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血茶疑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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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籠罩著騰衝縣城,段雲生踏著濕滑的青石板路,向城西的老茶館走去。昨夜那個叫白竹的神秘女子臨走前,在他手心塞了一張字條:"明日卯時,霽虹茶館,知你父死因者。"
    父親留下的銀盒和照片被他貼身收著,那把黃銅鑰匙則用紅繩掛在脖子上,藏在衣襟裏。鑰匙冰涼的觸感時刻提醒著他——段家的秘密就藏在這座邊城的某個角落。
    霽虹茶館是家老字號,門臉不大,黑漆招牌上的金字已經斑駁。段雲生撩開藍布門簾,撲麵而來的是普洱熟茶特有的陳香。堂內光線昏暗,隻有兩三桌客人低聲交談。
    "段少爺,這邊請。"一個跑堂的小夥計引著他穿過前堂,來到後院一間僻靜的雅室。
    推開門,段雲生愣住了。雅室裏坐著兩個人:一個是昨夜的白竹,依舊一身黑衣;另一個是位六十出頭的老者,滿臉風霜,左眼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
    "這位是趙鐵山,當年"順豐馬幫"的頭領。"白竹介紹道,聲音比昨夜柔和了些,"也是...我父親。"
    段雲生警惕地沒有入座:"順豐馬幫?就是十八年前在怒江峽穀全軍覆沒的那支?"
    趙鐵山獨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全軍覆沒?嗬嗬,小少爺,你祖父是這麽告訴你的?"他端起粗瓷茶碗喝了一口,"事實上,我們中有三個人活了下來。"
    段雲生心跳加速。照片背麵祖父寫著"唯餘我一人",而趙鐵山卻說有三人生還。誰在說謊?
    "坐下吧,段少爺。"白竹指了指空位,"你父親的死,和十八年前的事有關。而這一切,都要從"血茶"說起。"
    段雲生終於坐下,從懷中取出父親留下的照片推向對麵:"這上麵的紅樹,就是血茶樹?"
    趙鐵山看到照片,獨眼瞳孔驟然收縮。他粗糙的手指顫抖著撫過照片上那棵怪樹:"就是它...這該死的妖樹!"他突然抬頭,"你祖父沒告訴你,當年是他提議去采那樹的葉子?"
    "不可能!"段雲生脫口而出,"段家世代茶商,怎會碰這種邪物?"
    "茶商?"趙鐵山冷笑,"你祖父沒告訴你,段家祖上是做什麽的?"
    白竹按住父親的手臂,轉向段雲生:"血茶樹生長在怒江一處隱秘峽穀,當地人視為禁地。十八年前,你祖父找到我父親,說發現了一種珍稀茶樹,製成茶可賣天價..."
    "我們十二個人跟著他進了峽穀。"趙鐵山接話,聲音沙啞,"找到那棵樹時,我就覺得不對勁——樹皮像剝了皮的人肉,葉子紅得發黑。但你祖父堅持要采,說是什麽"百年難遇的商機"。"
    段雲生後背滲出冷汗。祖父在他記憶中是個嚴肅正直的老人,怎會做出這種事?
    "采葉後的第三天,怪事就開始了。"趙鐵山解開衣領,露出頸部一道可怕的疤痕,"先是老李,半夜爬起來說自己看見滿屋子血,用刀劃開了自己的喉嚨...接著是小六子,硬說有人要殺他,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雅室裏安靜得可怕,隻有茶爐上水壺發出輕微的嘶鳴。
    "七天內,九個人以各種方式自盡。"趙鐵山閉上獨眼,"我、你祖父和白竹的娘活了下來,因為我們沒喝那茶——你祖父是知道內情不敢喝,我和白竹娘是因為負責看守貨物,沒來得及喝。"
    段雲生喉嚨發緊:"那我父親...?"
    "你父親不知從哪聽說了這事,一個月前找到我。"趙鐵山從懷中取出一塊布包,展開後是幾片幹枯的紅葉,"他說在騰衝茶市發現了"血茶",懷疑有人要重啟這勾當。"
    段雲生認出來了,這正是父親那批"血茶"中的葉片。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他:"所以父親是...?"
    "被滅口。"白竹幹脆地說,"你父親查到這批血茶的來源是英國人的實驗室,他們似乎找到了方法減弱血茶的毒性,隻保留致幻效果。"
    "英國人?"段雲生想起馬德彪提到的霍華德,"那個植物學家?"
