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醴陵謎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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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時,程墨書和白芷潛伏在鬼哭澗東側的山崖上,俯瞰穀底的活動。與三天前相比,穀中景象大不相同——中央的木屋前搭起了一座高台,台上立著根雕刻怪異符文的木柱,柱下堆滿了那種黑色罌粟花。十幾個身穿黑袍的人在高台周圍忙碌,有的在攪拌大鍋裏的液體,有的在布置奇怪的符文陣。
"那就是血祭台,"白芷低聲說,手指緊緊扣著岩石邊緣,"黑岩要用活人血激活終極血蠱。"
程墨書數了數穀中的人手,至少有二十個武裝打手,分散在出入口和關鍵位置。陳世榮穿著西裝,站在高台旁與一個高大的黑袍人交談——想必就是黑岩。即使從這個距離,程墨書也能看到黑岩右手上那枚在火把下閃閃發光的銀戒指。
"我們得靠近些,"程墨書說,"但這樣下去肯定會被發現。"
白芷從腰間取出那個繡花布袋,倒出些綠色粉末。"閉上眼睛,別呼吸。"
程墨書照做,感覺白芷將粉末輕輕撒在他身上。粉末接觸皮膚的瞬間,有種奇異的清涼感,隨後他聞到了一股類似青苔的氣味。
"現在他們暫時看不見也聞不到我們,"白芷自己也撒了些,"但效果隻有半個時辰,而且不能碰水。"
兩人借著暮色和粉末的掩護,沿著陡峭的山徑下到穀底。隨著距離拉近,程墨書能聽到陳世榮和黑岩的對話。
"...縣長和其他人子時到,"陳世榮說,聲音裏透著興奮,"等他們吸了"黑夢"煙,就會乖乖聽我們擺布!"
黑岩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砂紙摩擦:"苗女抓到了嗎?"
"趙鐵柱說她逃了,但中了毒針,跑不遠。"陳世榮擦了擦額頭的汗,"沒有她,儀式就不能完成嗎?"
黑岩冷哼一聲:"她的血是藥引!沒有白苗祭司血脈,血蠱就無法控製那麽多人。"他舉起右手,銀戒指在火光下泛著冷光,"不過...如果實在抓不到她,用她姐姐的屍體也能勉強替代。"
程墨書感覺身旁的白芷身體一僵。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冷靜。
兩人躲在一堆木箱後麵,距離高台隻有十幾米。程墨書注意到台子下麵放著幾個大瓷罐,正是陳家特製的那種,罐口密封著,但隱約有煙霧滲出。
"那是"黑夢"煙,"白芷在他耳邊輕語,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廓,"吸了會讓人產生幻覺,任人擺布。"
程墨書點點頭,思索著對策。他們隻有兩個人,對方卻有二十多個武裝人員,硬拚毫無勝算。必須智取...
就在這時,一個黑衣人匆匆跑來報告:"黑岩大人,我們在山口抓到一個警察!他說有重要情報!"
程墨書心頭一緊——難道是趙鐵柱?
片刻後,兩個打手拖著一個滿臉是血的人過來。借著火光,程墨書認出那是警局的老周,他手下最正直的老警察!
"說!苗女和程墨書在哪?"陳世榮一腳踹在老周肚子上。
老周吐了口血沫,冷笑:"程隊長會來收拾你們的...你們這些賣鴉片的雜種..."
黑岩做了個手勢,一個打手立刻往老周臉上按了塊浸濕的黑布。老周劇烈掙紮了幾下,很快就癱軟下來,眼神變得空洞。
"現在,告訴我程墨書在哪?"黑岩輕聲問。
老周木然地回答:"不知道...他三天沒露麵了...趙鐵柱說他死了..."
"那苗女呢?"
"沒見過..."
黑岩似乎滿意了,示意把老周帶下去:"留著,等會兒當第一個祭品。"
程墨書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必須救老周,但現在貿然行動隻會兩人都送命。
白芷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輕輕按住他的手,指了指高台後方。那裏有幾個大木箱,可以繞到台子下麵。
兩人借著漸漸昏暗的天色和粉末的掩護,悄悄移動到高台下方。從這個角度,程墨書能清楚地看到台子上的細節——木柱上刻滿了與牛角刀上相似的符文,柱底放著一圈古怪的法器:幹枯的動物爪子、人骨製成的笛子、裝滿暗紅色液體的小瓶...
最引人注目的是柱子正前方放著的一個陶罐,罐口用紅布封著,上麵貼著一張黃符紙。白芷看到那個罐子,呼吸明顯急促起來。
"姐姐的...骨灰..."她聲音顫抖,"他們竟然..."
