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滬上謎案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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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慈醫院手術室的紅燈亮得刺眼。許沉舟站在走廊窗前,手指在窗台上敲擊著莫爾斯電碼節奏——這是他在德國受訓時養成的習慣,緊張時總不自覺這樣做。
"許探長,坐下等吧。"佐藤遞來一杯咖啡,白大褂上沾著血跡。令人意外的是,這個日本特工竟有行醫執照,剛才協助搶救了蘇清寧。
許沉舟沒接咖啡。他盯著佐藤白大褂上的血漬,那是蘇清寧的血。子彈從她右胸射入,距離心髒隻有三毫米。手術已經進行了四個小時,醫生出來過三次,每次都說"情況不樂觀"。
"7315..."許沉舟突然說,"她最後說的這組數字是什麽意思?"
佐藤推了推破裂的眼鏡:"可能是經緯度?7度31分5秒..."
許沉舟搖頭。他掏出懷表,打開暗格。兩半青玉扳指靜靜躺在裏麵,內側的"永昌"二字在走廊燈光下泛著微光。這讓他突然想起什麽——
七歲那年夏天,父親書房有個上鎖的檀木匣子。有天他偷看父親開鎖,密碼正是7315。匣子裏是些舊照片和一本藍皮日記,照片上有個穿藍旗袍的少女站在父親身旁,手裏拿著解剖學圖譜...
"許探長?"護士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蘇醫生需要輸血,但血庫ab型血不足..."
"抽我的。"許沉舟卷起袖子,"我和她同血型。"小時候蘇清寧摔破頭那次,就是他輸血救的她。
抽血過程中,許沉舟一直盯著手術室的門。玻璃窗後,醫生們的身影忙碌如蟻,各種儀器發出規律的滴滴聲。他想起蘇清寧總說醫院像座精密鍾表,每個齒輪都必須嚴絲合縫。
"你休息,我去送血。"佐藤接過血袋,快步走向手術室。許沉舟想跟上,卻因失血過多一陣眩暈,不得不扶牆坐下。
走廊盡頭的時鍾指向淩晨三點。許沉舟迷迷糊糊想起閘北大火那晚,也是這樣的深夜。他被濃煙嗆醒時,發現蘇清寧正拖著他往窗口爬。火舌舔舐著門框,熱浪灼得皮膚生疼...
"許探長!"
王副官的聲音嚇得許沉舟一激靈。小巡捕氣喘籲籲地跑來:"杜公館搜過了,書房暗格裏找到這個!"他遞上個燒焦的藍皮日記本。
許沉舟顫抖著翻開——是父親的筆跡!日記從1920年記到1921年7月14日,最後一頁寫著:"玉蘭非我所生,然視如己出。今發現她與杜蘭德往來密切,恐已入"裁骨匠"之門牆..."
一張照片從日記中滑落:年輕的莫裏斯·杜蘭德摟著穿藍旗袍的許玉蘭,兩人手腕內側都有玉蘭烙印。照片背麵寫著"永昌當鋪,1921.7.15"。
許沉舟太陽穴突突直跳。父親日記的最後一頁被撕掉了,但下一頁殘留的印痕顯示那是個地址:霞飛路18號地下室。
"王副官,帶人去杜公館地下室。"許沉舟塞給他一張紙條,"找到東西直接送法國領事館。"
"法國領事館?那不是..."
"照做。"許沉舟看了眼手術室,"就說是我說的。"
王副官剛走,手術室門開了。主刀醫生走出來,口罩耷拉在下巴上:"子彈取出來了,但病人失血過多,還沒脫離危險。"他疲憊地搓著臉,"接下來48小時是關鍵期。"
許沉舟嗓子發緊:"我能見她嗎?"
"icu外隔著玻璃看吧。"醫生歎氣,"她肺部感染嚴重,正在發燒說胡話。"
重症監護室的玻璃窗後,蘇清寧躺在各種管線中,臉色蒼白如紙。許沉舟掌心貼著冰冷的玻璃,突然看見她嘴唇在動。
護士出來時他急忙問:"她在說什麽?"
