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紅路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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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刀鋒抵在關雪鬆的喉結上,一絲鮮血順著脖頸流下。月光下,鬆本浩二的眼睛裏閃爍著關雪鬆從未見過的冷酷。
    "鬆本,你究竟在為誰工作?"關雪鬆緩慢地舉起雙手,同時用身體擋在沈墨卿和周子明前麵。
    鬆本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當然是為大日本帝國,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中文突然變得字正腔圓,沒有絲毫口音,"警校的"偶遇",同窗的"友誼",全都是安排好的。"
    關雪鬆感到一陣眩暈,不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背叛,而是意識到自己竟然從未懷疑過。鬆本浩二——他在警校最親密的朋友,一起喝酒、查案、甚至救過彼此性命的兄弟,居然從一開始就是個謊言。
    "為什麽?"關雪鬆聲音嘶啞。
    鬆本的刀尖微微下壓:"因為你們關家和沈家,二十年前壞了我們一件大事。"他的目光掃向沈墨卿,"特別是你父親,沈青山。"
    沈墨卿的手悄悄摸向藏在衣袖中的手術刀:"我父親隻是個醫生。"
    "醫生?"鬆本冷笑,"他是最後一個滿族大薩滿的弟子,知道"紅路祭"的真正秘密。1928年,要不是他和你,"刀尖突然指向關雪鬆,"你父親關鐵山,我們早就完成了"紅路開啟"。"
    關雪鬆腦中閃過北陵的記憶碎片——那個雪夜,他和沈墨卿躲在樹後看到的儀式,穿奇怪服飾的人...其中有日本人?
    "你們在利用古老的"紅路祭"進行某種實驗。"沈墨卿突然說,"那種導致心髒麻痹的毒素,就是從"標本7"榆樹中提取的,對不對?"
    鬆本略顯驚訝:"聰明的女孩。沒錯,那是一種古老的生物武器,薩滿稱之為"樹鬼之怒",能在七天內讓人心髒麻痹而死。我們隻是...改良了它。"
    周子明蜷縮在地上,手臂上的血已經浸透了衣袖:"他們...他們計劃在三月一日鐵路沿線釋放...通過通風係統..."
    "閉嘴!"鬆本厲喝,刀光一閃就要刺向周子明。
    關雪鬆抓住這瞬間的機會,猛地撞向鬆本。武士刀劃過他的肩膀,劇痛襲來,但他成功將鬆本撞倒在地。兩人在狹窄的後院扭打起來。
    "跑!"關雪鬆對沈墨卿喊道,"帶周子明去北陵!"
    沈墨卿猶豫了一瞬,隨即扶起周子明向後巷跑去。鬆本暴怒,揮刀斬向關雪鬆。關雪鬆翻滾避開,掏出手槍,但鬆本已經躍上牆頭,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
    遠處立刻傳來回應哨聲和奔跑的腳步聲。關雪鬆知道追兵將至,顧不得傷痛,翻身爬起朝沈墨卿離開的方向追去。
    奉天城的小巷如同迷宮,關雪鬆憑著記憶抄近路,終於在一條岔路口追上了沈墨卿和周子明。周子明已經麵色慘白,幾乎走不動了。
    "得處理他的傷口。"關雪鬆撕下襯衫下擺,簡單包紮了周子明流血的手臂,"鬆本叫了增援,全城的日本特務都會出動找我們。"
    沈墨卿看了看四周:"我知道一個地方,跟我來。"
    她帶著兩人穿過幾條隱蔽的小巷,來到一座廢棄的祠堂。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裏麵蛛網密布,但還算幹燥。沈墨卿移開供桌後的牌位,露出一個暗格,取出一個小藥箱。
    "這是我父親早年設置的秘密聯絡點之一。"她熟練地給周子明清理傷口,敷上藥粉,"抗聯的人用過。"
    關雪鬆挑眉:"你父親和抗聯有聯係?"
    沈墨卿點點頭:"他一直暗中幫助抗日力量,特別是那些被日軍用作實驗的受害者。"她轉向周子明,"你知道"三月行動"的具體內容,對嗎?"