    趙鐵山點頭:"霍華德表麵是學者,實則是英國東印度公司的探子,專門在雲南搜集稀有植物樣本。他和當地軍閥趙金虎勾結,想在滇西大規模種植血茶,製成毒品銷往東南亞。"
    段雲生腦中閃過父親屍體上那些詭異的紅紋。如果血茶真能讓人產生幻覺自殘,那一切都說得通了。但還有一個關鍵問題...
    "為什麽現在?為什麽是我父親?"
    白竹和趙鐵山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是白竹開口:"因為血茶樹百年一開花,今年正是花期。而花開時的汁液...據說能讓人看見"鬼神之事"。"
    段雲生突然明白了父親紙條上"茶非茶,血非血"的意思。這不是普通的茶葉生意,而是涉及超自然力量的禁忌之物!
    "我們需要你幫忙找到血茶樹。"趙鐵山向前傾身,"你祖父當年在樹幹上刻了地圖,隻有段家血脈才能——"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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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槍響打斷了他的話。窗戶紙應聲破了個洞,趙鐵山悶哼一聲,肩膀綻開一朵血花。
    "趴下!"段雲生一把拉倒白竹,同時掏出配槍。又是兩槍打在牆上,木屑飛濺。
    白竹從靴筒抽出匕首,靈活地滾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扇。段雲生瞥見院牆上一閃而過的黑影。
    "追!"他躍出窗戶,白竹緊隨其後。
    兩人追出茶館,巷子裏已空無一人,隻有地上幾滴新鮮的血跡延伸向街角。
    "是趙金虎的人。"白竹咬牙道,"他們一定跟蹤了我。"
    段雲生收起槍,突然意識到什麽:"你父親!他受傷了!"
    回到雅室,趙鐵山已經自行包紮了傷口,正用布條勒緊止血。見他們回來,老人咧嘴一笑:"小傷,當年馬幫火並比這嚴重多了。"
    段雲生檢查了傷口,子彈擦過肩胛骨,確實不算嚴重。他幫趙鐵山重新包紮,問道:"趙金虎為什麽對血茶這麽執著?"
    "那瘋子相信血茶花能讓人刀槍不入。"趙鐵山嗤笑,"其實當年你祖父也這麽想,所以才..."
    話未說完,茶館前堂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沉重的軍靴聲。一個粗獷的聲音喝道:"搜!每個角落都別放過!"
    "巡防營的人!"白竹臉色一變,"趙金虎的走狗!"
    段雲生迅速思考著對策。作為昆明警署的人,他本可以亮明身份,但這樣一來就會打草驚蛇。況且父親的事明顯牽扯多方勢力,警署內部未必幹淨。
    "後窗走。"他低聲說,攙起趙鐵山。
    三人從後院翻牆而出,鑽進錯綜複雜的小巷。身後傳來士兵的吆喝聲和砸門聲,但很快被拋在遠處。
    躲進一間廢棄的碾米坊後,段雲生終於問出那個盤旋已久的問題:"你們為什麽找我?如果隻是需要段家血脈,我祖父或父親不是更合適?"
    白竹望向父親,得到默許後,她從頸間取出一枚古樸的銅牌:"因為隻有段家嫡係血脈才能進入血茶穀。這是守護者留下的規矩。"
    銅牌上刻著一棵樹的圖案,與照片上那棵血茶樹一模一樣。段雲生心頭一震:"守護者?"
    "血茶樹不是天生地長的。"趙鐵山喘息著說,"是很久以前,一些...特殊的人種下的。他們留下祖訓,隻有特定血脈的人才能接近,否則必遭橫禍。"
    段雲生想起古籍殘頁上的記載:"那段家...?"
    "你們是守護者的後裔。"白竹直視他的眼睛,"而你父親發現了更可怕的事——霍華德和趙金虎找到了破解血脈限製的方法,所以他們殺了他。"
    段雲生如墜冰窟。如果血茶樹真能被大規模利用,產生的後果不堪設想。父親一定是想阻止這一切...
    "我要去血茶穀。"他突然說。
    白竹似乎早料到這個決定:"我們今晚就出發。趙金虎的人已經盯上我們,騰衝不能再待了。"
    "等等。"段雲生想起一事,"那把黃銅鑰匙是開什麽的?"