"一直重複同一句話。"護士壓低聲音,""玉蘭花開在第七頁"。"
許沉舟猛地想起父親的日記——第七頁記載著第一次見到許玉蘭的情景:"今日收養孤女玉蘭,年十四,聰穎過人。尤善解剖,指點她看《格氏解剖學》第七頁心髒結構,竟能舉一反三..."
他掏出日記本翻到第七頁,發現邊緣有輕微凸起。小心撕開後,裏麵竟夾著張透明膠片,上麵是密密麻麻的符號——和杜月生密碼賬本上的一模一樣。
"許探長。"佐藤不知何時站在身後,手裏拿著化驗單,"有個奇怪的現象...蘇醫生的血樣顯示她體內有抗體,能抵抗裁骨刀的毒素。"
許沉舟皺眉:"什麽意思?"
"意思是...她可能早就接觸過這種毒。"佐藤的鏡片反著冷光,"或者,她體內被注射過疫苗。"
許沉舟想起蘇清寧在法國學醫的經曆。她曾提過導師研究過南洋毒素,但當時他沒在意。現在想來,時間太過巧合...
"我去查點資料。"佐藤突然說,"你守著蘇醫生。法國人可能還會派人來滅口。"
許沉舟點頭,手一直放在槍套上。佐藤走後,他繼續翻看父親的日記。1921年7月10日的記載引起他注意:"玉蘭近日行蹤詭秘,常在深夜外出。今跟蹤至永昌當鋪,見其與杜蘭德密會。當鋪地下室藏有軍火,疑與"玉蘭計劃"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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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幾頁被撕掉了,但許沉舟隱約記得小時候偷看父親開保險箱時,裏麵除了照片還有幾張地契。其中一張就是永昌當鋪的產權證明,署名卻是"許玉蘭"。
窗外天色漸亮。護士來換藥時,許沉舟借了紙筆,開始梳理線索:
1. 許玉蘭是父親養女,後加入"裁骨匠";
2. 1921年7月15日,永昌當鋪發生軍火交易;
3. 父親發現後遭滅口,閘北大火掩蓋真相;
4. 現在"玉蘭計劃"重現,關聯杜月生、山本之死;
5. 蘇清寧父親因救許教授而遇害;
6. "7315"密碼指向父親保險箱和日記第七頁...
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核心:永昌當鋪。許沉舟決定等蘇清寧脫離危險就去探查,但首先得確保她的安全。
"探長,您該休息了。"護士好心勸道,"icu有專人看守。"
許沉舟搖頭。他掏出懷表,發現佐藤已經離開兩個多小時了。太久了...除非...
他猛地站起,衝向化驗室。推開門時,正好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背影在調換血樣試管。
"佐藤先生?"許沉舟故意大聲說。
那人轉身——是個陌生麵孔。"佐藤醫生去圖書館了。"這人法語口音很重,胸牌上寫著"實習生杜邦"。
許沉舟假裝離開,實則躲在門外觀察。隻見"杜邦"迅速將一管血樣裝入保溫箱,然後脫下白大褂,露出裏麵的領事館製服。
法國領事館的人!許沉舟悄聲跟上,在樓梯間將其製服。保溫箱裏除了蘇清寧的血樣,還有張字條:"抗體樣本已獲,立即分析成分。"
許沉舟將人打暈交給保安,返回icu時發現監控屏幕上的蘇清寧心率突然飆升。醫生護士衝進去搶救,他隔著玻璃看見她痛苦地扭動,嘴角滲出血絲。
"中毒了!"主治醫生大喊,"換血!快!"
許沉舟一拳砸在牆上。佐藤...一定是他在輸血時動了手腳!但現在追查為時已晚,蘇清寧命在旦夕。
搶救持續到中午。許沉舟像個雕塑般站在走廊,直到醫生疲憊地宣布:"暫時穩定了,但..."他搖搖頭,"情況不樂觀。"
窗外下起小雨。許沉舟機械地翻著父親日記,突然發現一個之前忽略的細節——幾乎每頁角落都畫著個小符號,像朵簡筆玉蘭花。而在7月14日那頁,符號被塗黑了,旁邊寫著:"玉蘭非蘭,實為毒草。今日決裂,恐遭不測..."