    周子明虛弱地點點頭:"他們...他們在長白山深處發現了一座古墓,裏麵有一種千年不腐的...東西。結合現代細菌技術,製造出了新型瘟疫。計劃在三月一日通過鐵路係統傳播..."
    "古墓?"關雪鬆想起古籍上被撕掉的地圖,"在哪裏?"
    "不清楚具體位置,隻知道在長白山北麓,靠近...靠近一個叫"七星穀"的地方。"周子明突然抓住關雪鬆的手,"名單上...下一個是誰?"
    沈墨卿展開古籍:"按照順序,"升天之路"之後是"幽冥之路"..."她的手指停在第五個名字上,突然倒吸一口冷氣。
    關雪鬆湊近一看,紙上赫然寫著:陳國棟——奉天警署局長。
    "陳局長?"關雪鬆難以置信,"他怎麽會..."
    周子明苦笑:"他負責...為實驗提供"犯人"...從監獄裏..."
    遠處傳來犬吠和嘈雜的人聲。關雪鬆從門縫望出去,看到幾束電筒光在巷子裏晃動。
    "他們開始挨家挨戶搜查了。"關雪鬆低聲說,"我們得立刻去北陵找你父親。他知道真相。"
    沈墨卿快速收拾藥箱:"後院有口枯井,通向下水道,能直達城北。"
    三人悄悄摸到後院。沈墨卿移開井蓋上的雜物,露出一個狹窄的通道。周子明因為手臂受傷,下去時疼得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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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水道裏漆黑一片,惡臭撲鼻。關雪鬆打頭陣,沈墨卿扶著周子明跟在後麵。老鼠在他們腳邊竄過,汙水沒到腳踝。走了約莫半小時,前方出現微光——那是通向北郊的出口。
    爬出下水道,三人已經渾身濕透,沾滿汙穢。北陵的鬆柏林在月色中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隨風發出沙沙的響聲。
    "那棵古榆樹在陵園西北角。"沈墨卿指向遠處,"父親一定在那裏等我們。"
    他們剛踏進陵園,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槍響。周子明悶哼一聲,撲倒在地——子彈從他後背穿入,前胸穿出,鮮血瞬間染紅了雪地。
    "狙擊手!"關雪鬆拉著沈墨卿撲到一座石碑後。又一發子彈打在石碑上,碎石飛濺。
    周子明躺在血泊中,艱難地向他們伸出手:"名單...名單上還有..."話未說完,他的手垂落下去,眼睛失去了光彩。
    "他死了。"沈墨卿聲音顫抖,"但"升天之路"...凶手還沒完成儀式..."
    關雪鬆觀察四周:"狙擊手在東南方向的樹上。我們繞到碑林後麵,從西側接近古榆樹。"
    兩人借著墓碑和灌木的掩護,迂回前進。槍聲又響了幾次,但都沒打中。終於,他們看到了那棵巨大的古榆樹——樹幹上刻著七個神秘符號,樹下站著一個瘦高的身影。
    "父親!"沈墨卿低聲呼喚。
    那人轉過身,正是沈青山。他比關雪鬆記憶中蒼老了許多,白發如霜,但眼神依然銳利如刀。
    "過來!快!"沈青山招手,同時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袋,向四周撒出一把粉末。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氣味。
    "遮住口鼻!"沈青山命令道。關雪鬆和沈墨卿剛照做,就聽到東南方向傳來一聲慘叫——狙擊手從樹上摔了下來,雙手抓著臉痛苦翻滾。
    "暫時解決了。"沈青山領著兩人轉到古榆樹後,那裏有一個隱蔽的地洞,"進去說。"
    地洞比想象中寬敞,點著油燈,擺著簡單的生活用品和大量書籍。沈青山給兩人倒了熱茶,然後仔細檢查了關雪鬆肩上的刀傷。
    "鬆本浩二?"沈青山一邊上藥一邊問。
    關雪鬆點頭:"他說...二十年前..."
    "1928年。"沈青山歎息,"皇姑屯事件不僅是炸死張作霖那麽簡單。日本人同時在秘密測試他們從薩滿古墓中找到的東西——一種古老的瘟疫。"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古老的骨片,上麵刻滿了細小的符號:"這是封印"樹鬼之怒"的咒文的一部分。完整的咒文被分成七塊,由七個薩滿家族保管。日本人已經收集了五塊。"
    沈墨卿展開那本滿文古籍:"所以"紅路祭"實際上是..."