程墨書握緊她的手以示安慰。就在這時,黑岩的聲音從台上傳來:
"開始準備!把祭品帶上來!"
幾個打手拖著老周和另外兩個昏迷的人上台,將他們綁在柱子周圍的木樁上。黑岩手持一把牛角刀,開始繞著柱子吟唱奇怪的咒語。陳世榮則站在台邊,緊張地搓著手。
"必須阻止他們,"白芷急切地說,"一旦血祭開始,就來不及了!"
程墨書快速觀察四周。台子下方的瓷罐通過幾根竹管連接到台上,顯然是要在儀式中釋放"黑夢"煙。如果能破壞這個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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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那些竹管,對白芷做了個切斷的手勢。白芷會意,從腰間取出短刀。兩人正要行動,突然一陣尖銳的哨聲劃破夜空!
"有人闖進來了!"穀口處有人大喊。
緊接著是一陣槍聲和打鬥聲。程墨書驚訝地看到十幾個穿著普通農民衣服的人衝進穀中,手持各種武器,與陳世榮的打手們搏鬥在一起。領頭的是個白發老者,動作卻矯健如青年,手持一根長棍,所到之處打手紛紛倒地。
"是苗寨的人!"白芷驚喜道,"阿公帶人來救我們了!"
台上頓時大亂。陳世榮驚慌失措地大喊:"攔住他們!保護黑岩大人!"黑岩則陰沉著臉,加快了咒語的節奏,手中的牛角刀已經抵上了老周的喉嚨!
"現在!"程墨書低喝一聲,與白芷同時衝向高台。
白芷敏捷如貓,幾個起落就躍上台子,手中短刀直取黑岩後心。黑岩仿佛背後長眼,側身避開,反手一揮,一團黑色粉末朝白芷麵門撒去!
白芷一個後空翻避開,同時甩出三根銀針。黑岩寬大的袖袍一拂,針竟然在空中轉向,釘在了木柱上!
"白家的小丫頭,"黑岩陰森地笑了,"你姐姐死前還在喊你的名字呢。"
白芷眼中燃起怒火,短刀舞出一片銀光,逼得黑岩連連後退。程墨書則趁機爬上高台,解救了老周和另外兩個祭品。老周仍處於迷糊狀態,但還有呼吸。
"程墨書!"陳世榮的尖叫從身後傳來,"你竟然還活著!"
程墨書轉身,隻見陳世榮舉著一把手槍對準他,手抖得像風中的樹葉。
"放下槍,陳世榮,"程墨書冷靜地說,"你已經被包圍了。"
確實,苗寨的人在白發老者的帶領下逐漸控製了局麵,打手們非死即傷。但陳世榮似乎已經瘋狂:"不!隻要完成儀式,縣長和那些官員都會聽我的!整個醴陵都是我的!"
他扣動扳機,槍聲響起,程墨書側身閃避,子彈擦過手臂,帶起一道血痕。陳世榮還想再開槍,突然身體一僵,低頭看著胸前冒出的刀尖——白芷在千鈞一發之際擲出短刀,正中他的後心!
與此同時,黑岩趁機繞到白芷身後,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正好用你的血完成儀式!"他獰笑著舉起牛角刀。
程墨書顧不得手臂的傷,撲向黑岩。黑岩一揮袖,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擊退數步。白芷在黑岩手中掙紮,臉色漸漸發青。
"放開她!"程墨書用苗語大吼,這句話他從小聽母親說過無數次。
黑岩愣了一下,隨即狂笑:"原來你是青娘的兒子!太好了,今天能把白苗兩支血脈一網打盡!"
他的刀尖抵上白芷的喉嚨,一滴血珠滾落。就在這時,白芷突然從口中噴出一股綠色煙霧,直撲黑岩麵門!
黑岩慘叫一聲,鬆開手踉蹌後退,雙眼已經變成可怕的紅色。"小賤人!"他怒吼著,胡亂揮舞牛角刀,"我要讓你們生不如死!"
白芷趁機掙脫,撿起陳世榮掉落的槍,對準了黑岩。"這一槍是為了我姐姐!"
槍聲響起,黑岩的胸口綻開一朵血花。但他竟然沒有倒下,反而獰笑著繼續向前:"普通子彈殺不死我...我已經用血蠱把自己的命和這片土地連在一起..."
白芷臉色變了:"他用了"地縛術"!必須破壞他的法陣!"
程墨書環顧四周,目光落在那個骨灰罐上。黑岩的咒語、血祭...一切都圍繞著白芷姐姐的骨灰進行。他猛地衝向罐子,在黑岩反應過來前,一把扯下紅布和黃符!