後麵被撕掉的頁數邊緣,隱約可見半個血指紋。
許沉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想起杜心五臨死前的話:"玉蘭不是花..."還有二姨太——其實是蘭姨——說的"你妹妹還活著"。如果許玉蘭真是他義妹,為何要殺父親?又為何現在重現上海灘?
"許探長。"王副官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杜公館地下室找到了這個。"他描述了一個鉛封的金屬箱,上麵有玉蘭花紋。
"送去法國領事館了嗎?"
"按您說的辦了。但..."王副官壓低聲音,"箱子裏裝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把裁骨刀和...一截指骨。"
許沉舟握電話的手發緊:"指骨?"
"法醫說是女性右手小指,戴過戒指的那種。骨頭上有...有刀刻的"永昌"二字。"
許沉舟如墜冰窟。他想起許玉蘭左手戴扳指的小指——如果那是偽裝呢?如果真正的許玉蘭早已...
"探長?"王副官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還有件事,佐藤一郎剛才去了停屍間,查看了杜月生和山本的屍體。"
"盯住他。"許沉舟掛斷電話,轉向icu。蘇清寧的情況似乎穩定了些,但臉色仍然慘白。他掌心貼著玻璃,突然看見她睫毛顫動。
醫生檢查後驚喜地說:"她在恢複意識!"
許沉舟想進去,卻被攔住。隻能隔著玻璃看蘇清寧微微睜眼,嘴唇蠕動。護士出來告訴他:"蘇醫生說..."第七頁背麵"。"
許沉舟急忙翻出那張透明膠片,對著光看背麵——果然有極小的字跡:"永昌當鋪地下室,第三磚下。"
他必須去一趟。但在離開前,他最後看了眼蘇清寧。各種念頭在腦中翻騰:如果她挺不過今晚...如果他們再也...
"清寧。"他輕聲說,明知她聽不見,"七歲那年,我說要娶你當新娘不是玩笑話。十六年了,我..."聲音哽住了。
轉身離去時,他沒看見心電監護儀上突然加快的波紋。
雨中的永昌當鋪像座鬼宅。招牌早已腐朽,門板上貼著工部局的封條。許沉舟從側牆破洞鑽入,手電筒光照出滿地狼藉。
當鋪櫃台後的暗門被木板釘死。許沉舟用撬棍弄開,黴味混著某種化學藥劑的氣味撲麵而來。樓梯吱呀作響,仿佛下一秒就會坍塌。
地下室比想象的寬敞。手電光照出牆邊的鐵架,上麵擺滿玻璃罐——福爾馬林裏泡著各種人體器官。許沉舟胃部一陣抽搐,最末端的罐子裏赫然是一對手指,戴著青玉扳指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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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掛著解剖圖,圖旁貼著張發黃的照片:十幾個穿白大褂的人站在解剖台前,台上躺著具屍體。許沉舟湊近看,差點驚呼出聲——屍體胸口插著裁骨刀,而站在台前主刀的,是年輕時的父親!照片角落標注著日期:1920.12.25。
"原來如此..."許沉舟喃喃自語。父親不是單純的教授,他參與過"裁骨匠"的人體實驗!而許玉蘭很可能是某個"實驗品"...
找到第三塊磚很容易——它比周圍的磚顏色略深。撬開後是個鐵盒,裏麵是疊文件。最上麵是份名單,標題為"玉蘭計劃參與者"。許沉舟快速瀏覽,在中間位置看到了父親的名字,後麵標注著"叛逃";而名單最後一人竟是...佐藤真一,佐藤一郎的祖父!
文件下麵有封信,信封上寫著"吾兒沉舟親啟"。許沉舟雙手發抖地拆開,是父親的筆跡:
"沉舟,若你見此信,說明我已遭不測。"玉蘭計劃"表麵是軍火交易,實則是人體實驗。法國人用中國孤兒測試新型毒素,我參與初期後良心發現,救出部分孩子,其中就有玉蘭..."