    趙鐵山和白竹對視一眼,老人緩緩道:"那是段家老宅密室的鑰匙。你祖父當年從血茶穀帶回來的東西,都鎖在那裏。"
    當天傍晚,段雲生借口整理父親遺物回到段府。府中已被翻得一片狼藉,顯然有人先他一步來過了。他直奔祖父生前的書房,在書架後找到了那個隱蔽的鎖孔。
    黃銅鑰匙轉動時發出清脆的"哢噠"聲。暗門緩緩開啟,露出一間不足五平米的密室。密室裏隻有一口包鐵皮的樟木箱。
    箱子裏整齊碼放著幾本發黃的日記、幾個小瓷瓶,以及一把造型古怪的短刀。段雲生翻開最上麵那本日記,扉頁上祖父的筆跡寫著:"丙辰年血茶穀記事"。
    他匆匆瀏覽了幾頁,內容令他毛骨悚然。祖父詳細記錄了血茶樹的特性:葉片汁液能讓人產生強烈幻覺,而花期時的花蜜則更為可怕——飲用者會獲得短暫的預知能力,但代價是迅速衰老致死。
    日記最後一頁寫著:"吾罪孽深重,以十二人性命驗證古訓。然血茶花開在即,英夷與趙賊虎視眈眈。唯望後世子孫謹記:血茶非人間物,觸之必遭天譴。"
    段雲生合上日記,手微微發抖。祖父竟是明知故犯,用馬幫弟兄的性命做了實驗!而父親顯然是發現了這個秘密,才遭殺身之禍。
    他小心地拿起一個小瓷瓶,揭開蠟封,裏麵是幾粒紅色結晶,散發著淡淡的甜腥味。這就是提純後的血茶精華?
    正當他準備查看其他物品時,院中突然傳來福伯的驚呼:"你們不能進去!少爺不在——"
    沉重的腳步聲迅速逼近書房。段雲生迅速將幾本日記和瓷瓶塞入懷中,剛關上箱子,書房門就被踹開了。
    三個穿軍裝的大漢持槍而入,領頭的滿臉橫肉,正是騰衝巡防營統領趙金虎的親信——王彪。
    "段少爺,這麽晚了還在整理遺物啊?"王彪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我們統領想請您過府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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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雲生暗自握緊了腰間的槍:"這麽晚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恐怕不行。"王彪使了個眼色,兩個手下上前一步,"統領說了,務必請您現在過去...帶著您從密室裏取的東西。"
    段雲生心頭一震。他們怎麽知道密室?除非...府裏有內奸。
    "我要是不去呢?"
    王彪冷笑一聲,突然拔槍對準門外的福伯:"那這老東西的腦袋就要開花了。"
    段雲生咬牙。他不能連累福伯,但更不能把血茶的秘密交給趙金虎。就在他猶豫的刹那,窗外突然飛進一塊石子,精準地打滅了油燈。
    黑暗中,一個熟悉的女聲在段雲生耳邊低語:"後窗,現在!"
    是白竹!
    段雲生毫不猶豫地撲向後窗,同時掏出配槍向門口開了兩槍作為威懾。混亂中他聽到王彪的咒罵和福伯的驚叫,但已顧不得許多。他翻出窗戶,落入一個狹窄的巷道。
    白竹一把拉住他的手:"跑!趙鐵山在城外等我們!"
    兩人在迷宮般的小巷中穿行,身後傳來追兵的吆喝聲和零星的槍響。轉過幾個彎後,白竹帶著段雲生鑽進一條下水道,汙濁的水流沒到膝蓋,但總算甩開了追兵。
    "你怎麽來了?"段雲生喘息著問。
    白竹在黑暗中笑了笑:"我說過,有些霧裏的真相需要我帶你去看。"
    穿過漫長的下水道,兩人從城東一處廢棄水門鑽出。月光下,趙鐵山駕著一輛馬車等候多時。
    "上車!"老人簡短地說,"趙金虎的人已經封鎖了城門,但我們走小路。"
    馬車在月色中疾馳,騰衝城的輪廓漸漸遠去。段雲生望著懷中鼓脹的日記,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將是更多難以想象的秘密——關於血茶,關於段家,也關於他自己。
    而此刻他唯一確定的是,父親的死絕非終點,而是一張更大陰謀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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