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九夭號"醫館剛剛開門，候診的隊伍就已經排到了街角。小夭在櫃台後整理藥材，脖頸處係著一條淺色絲巾——自從妖化跡象出現後，她就養成了遮掩的習慣。
    "今天怎麽這麽多人？"她低聲問正在研磨藥粉的相柳。
    相柳的四個腦袋同時抬起，掃視門外人群："聽說城裏爆發了熱症。"五號頭突然眯起眼睛，"等等，隊伍中間那個灰袍人...不對勁。"
    小夭順著指引看去，發現一個身著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他看似普通，但站姿過於端正，手指也異常修長幹淨，不像尋常百姓。
    "可能是觀星閣的人。"相柳的感知頭吐了吐信子，"小心點。"
    小夭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繼續招呼病人。當輪到灰袍人時，他優雅地行了一禮："在下星塵，遊方醫師。聽聞九夭神醫夫婦醫術高明，特來請教。"
    相柳的五個腦袋立刻豎起，擋住小夭半邊身子："請教可以，先交學費。"
    星塵不以為忤，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檀木盒："此乃極北之地的"寒髓玉露"，可解百毒，權當見麵禮。"
    小夭接過盒子，剛一打開就聞到一股清冽的香氣。她精通藥性，立刻判斷出這確實是珍稀藥材。但更令她驚訝的是，盒子底部刻著一個奇特的符號——七顆星星連成的圖案，與塗山璟警告過的"觀星閣"標記一模一樣。
    "多謝饋贈。"小夭不動聲色地合上盒子，"星塵先生想請教什麽？"
    星塵微笑："聽聞夫人擅長治療血脈異常之症，在下恰好遇到一個特殊病例..."他取出一卷羊皮紙展開，上麵繪著複雜的人體經脈圖，"患者全身浮現鱗狀斑紋，夜間常伴高熱..."
    小夭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絲巾。這描述與她自己的症狀何其相似！相柳的九顆頭同時轉向她，眼中滿是警惕。
    "像是妖血反噬。"小夭強作鎮定，"可用"青靈散"調和..."
    "普通青靈散恐怕無效。"星塵打斷她，"若患者體內流淌的是...上古妖血呢？"
    醫館內瞬間安靜得可怕。相柳的九顆頭緩緩展開，形成一道屏障將小夭護在身後。星塵卻恍若未見，繼續道："比如...九嬰血脈？"
    "砰！"
    相柳的尾巴猛地拍擊地麵，震得藥櫃上的瓶罐嘩啦作響："你究竟是誰？"
    星塵從容不迫地又行一禮："說了，遊方醫師。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小夭一眼，"我家主人對上古血脈頗有研究，若夫人有興趣，可於三日後子時，到城北星隕閣一敘。"
    說完，他不等回應便轉身離去，灰袍飄飄，竟有幾分仙風道骨。相柳的兩個腦袋立刻追出門外，但轉眼間，星塵已消失在人群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觀星閣..."小夭喃喃道，手中的檀木盒突然變得沉重無比。
    相柳的九顆頭全部轉向她："陷阱。"
    "但他們對九嬰血脈似乎真的了解..."小夭猶豫道，"我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
    確實，昨晚她又一次在睡夢中無意識妖化，醒來時發現整條右臂覆蓋鱗片，足足一個時辰才消退。更糟的是，她開始做奇怪的夢——無盡的深海，鎖鏈，還有一個模糊的女性聲音呼喚著"孩子"...
    相柳的九雙眼睛同時黯淡下來。他沉默地遊到藥櫃前，九顆頭分工合作，很快配出一碗散發著苦澀氣味的藥湯："新配方，試試。"
    小夭接過碗，剛要喝下，九號頭突然衝過來："等等！我還沒試毒呢！"說完就搶過碗喝了一大口。
    三秒後，九號頭的臉皺成一團，舌頭吐得老長："嘔！比海膽還苦！"它開始瘋狂甩頭，甚至在地上打起滾來，"水！給我水！"
    其他八個腦袋嫌棄地看著這滑稽的一幕。小夭忍不住笑出聲，緊張的氣氛稍稍緩解。她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完藥湯，頓時理解了九號頭的反應——這味道簡直像腐爛的海藻混合了臭雞蛋。
    "有效嗎？"相柳期待地問。
    小夭感受了一下體內的變化："妖力平靜了些，但..."她突然皺眉，捂住胸口，"等等，有點不對勁..."