信紙突然被一陣風吹動。許沉舟猛地轉身,手電光照出樓梯口的人影——佐藤一郎,手裏拿著把裁骨刀。
"我就知道你會來。"佐藤的眼鏡片在黑暗中反著冷光,"可惜晚了,莫裏斯已經拿到名單。"
許沉舟悄悄將信塞進口袋:"你祖父是叛徒?"
"不,他是英雄!"佐藤突然激動起來,"他潛伏在"裁骨匠"內部,試圖揭露這個惡魔組織。但被你父親出賣了!"
許沉舟搖頭:"我父親救了許多孩子..."
"包括許玉蘭?"佐藤冷笑,"那你知不知道,她現在為誰工作?"
許沉舟趁機撲向另一側,同時拔出手槍。佐藤的刀擦過他肩膀,釘在牆上。兩人在黑暗中對峙,手電筒滾落在地,光束亂晃。
"為什麽調換蘇清寧的血樣?"許沉舟質問。
"因為她體內有抗體。"佐藤的聲音忽遠忽近,"當年你父親給部分孩子注射了實驗性疫苗,蘇清寧可能是其中之一...或者,她父親偷了配方。"
許沉舟想起蘇清寧在法國學醫的經曆。她導師是著名毒理學家,專攻南洋毒素...太巧合了。
"莫裏斯想用名單敲詐各國政府。"佐藤繼續說,"而我需要證明祖父的清白。"他突然扔過個東西,"看看這個!"
是張舊報紙。1921年7月16日的《申報》,頭版是閘北大火的報道,角落裏卻有則小新聞:"日籍學者佐藤真一昨夜於法租界遇刺,凶器為特殊短刀..."
許沉舟分神的刹那,佐藤已經撲來。兩人在地上翻滾,手槍走火打碎了一個玻璃罐。福爾馬林液濺到臉上,刺痛讓許沉舟一時睜不開眼。
佐藤趁機掐住他脖子:"名單上的人必須死!包括蘇清寧!她父親偷走的不僅是疫苗配方,還有..."
話未說完,佐藤突然瞪大眼睛,緩緩倒下。他背後插著把裁骨刀,刀柄象牙,頂端綠鬆石。
黑暗中響起高跟鞋聲。許玉蘭從陰影中走出,手裏拿著另一把刀:"好久不見,哥哥。"
裁骨刀的寒光在許沉舟眼前晃動。許玉蘭站在三步之外,另一把刀在指間旋轉。地下室昏暗的光線中,她臉上的疤痕像蛛網般縱橫交錯,唯獨那雙眼睛——和許沉舟如出一轍的琥珀色瞳孔——明亮得駭人。
"你殺了佐藤。"許沉舟慢慢後退,手指悄悄摸向腰間的手槍。
許玉蘭輕笑:"他祖父殺了我父母,這隻是利息。"她踢了踢佐藤的屍體,"你以為他是盟友?他祖父才是"玉蘭計劃"的始作俑者。"
許沉舟的背抵上冰冷的磚牆。父親的信在口袋裏發燙,那些關於人體實驗的字句在腦海中翻騰:"...你體內流淌的血,是解開毒素免疫的關鍵..."
"很奇怪吧?"許玉蘭突然湊近,刀尖挑起許沉舟的下巴,"父親最疼你,卻從沒告訴你真相。"她扯開許沉舟的衣領,刀鋒在鎖骨處輕輕一劃,"比如這個。"
血珠滲出,在皮膚上蜿蜒成線。許沉舟剛要掙紮,卻見許玉蘭從口袋裏掏出個小玻璃瓶,接了幾滴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血液在瓶中竟微微泛著藍光。
"看到了嗎?"許玉蘭搖晃著瓶子,"父親用我們做實驗時,給你注射的是改良血清,而我..."她猛地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處的注射疤痕,"得到的是原始毒素。"
許沉舟胃部一陣痙攣。他突然想起小時候每隔幾個月就要去"醫院檢查",每次都會昏睡一整天。父親說那是治療他哮喘的特效藥...
