過幹涸的血痕,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卻很快壓下。胸腔的起伏在金甲之下顯得厚重而隱忍,像要把所有情緒都封死在甲片與骨骼之間。
    “父王……”,他低聲,嗓音啞得不像自己。短促的一句,便戛然而止。
    金發披散,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昔日人前的風流與輕佻,早在血帶的腥氣下徹底剝落。眼底深處藏著的不僅是恨,還有難以言說的驚懼,恨的是背刺的傳言指向玄無月之父,驚懼的是,自己竟然無從確認真相。
    他緩緩閉眼,將那點猶疑與痛意全部壓入心底。再睜開時,眼中隻餘冷光。
    親兵推門而入,單膝跪下,“殿下,城內再傳出新糧令之風。百姓已有人排隊守候,言明明午就能換糧。”
    彌撒手指頓在佩帶上,眼神驟冷。片刻後,他緩緩收回手,抬起的神情如刀鋒一般,“所有告示,一律先驗印後張掛。若有一張無本府印鑒,撕毀,立斬張貼者。”
    “遵命!”,親兵重聲應下,迅速退下。
    門扉合上的瞬間,彌撒肩胛一鬆,卻又硬生生挺直。痛與情,都折成規矩的鐵線,緊緊裹在盔甲下。他不能軟,哪怕孤身一人。
    帷幔之外,風聲一動。屋簷下,一抹黑影掠過,輕若無聲,卻悄悄停駐了片刻。盯著彌撒的,不止一雙眼。
    夜色深沉,東抄署的高牆在火把映照下投出參差影子。李乘風與李鳳熙悄聲而入。院中空曠,隻有墨香混雜海腥味,從暗處緩緩飄來。
    兩人循味而行,推開半掩的偏門。室內桌案淩亂,木版與油墨四散。墨輥上殘留著未清的字跡,火光映照下,能依稀辨出“親手背刺”四個反刻的字。
    李鳳熙眼神一沉,立刻封門戒備。李乘風則低頭查看紙槽,紙漿漂浮其中,散發出明顯的海藻腥味。案台抽屜裏,還有幾張外來商票,戳記並非龍城行會印,而是某海港商盟。
    “不是城內坊紙。”,李乘風低聲,目光愈加沉重。
    就在此時,火光驟然亮起!有人自後窗擲入火油瓶,烈焰瞬間撲卷而來,炙熱氣浪翻卷桌案。
    “有人要毀證據!”,李鳳熙低吼,袖劍破窗,動用靈力引來院外水流,傾瀉而下,壓住半邊火焰。她自己衝入煙火間,將搖搖欲墜的紙槽掀翻,水與火激烈碰撞,濃煙嗆得她眼眶通紅。
    李乘風沒有著急行動,突破火口追擊,而是冷靜地伸手搶下桌上半塊木版心,與壓在火焰邊緣的一張漿料配方單。他神情冷峻。
    火勢終於壓下。李鳳熙咳出一口煙氣,卻已穩穩護在他身前。兩人對視一眼,心中皆有數,今晚有人盯著他們。
    半塊木版心上,“時序之印”的模糊輪廓清晰可見,那是尼德霍格的禦印仿刻!
    李乘風的指尖拂過,微微一凝。
    同一時刻,糧務司後院,一間石室裏燈火昏暗。黑袍探子跪地,將一隻漆黑匣子遞給麵前的文官。
    那文官戴著穗形金環,神色陰鷙。他低聲道,“內有偽詔木版與蠟印,明午前,貼滿三坊。”
    黑袍人低頭受命,轉身離去。石門一合,屋內重歸寂靜。
    卻沒人注意到,遠處暗廊裏,一雙眼睛悄悄盯住了這一幕。是誰,看不清。
    突兀間,一名年輕抄手抱著文牘闖入,神色錯愕,“大人,這裏……”
    話未說完,利刃已掠過他的喉嚨。鮮血噴灑,黑袍探子冷冷將屍體裝進麻袋,拋向後渠。石室中,隻餘冷鐵般的沉默。
    收尾鏡頭
    東抄署的廢墟邊,半塊版心被李乘風收入皮囊;而糧務司的石室外,一小枚斷裂的紅蠟碎片從麻袋口滑落,跌入青石縫。
    火光映照下,蠟塊表麵浮現微微的鱗紋,像蛇鱗般的微刻。上麵隱隱有赫烏洛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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