    話音未落，她的左臂突然不受控製地完全妖化，珍珠白的鱗片迅速蔓延至肩膀！更糟的是，這次鱗片邊緣竟泛起了詭異的藍色熒光。
    "相柳！"小夭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變化，"藥方裏有什麽？"
    相柳也慌了神，九顆頭同時翻看藥方："都是普通藥材啊...等等..."三號頭突然僵住，"我好像...拿錯了一味..."
    小夭已經沒心思聽解釋了。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妖力在體內奔湧，眼前開始出現幻象——深海、鎖鏈、女性的呼喚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
    "帶我...去實驗室..."她咬著牙說，指甲已經變成了鋒利的爪狀。
    相柳二話不說抱起她，九條尾巴同時展開，如一朵白花般將她包裹其中。實驗室裏，小夭強忍不適，指揮相柳取來各種解毒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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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葉草...月光水...還有...啊！"一陣劇痛襲來，她跪倒在地，背後的衣服突然隆起，似乎有什麽要破體而出。
    相柳當機立斷，咬破自己的手腕，將泛著金光的妖血滴入小夭口中。這是妖族最原始的療傷方式——血契共享。隨著妖血入喉，小夭的痙攣漸漸平息，但背後的異動仍在繼續。
    "忍著點。"相柳輕聲說，小心地掀開她的衣領——兩道晶瑩的骨刺正從她肩胛骨處緩緩伸出，形狀如同未成形的翅膀！
    小夭通過鏡子看到這一幕，臉色慘白："我到底...在變成什麽？"
    相柳的九雙眼睛也充滿震驚，但他很快鎮定下來："不是壞事。這是妖力過盛的自然反應，說明你的身體在適應九嬰血脈。"他輕輕觸碰那對骨刺，"它們很漂亮，像水晶一樣。"
    小夭想反駁，但一陣虛弱感襲來，她昏了過去。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臥室裏，窗外已是深夜。那對骨刺已經消退，手臂的鱗片也恢複了正常。相柳的九顆頭環繞在床邊，各自以不同的姿勢睡著了——有的垂在床沿，有的搭在枕邊，九號頭甚至半截身子鑽進了被窩，隻露出個尾巴尖。
    小夭輕輕撫摸最近的一顆頭，鱗片冰涼光滑的觸感讓她莫名安心。那顆頭立刻醒了，溫柔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感覺如何？"相柳輕聲問，其他頭也陸續醒來。
    "好多了。"小夭嚐試坐起來，"我昏迷了多久？"
    "六個時辰。"三號頭愧疚地說，"都怪我拿錯了藥..."
    小夭搖搖頭："不是你的錯。我的體質越來越不穩定了。"她猶豫了一下，"那個夢...更清晰了。我聽到一個女聲叫我"孩子"，還說"封印快撐不住了"..."
    相柳的九雙眼睛同時閃爍："可能是血脈記憶。九嬰一族有傳承記憶的能力，會通過夢境傳遞給後代。"
    小夭想起星塵留下的信息："觀星閣似乎知道些什麽。他們提到"上古妖血"時太確定了。"
    "太危險。"相柳的五個腦袋同時搖頭，"萬一是陷阱..."
    "但如果他們真有解決之法呢？"小夭握住相柳的手，"我的妖化越來越難控製了。今早配藥時，我差點把砒霜當成甘草..."
    相柳沉默了。他知道小夭說的是事實——作為一個醫師，失去對藥物的精準把控是致命的。許久，他終於妥協："至少等我先探查清楚。"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輕微的"嗒"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落在窗台上。相柳最警覺的那顆頭立刻豎起，尾巴悄無聲息地遊過去查看。
    "是什麽？"小夭緊張地問。
    相柳用尾巴卷回一張薄如蟬翼的紙，上麵用銀粉繪製著複雜的星象圖，角落裏赫然是觀星閣的七星標記。星圖下方寫著一行小字：
    「月圓之夜，血脈覺醒之時。星隕閣恭候。」
    小夭和相柳對視一眼。月圓之夜，就在三天後。
    次日清晨，小夭決定查閱更多關於母親家族的記載。塗山璟送來的古籍中提到西陵氏與九嬰的聯係，但語焉不詳。她需要更完整的線索。
    "去西炎城。"她一邊收拾行裝一邊對相柳說，"西陵氏的祖宅在那裏，也許能找到更多記錄。"
    相柳的九顆頭正在為出門做準備——三顆頭負責整理藥材，兩顆頭打包幹糧，兩顆頭檢查武器，一顆頭規劃路線，最後一顆...九號頭在偷吃幹糧。
    "西炎城是瑲玹的地盤。"三號頭提醒道，"你現在這個樣子..."