"1921年7月14日,我發現了父親的日記。"許玉蘭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原來我們都是實驗品,所謂的收養不過是..."
一聲槍響打斷了她的話。子彈擦過許玉蘭的肩膀,打在牆上濺起磚屑。許沉舟轉頭看去,蘇清寧站在樓梯口,手中的槍冒著青煙。她臉色慘白如紙,病號服被血浸透了大半,卻穩穩地舉著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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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他...遠點..."蘇清寧的聲音虛弱但堅定。
許玉蘭大笑:"真是感人!"她突然甩出裁骨刀,許沉舟撲過去想擋,卻見刀鋒擦過蘇清寧耳邊,釘死了她身後摸上來的黑衣人。
"法國領事館的走狗。"許玉蘭撇嘴,"看來莫裏斯等不及了。"
蘇清寧踉蹌著走下樓梯,槍口始終對著許玉蘭:"沉舟...快走...醫院被包圍了..."
許沉舟衝過去扶住她,觸手一片濕熱——她的傷口又裂開了。"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你父親的信..."蘇清寧靠在他肩上,呼吸急促,"第七頁背麵...還有行小字..."
許玉蘭突然不耐煩地打斷:"敘舊時間結束。"她一把拽過許沉舟,"莫裏斯馬上會派人搜查這裏,我們必須..."
"我們?"許沉舟甩開她的手,"你剛還想殺我!"
"我隻是想取血樣!"許玉蘭眼中閃過一絲許沉舟讀不懂的情緒,"聽著,父親創造的抗毒血清就在你血液裏。莫裏斯需要它來完成"玉蘭計劃"的最後階段——製造無敵的生化武器。"
遠處傳來警笛聲。許玉蘭迅速撿起佐藤的裁骨刀塞給許沉舟:"帶蘇醫生從後門走。去碼頭找"牡丹號",船上有你們需要的所有答案。"
"為什麽幫我們?"許沉舟緊盯著她的眼睛。
許玉蘭的表情突然變得扭曲:"因為莫裏斯騙了我!"她扯開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眼,"他用我做活體實驗十六年,就為了複製父親的研究..."她的聲音低下去,"我以為閘北那晚是父親要殺我,後來才知道開槍的是莫裏斯的人。"
警笛聲越來越近。許玉蘭推著他們往後門走:"記住,"牡丹號"底艙有個保險箱,密碼是我們的生日相加。"
"我們...的生日?"許沉舟愣住了,"我不知道你的生日。"
許玉蘭的眼神突然變得柔軟:"冬至那天。父親說那是黑夜最長的一天,但從此光明會越來越多。"她突然湊近,在許沉舟耳邊低語,"小心蘇醫生,她父親偷走的不僅是疫苗配方..."
一聲爆炸震得地下室簌簌落灰。許玉蘭猛地推開他們:"走!"她轉身迎向衝進來的黑衣人,兩把裁骨刀在手中舞成銀光。
許沉舟半抱半拖著蘇清寧從後巷逃離。遠處永昌當鋪冒出濃煙,槍聲和喊叫聲混成一片。蘇清寧的情況越來越糟,血滲透了繃帶,滴落在青石板路上。
"堅持住..."許沉舟攔下一輛黃包車,"去廣慈醫院!"
"不..."蘇清寧抓著他的衣領,"去醫院...就是送死...法國人...日本人...都在..."
許沉舟咬牙改口:"去法租界碼頭!"
黃包車在雨中疾馳。蘇清寧靠在他懷裏,氣息微弱:"許玉蘭...說的可能是真的...我父親...確實偷了東西..."
"別說話,保存體力。"許沉舟脫下外套裹住她,觸到她滾燙的皮膚心裏一緊——她在發高燒。
"必須告訴你..."蘇清寧顫抖著從內衣口袋掏出個微型膠卷,"父親臨終前...給的...裁骨匠...名單..."
許沉舟接過膠卷,對著路燈光看了看——上麵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照片,許多都是當今政商界要人。最上端赫然是莫裏斯·杜蘭德的檔案,標注著"實驗體7號"。
"這是什麽意思?莫裏斯也是..."