"不!"黑岩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轉身撲向程墨書。
白芷趁機從腰間取出那截銀月藤,咬破手指將血滴在上麵,然後朝黑岩後背擲去。銀月藤如活物般貼上了黑岩的背部,他頓時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現在!"白芷大喊,"用牛角刀刺他心髒!隻有他自己的刀能殺死他!"
程墨書撿起掉落的牛角刀,用盡全力刺入黑岩胸口。刀身完全沒入的瞬間,黑岩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像幹枯的樹皮一樣迅速皸裂,最終化為一堆灰燼!
隨著黑岩的死亡,穀中突然刮起一陣怪風,那些黑色罌粟花紛紛枯萎,連接瓷罐的竹管也自行斷裂,裏麵的"黑夢"煙泄漏出來,被風吹散。
白發老者帶著苗寨的人圍了上來。白芷撲向程墨書,檢查他的槍傷。"隻是擦傷,"她鬆了口氣,然後看向那個骨灰罐,眼中含淚,"姐姐...我終於為你報仇了..."
程墨書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在微微顫抖。戰鬥結束了,但謎團還未完全解開...
三天後,醴陵城外的山坡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程墨書穿著便裝,左臂的傷已經結痂。白芷依舊是一身靛藍苗服,銀飾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光。她手中捧著姐姐的骨灰罐,準備按照苗族習俗將其撒入淥江。
"所以,你和你姐姐是雙胞胎?"程墨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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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點點頭,手指輕撫骨灰罐。"姐姐比我早出生一刻鍾,從小就保護我。黑岩當年真正想要的是我——白苗祭司家族的雙胞胎在巫術中有特殊力量。姐姐為了保護我,自願跟黑岩走,沒想到被他送給了陳世昌..."
程墨書現在明白了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陳世昌利用瓷土運輸網絡販運鴉片,黑岩提供特製的"黑夢"毒品。白芷的姐姐發現秘密後被滅口,而陳世榮為了獨占生意,與黑岩合謀殺害兄長並嫁禍給白芷。他們計劃用血祭控製全縣官員,建立一個毒品王國...
"縣長和其他官員都招供了,"程墨書說,"省裏已經派專案組來調查這起官毒勾結大案。陳世榮死了,他的黨羽也都被捕了。"
白芷望著遠處的江水:"那你呢?立了這麽大功,應該會升職吧?"
程墨書苦笑:"我擅自行動,違反紀律,不處分就不錯了。況且..."他頓了頓,"經過這件事,我發現自己對苗族文化的了解太少了。也許該花些時間去湘西走走..."
白芷轉頭看他,黑眸中映著夕陽的光:"去找你的根?"
"嗯。母親生前總說要我記住自己的血脈。"程墨書輕聲說,"以前我不懂,現在明白了。"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來到江邊一處高崖。白芷打開骨灰罐,讓風帶走裏麵的灰燼。
"姐姐,安息吧。"她用苗語輕聲說,眼淚無聲滑落。
程墨書站在一旁,想起母親去世時自己也是這樣,將她的骨灰撒入這條江。兩個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因為一場命案而相遇,又因為共同的傷痛而相知...
撒完骨灰,白芷將罐子也投入江中,看著它被水流帶走。"我要回苗寨了,"她說,"阿公說黑岩雖死,但他散布的"黑夢"毒還在禍害鄉裏。我是白苗最後的祭司血脈,有責任幫助族人戒除毒癮。"
程墨書點點頭,胸口有種說不出的悶痛。"什麽時候走?"
"明天一早。"
夕陽已經沉到山後,最後一縷金光映在白芷的側臉上,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程墨書突然想起那天在岩洞裏,半昏迷中聽到白芷用苗語念的咒語——其中有一句是"我的心與你同在"。
"白芷,"他脫口而出,用苗語重複了那句話,"我的心與你同在。"
白芷猛地抬頭,黑眸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化為柔軟的光芒。她輕輕握住程墨書的手,用漢語回答:"我也是。"
兩人在漸濃的暮色中靜靜站立,江風拂過,帶來遠方苗寨的歌謠。明天他們將各奔東西,但此刻,在這短暫的靜謐中,某種無需言說的情感悄然生長。
"等你找到自己的根,"白芷最終鬆開手,轉身走向山路,"來苗寨找我。"
程墨書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靛藍色的苗服最終融入夜色。他抬頭看向滿天繁星,第一次感到醴陵的星空與湘西的如此相似。
"我會的。"他輕聲承諾,不管她是否能聽見。
江水奔流不息,如同時間,如同生命,如同那些無法言說卻真實存在的情感。案件結束了,但故事,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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