    小夭摸了摸脖頸——即使有絲巾遮掩，鱗片還是隱約可見。更糟的是，她今早發現自己的牙齒也變得尖利了些，舌頭甚至能像蛇一樣分叉。
    "我可以偽裝。"她故作輕鬆地說，"再說，瑲玹是我表哥，總不會把我抓起來研究吧？"
    相柳的九雙眼睛同時流露出不信任，但他沒再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在行李中多塞了幾瓶抑製妖化的藥劑。
    出發前，小夭最後檢查了一遍醫館。在整理櫃台時，她突然發現星塵昨天坐過的位置下方，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小銀盤——它正對著她常用的那把椅子，盤麵有細微的針痕。
    "相柳！看這個！"她小心地用鑷子夾起銀盤。
    相柳的感知頭立刻湊過來嗅了嗅："血跡...你的。"
    小夭這才想起，昨天檢查星塵帶來的病例圖時，她不小心被紙邊劃破了手指。所以觀星閣不僅知道她的情況，還特意來采集了她的血液樣本！
    "他們到底想幹什麽？"小夭感到一陣惡寒。
    相柳的九顆頭同時變得猙獰："不管想幹什麽，他們都惹錯人了。"
    帶著這個發現，兩人踏上前往西炎城的路途。為避免引人注目，他們選擇步行而非乘坐相柳的妖形。一路上，小夭的妖化症狀時有發作，但好在相柳的新配方能暫時控製。
    第二天傍晚，他們在一片楓林中休息。小夭靠在樹幹上，翻閱從塗山氏帶來的古籍。突然，她發現一頁之前忽略的細節——在記載九嬰與西陵氏聯姻的文字旁，有個幾乎褪色的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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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陵氏女以身為祭，封印九嬰怨氣於東海之眼。」
    "相柳！"小夭驚呼，"看這個！"
    相柳的九顆頭同時湊過來，讀完後全部僵住。最中間的頭輕聲說："所以海底遺跡其實是...封印之地？"
    小夭心跳加速："那個女聲在夢裏說"封印快撐不住了"...難道是指..."
    她的話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十幾名身著皓翎服飾的騎兵從林間小道疾馳而過，領頭的赫然是阿念的丈夫——蓐收。
    相柳迅速用尾巴卷起小夭，隱蔽在樹叢中。騎兵們沒有停留，但他們的談話片段隨風飄來：
    "...觀星閣的預言..."
    "...妖星現世..."
    "...必須找到西陵玖瑤..."
    小夭和相柳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觀星閣的影響力竟然已經滲透到了皓翎王室？
    待騎兵遠去，小夭才長舒一口氣："事情比我們想象的更複雜。"
    相柳的九顆頭警惕地環視四周："改變路線。不走官道了。"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九號頭突然豎起："有東西跟著我們！"
    樹叢中傳來輕微的沙沙聲。相柳立刻進入戰鬥狀態，九顆頭分別鎖定不同方向。小夭也抽出銀針，妖力在指尖流轉。
    "別動手！是我！"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葉昭從灌木叢中鑽出來，臉上滿是擦傷，衣服也被樹枝刮得破爛不堪。
    "葉昭？"小夭驚訝地放下武器，"你怎麽在這裏？"
    少年氣喘籲籲地跪倒在地："夫人...相柳大人...族長讓我來警告你們...觀星閣已經控製了..."
    他的話戛然而止。一支漆黑的羽箭突然從暗處射來，精準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葉昭！"小夭尖叫著撲過去。
    相柳的九顆頭同時爆發妖力，形成防護結界。但為時已晚——葉昭的嘴角溢出鮮血，眼中的光芒迅速消散。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從懷中掏出一塊染血的玉簡塞給小夭：
    "別...去西炎...瑲玹...他..."
    少年的手垂了下去，再無聲息。
    小夭顫抖著打開玉簡，裏麵隻有一行字：
    「西陵祖宅已陷，速往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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