"實驗品..."蘇清寧氣若遊絲,"你父親...不是創始人...是被迫參與..."
車夫突然回頭:"先生,後麵有車跟著!"
許沉舟回頭,看見兩輛黑色轎車衝破雨幕追來。前車窗探出個槍管,子彈打在黃包車旁濺起水花。
"拐進小巷!"許沉舟掏出手槍還擊,打爆了領頭車的輪胎。車子失控撞上電線杆,但第二輛仍緊追不舍。
黃包車拐進迷宮般的弄堂,最終停在碼頭外圍。許沉舟塞給車夫一把鈔票,抱起蘇清寧衝向停泊區。"牡丹號"是艘老式貨輪,船身鏽跡斑斑,看起來許久未出航了。
跳板無人看守。許沉舟剛踏上甲板,陰影裏就閃出兩個水手打扮的壯漢。
"許先生?"其中一人問,"蘭姐說你會來。"
許沉舟點頭,對方立即引他們下到底艙。狹窄的走廊盡頭是個隱蔽的艙室,裏麵擺著簡易手術台和醫療設備。
"醫生馬上到。"水手遞來個急救箱,"蘭姐交代,必要時用你的血。"
許沉舟解開蘇清寧的繃帶,子彈造成的傷口已經發黑——是裁骨刀的毒!他想起許玉蘭說的話,毫不猶豫地拿過輸液管,將針頭紮進自己手臂。
"你幹什麽?"進來的船醫驚呼。
"我的血能解毒。"許沉舟將另一頭針頭插入蘇清寧的靜脈,"快幫她處理傷口。"
船醫猶豫了一下,但看到蘇清寧青紫的嘴唇後立即行動起來。許沉舟躺在旁邊的擔架上,看著自己的血液緩緩流入蘇清寧體內,一種奇異的平靜籠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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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先生,"船醫突然說,"你的血...在發光?"
許沉舟抬眼看去,輸液管中的血液確實泛著微弱的藍光。這讓他想起父親實驗室裏那些發光的試劑,以及每次"體檢"後奇怪的疲憊感...
"夠了!"船醫拔出針頭,"再抽你會休克的。"
許沉舟勉強坐起,頭暈目眩。蘇清寧的臉色好多了,呼吸也平穩下來。船醫給她注射了抗生素,重新包紮了傷口。
"蘭姐說你們要找這個。"水手從牆壁暗格中取出個小保險箱,"密碼是..."
"我知道。"許沉舟輸入自己和許玉蘭生日的和數。保險箱開了,裏麵是個牛皮紙檔案袋和一把鑰匙。
檔案袋裏是疊發黃的文件,最上麵是份實驗記錄:
"實驗體12號:許沉舟,男性,6歲。注射改良血清g7後,血液呈現異常熒光反應...初步證實對南洋箭毒等七種神經毒素具有免疫性..."
許沉舟的手開始發抖。文件日期是1920年12月22日——他六歲生日那天。
下麵還有張全家福:父親、母親、許玉蘭和他。照片背麵寫著"冬至留念",墨跡已經模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上母親的手腕內側,隱約可見玉蘭花紋的刺青。
"這不可能..."許沉舟喃喃自語。母親是裁骨匠成員?
"許先生!"水手突然壓低聲音,"有船靠近!"
許沉舟將文件塞進口袋,跟著水手爬上舷梯。雨已經停了,月光照出不遠處駛來的快艇。艇上人影綽綽,最前麵的人披著黑鬥篷——是莫裏斯!
"帶蘇醫生從另一側下船!"許沉舟推開水手,"我去引開他們。"
他掏出佐藤的裁骨刀,突然發現刀柄底部刻著行小字:"g7 1222"。這日期...與他實驗記錄上的完全一致!