    "一種解鎖儀式。"沈青山點頭,"每完成一個符號的祭祀,就解開一層封印。當七個全部完成時,那種古老瘟疫就會與日本人培育的現代細菌結合,形成一種全新的生物武器。"
    關雪鬆想起照片上"紅路開啟之日"的字樣:""三月行動"就是要在鐵路沿線釋放這種混合瘟疫?"
    沈青山麵色凝重:"不僅如此。他們還在七個主要車站的地下埋設了"標本7"榆樹的提取物,作為...怎麽說呢,引信。一旦引爆,瘟疫會沿著鐵路線迅速蔓延。"
    "凶手殺的那些人..."沈墨卿翻看名單,"都是參與這個計劃的?"
    "知情者或執行者。"沈青山說,"但我懷疑凶手不隻是為了複仇,而是在...加速儀式。"
    關雪鬆不解:"什麽意思?"
    "看這個。"沈青山指向古籍上的一幅圖——七棵樹排列成北鬥七星形狀,中間是一個漩渦狀的符號,"如果七種死亡不是按特定順序完成,而是同時發生...會提前開啟"紅路"。"
    沈墨卿臉色煞白:"所以周子明的死...雖然不是在樹上完成的"升天之路",但仍然算數?"
    "恐怕是的。"沈青山歎息,"現在已經有四個符號被激活。如果凶手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剩下三個..."
    遠處突然傳來爆炸聲,震得地洞頂上的土簌簌落下。沈青山迅速熄滅了油燈:"他們找到這裏了。"
    三人屏息靜氣。地麵上,腳步聲和日語喊叫聲越來越近。關雪鬆握緊了手槍,隻剩三發子彈了。
    "還有一條路。"沈青山在黑暗中低聲說,"地洞通向一個廢棄的礦道,能到城外。你們必須立刻走。"
    "您呢?"沈墨卿抓住父親的手臂。
    "我得留下來拖延時間。"沈青山將一個皮袋塞給女兒,"這裏麵有剩下的兩塊骨片和我的研究筆記。找到最後一塊骨片,就能重新封印"樹鬼之怒"。"
    關雪鬆想起名單上的下一個名字:"陳局長...警署的陳國棟也是參與者?"
    沈青山點頭:"他負責提供"實驗材料"——從監獄裏提走的抗日分子。下一個目標是他,然後是..."他猶豫了一下,"最後兩個名字我不能說,以防你們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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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聲爆炸,這次更近了。沈青山推著兩人向地洞深處走去:"快走!記住,找到最後一塊骨片的人姓那拉,住在七星穀最深處的木屋裏。"
    "父親!"沈墨卿淚流滿麵,不肯鬆手。
    "走吧,丫頭。"沈青山輕撫女兒的臉,"你母親走前說你會完成我們未竟的事業。現在時候到了。"
    關雪鬆硬拉著沈墨卿進入狹窄的礦道。身後,沈青山已經掀開地洞的偽裝,高聲用日語喊了幾句,然後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槍聲。
    沈墨卿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兩人在漆黑的礦道中摸索前行,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看到前方一絲微光——出口。
    爬出礦道,已是黎明時分。他們位於北郊的一片樺樹林中,遠處奉天城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幾聲零星的槍響從北陵方向傳來,然後歸於寂靜。
    沈墨卿癱坐在雪地上,無聲地流淚。關雪鬆想安慰她,卻不知說什麽好。他笨拙地摟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在自己懷中顫抖。
    "我們會阻止他們的。"關雪鬆最終說,"為了你父親,為了所有受害者。"
    沈墨卿抬起頭,臉上的淚痕已經結冰:"接下來怎麽辦?陳局長是下一個目標,但警署現在肯定被日本人監視著。"
    關雪鬆思索片刻:"我們分頭行動。你去七星穀找最後一塊骨片,我回奉天盯著陳局長,同時查清最後兩個目標是誰。"
    "太危險了!鬆本已經..."