快艇已經靠幫。許沉舟躲在貨堆後,看見莫裏斯率先登船,身後跟著六個黑衣人。月光下,莫裏斯卷起袖子露出手腕——那裏的玉蘭烙印與許沉舟夢中反複出現的圖案一模一樣。
"許探長,"莫裏斯用流利的中文喊道,"我知道你在聽。你妹妹騙了你,她從來就不是你家人。"
許沉舟握緊裁骨刀。莫裏斯的聲音繼續飄來:"許明遠從我們這裏偷走了十二個孩子,給你們注射了實驗血清。而你,是最成功的那個作品。"
一個黑衣人拖上來個掙紮的人影——是許玉蘭!她滿臉是血,右臂不自然地扭曲著。
"看看你所謂的妹妹,"莫裏斯拽起許玉蘭的頭發,"她恨你,因為許明遠把最好的血清給了你,而她隻能得到殘次品。"
許沉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騰:父親實驗室的熒光試管、許玉蘭嫉妒的眼神、母親手腕上時隱時現的刺青...
"你想要什麽?"他走出陰影。
莫裏斯微笑:"你的血,和名單。"他晃了晃手中的金屬箱,"作為交換,我可以放蘇醫生一條生路。"
許玉蘭突然抬頭,對許沉舟做了個奇怪的手勢——小時候他們玩的暗號,意思是"別信他"。
"名單我可以給你。"許沉舟慢慢靠近,"但我的血..."
"別裝傻!"莫裏斯突然暴怒,"g7血清在你體內,是製造完美武器的關鍵!"他一把扯開許玉蘭的衣領,露出鎖骨處的注射疤痕,"她已經廢了,毒素正在侵蝕她的神經。隻有你能救她——用你的血。"
許沉舟看向許玉蘭。她眼中交織著恨意和哀求,嘴角卻掛著詭異的笑:"哥哥...還記得七歲那年...你生病時我偷喝你的藥嗎?"
這句話像鑰匙般打開了記憶之門。許沉舟七歲那年確實發過高燒,昏迷中他看見許玉蘭偷喝他的藥,然後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父親回來後大發雷霆,那是他第一次見溫文爾雅的父親動手打人...
"那不是藥,是血清。"許沉舟突然明白了,"你偷喝我的血清,導致中毒。"
許玉蘭的笑容擴大了:"父親說...我們血脈相連...你的血能解我的毒..."她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但他不肯...給我足夠的量..."
莫裏斯不耐煩地揮手:"感人的家庭團聚到此為止。許探長,做決定吧——給我500血,或者看著她死。"
許沉舟的視線在許玉蘭和蘇清寧藏身的方向之間遊移。他想起父親信中的話:"...無論玉蘭做了什麽,她都是受害者..."
"我需要設備。"許沉舟最終說,"船上沒有無菌采血裝置。"
莫裏斯笑了:"早有準備。"他示意手下搬上來個醫療箱,"專業輸血設備,巴黎最新款。"
采血過程像場荒誕的噩夢。許沉舟坐在甲板月光下,看著自己的血液通過透明管道流入血袋,泛著詭異的藍光。莫裏斯像個鑒賞家般欣賞著這一幕,不時記錄著什麽。
"令人驚歎,"他輕聲說,"十六年了,血清活性依然這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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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沉舟因失血而頭暈目眩:"名單...在蘇清寧那裏...放她們走..."
莫裏斯滿意地封好血袋:"當然,我是個守信的人。"他對黑衣人點頭,"送許小姐和蘇醫生上岸。"
許玉蘭被粗暴地推過來。她跌倒在許沉舟身旁,呼吸急促:"笨蛋...你以為...他真的會..."
槍聲突然響起。莫裏斯身旁的黑衣人應聲倒地。許沉舟抬頭,看見蘇清寧站在船艙頂部,手中的槍冒著煙。
"放下血袋!"她喊道,聲音雖然虛弱但清晰。
混亂瞬間爆發。莫裏斯的手下紛紛拔槍,許玉蘭趁機搶過血袋,用牙齒撕開直接喝了下去!莫裏斯怒吼著去搶,卻被許沉舟絆倒。
"開船!"許玉蘭對水手大喊,"快!"
引擎轟鳴起來。"牡丹號"劇烈搖晃,莫裏斯的人站立不穩。許沉舟掙紮著爬向蘇清寧,卻被兩個黑衣人攔住。
"再見,哥哥。"許玉蘭站在船尾,嘴角還掛著藍色血漬,"替我...向父親...贖罪..."
她縱身跳入黃浦江,莫裏斯幾乎同時跳了下去。剩餘的黑衣人見狀紛紛撤退。許沉舟爬到蘇清寧身邊時,她已經因失力而滑倒在地。
"血袋..."她虛弱地說,"假的...我調換了..."
許沉舟這才注意到她腰間別著個相同的血袋。遠處江麵上,莫裏斯的人正打撈著什麽,但"牡丹號"已經駛入江心,將一切拋在身後。
晨光微曦時,他們在一個小漁村靠岸。船醫給許沉舟輸了葡萄糖,蘇清寧的情況也穩定下來。水手們給了他們幹淨衣服和一點錢,然後匆匆駕船離去——他們顯然不想卷入更多麻煩。
"許玉蘭...會怎樣?"蘇清寧靠在漁村診所的床上問。
許沉舟搖頭:"不知道。"他掏出那份膠卷名單,"這才是原件?"
蘇清寧點頭:"我父親用命換來的。上麵的人...都是實驗品...包括莫裏斯。"
許沉舟對著陽光看膠卷,突然在邊緣發現個小圖案——一朵玉蘭,和母親手腕上的一模一樣。這讓他想起許玉蘭最後的話:"替我向父親贖罪..."
"我們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他收起膠卷,"法國人和日本人都會繼續追殺我們。"
蘇清寧突然抓住他的手:"你母親...可能還活著。"
許沉舟如遭雷擊:"什麽?"
"膠卷最後有段影像..."蘇清寧艱難地坐起來,"是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在給病人注射...她手腕上有..."
"玉蘭刺青。"許沉舟聲音發緊,"在哪裏?什麽時候的影像?"
"日期顯示是...去年冬天。地點..."蘇清寧皺眉,"像是某個海島。"
許沉舟想起父親日記裏提到的"玉蘭基地"。如果母親真的還活著,並且仍在參與實驗...
診所門突然被敲響。許沉舟警覺地摸向手槍,卻聽見王副官的聲音:"探長!是我!"
小巡捕風塵仆仆地進來,手裏拿著電報:"法國領事館今早爆炸了!莫裏斯失蹤,他們在一間密室裏發現了...發現了..."
"發現了什麽?"許沉舟厲聲問。
王副官吞了口唾沫:"一間實驗室,和十幾具孩子的屍體...最新的一具剛死三天..."
許沉舟一拳砸在牆上,指節滲出血絲。蘇清寧拉住他顫抖的手:"我們必須公布名單。"
"不行,"許沉舟搖頭,"上麵牽扯的人太多,貿然公開會引發外交地震。"他轉向王副官,"杜公館那截指骨檢測結果如何?"
"法醫說是二十歲左右女性的右手小指,死亡時間...大約十六年前。"
許沉舟和蘇清寧交換了個眼神。如果那是真正的許玉蘭的手指,那麽這些年來以許玉蘭身份活動的又是誰?
"還有件事,"王副官補充,"佐藤一郎的屍體不見了。"
窗外,漁村的孩子們在沙灘上嬉戲。許沉舟望著他們,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場橫跨十六年的恩怨遠未結束,而他和蘇清寧手中的名單,可能是阻止更多孩子淪為實驗品的唯一希望。
"我們去南京。"他下定決心,"找宋部長,他是父親的老友,能幫我們直達天聽。"
蘇清寧點點頭,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許沉舟扶住她,驚覺她額頭滾燙——傷口感染引發了高燒。
"先養傷。"他輕聲說,"等你好些再動身。"
漁村的赤腳醫生給蘇清寧用了土法退燒。夜深人靜時,許沉舟坐在床邊,聽著她不均勻的呼吸。月光透過窗欞,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就像兒時弄堂口的梧桐樹下。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想起父親日記裏的最後一句話:"...若天道有常,望吾兒終有一日能終結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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