    "正因為鬆本認識我,他才想不到我會回去。"關雪鬆苦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墨卿剛要反對,突然聽到樹林中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兩人立刻警覺起來,關雪鬆將沈墨卿護在身後,舉起了隻剩三發子彈的手槍。
    一個黑影踉踉蹌蹌地從樹叢中走出,滿身是血,正是沈青山!
    "父親!"沈墨卿衝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老人。
    沈青山臉色慘白,腹部有一個可怕的傷口:"甩掉...大部分...追兵...還有幾個...在後麵..."他艱難地喘息著,從懷中掏出一張染血的紙條,"最後兩個...名字..."
    關雪鬆接過紙條,上麵用血寫著兩個名字。看到第二個名字時,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怎麽了?"沈墨卿問。
    關雪鬆將紙條遞給她。第一個名字是"鬆本浩二",而第二個...赫然是"關雪鬆"。
    "這...這不可能!"沈墨卿震驚地看向關雪鬆。
    沈青山虛弱地搖頭:"不是...殺你...是...利用你...你是...鑰匙..."
    "什麽鑰匙?"關雪鬆困惑不解。
    沈青山剛要解釋,樹林中突然傳來日語喊叫聲。老人推開女兒:"走!快走!我來...拖住他們..."
    "不!我們一起走!"沈墨卿哭喊著。
    沈青山突然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走!否則我現在就死在你麵前!完成使命...比救我...更重要..."
    關雪鬆知道時間緊迫,強行抱起沈墨卿向樹林深處跑去。身後,沈青山已經轉身麵對追兵,高聲吟誦起古老的滿語咒文。
    第一聲槍響時,沈墨卿在關雪鬆懷中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第二聲槍響後,咒文戛然而止。關雪鬆沒有回頭,隻是抱緊了沈墨卿,更深地鑽入茂密的樺樹林。
    他們一直跑到一條結冰的小溪邊才停下。沈墨卿癱坐在冰麵上,眼神空洞。關雪鬆跪在她麵前,雙手捧起她冰冷的臉。
    "聽著,墨卿。"他聲音低沉而堅定,"你父親用生命換來了我們的時間。現在,我們必須完成他的遺願。"
    沈墨卿的眼中漸漸有了焦點:"名單上有你的名字...這是什麽意思?"
    關雪鬆搖頭:"我不知道。但既然凶手——或者幕後黑手——把我列為最後一個目標,那麽在我"死"之前,其他人都有危險。我們得先救陳局長。"
    "然後呢?"
    "然後..."關雪鬆苦笑,"然後我得弄清楚為什麽我是"鑰匙",以及如何阻止"紅路"開啟。"
    沈墨卿突然抓住他的手:"我們一起。不管多危險,我們一起麵對。"
    關雪鬆凝視著她滿是淚痕卻堅毅的臉,突然意識到這個小時候總跟在他身後的女孩已經長成了一個勇敢的女人。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湧上心頭,他不由自主地傾身向前,輕輕吻了她的額頭。
    "好,一起。"他輕聲說,"但現在,我們得分開行動。你去七星穀找最後一塊骨片,我回奉天。"
    沈墨卿剛要反對,關雪鬆按住她的嘴唇:"這是最合理的安排。你懂滿語和薩滿文化,能找到骨片;我熟悉奉天和警署,能接近陳局長。"
    最終,沈墨卿勉強同意了。兩人約定五天後在長白山腳下的二道白河鎮匯合。臨別前,沈墨卿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關雪鬆。
    "這是我父親秘製的解毒丹,能對抗大多數毒素。"她聲音哽咽,"如果...如果你遇到那種導致心髒麻痹的毒..."
    關雪鬆將瓷瓶貼身收好,然後脫下自己的懷表遞給沈墨卿:"我父親留給我的。五天後,無論找到與否,都要見麵。"
    兩人在溪邊分別,一個向北,一個向南。關雪鬆走出很遠,忍不住回頭望去。晨光中,沈墨卿的身影已經變成一個小黑點,漸漸消失在雪原盡頭。
    他摸了摸懷中的血字名單,轉向奉天城的方向。警署的陳局長,他的頂頭上司,竟然是日軍實驗的幫凶。而現在,他必須救這個叛徒的命,才能阻止更大的災難。
    命運有時真是諷刺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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