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社恐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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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璐桃消失了。
    就像她出現時一樣突兀,融入了那片層疊的、墓碑般的金屬櫃影和詭異的藍紫色光暈中。懸停區再次隻剩下陶德舟一個人,還有那無處不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吸聲”。
    活人祭品。
    這四個字像冰錐一樣釘在他的腦子裏,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徹骨的寒意。吳璐桃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平淡、冰冷,卻揭示了一個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絕望的真相。
    他癱坐在地上,背脊緊貼著冰冷的金屬櫃壁,試圖找回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全感。但這裏的每一寸空氣似乎都浸透了惡意。他嚐試深呼吸,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吸入的空氣帶著一種不屬於人間的冰冷,仿佛直接凍結了他的肺葉。
    不行,不能害怕。他對自己說。吳璐桃說了,恐懼會滋養它們。
    他努力想些別的,化學方程式,元素周期表,實驗室裏那些枯燥但至少邏輯清晰的數據。但越是壓抑,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慌就越是洶湧。他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手心冒出冷汗,連帶著胃也開始抽搐——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社恐反應,隻是此刻被放大了無數倍。
    然後,他感覺到了。
    那不是錯覺。隨著他內心恐慌的加劇,周圍那整齊劃一的“呼吸聲”真的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有力了。如同一個沉睡的巨獸被驚擾,發出了更深沉的低吼。空氣中的溫度似乎又下降了幾分,一種難以言喻的粘稠感纏繞著他,仿佛有無形的觸手在舔舐他散發出的恐懼。
    他切身體驗到了,他的恐懼,正在被這個詭異的空間“吸收”。
    他就是吳璐桃口中的“源頭”?那個“活人祭品”?
    他猛地想起了吳璐桃臨走前的眼神,那種評估的、審視的目光。她為什麽特意出現?為什麽告訴他這些?僅僅是警告?還是某種惡劣的提醒,提醒他自身的“價值”?
    他想起了自己從小到大的掙紮。害怕人群,害怕注視,害怕交流。每一次社交活動都像一場酷刑,結束後整個人都像被抽幹了一樣。那種幾乎能凝成實質的恐慌感,那種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原子的窘迫……難道這些讓他痛苦不堪的東西,在這個鬼地方,竟然成了……有用的特質?
    “哈……”陶德舟喉嚨裏發出一聲幹澀的、不成調的笑聲。真是宇宙級的黑色幽默。他這該死的社恐,折磨了他二十多年,到頭來居然是進入這個地獄的vip門票,還是能給怪物充電的“優質電池”?
    他用力搓了搓冰冷的手臂,試圖驅散那股寒意。思緒開始不受控製地連接線索。通風管道裏的貓血鐵鏽,圖書館裏關於“暗物質器官培育計劃”的絕密檔案,那些利用貓的血液和腺體製造的、具有特殊能量的“器官”……
    實驗室的目的絕不僅僅是收集死者的“量子殘留”。他們在利用暗物質技術,試圖將“恐懼”這種強烈的情緒能量化、實體化。這些“量子共生體”,可能就是實驗的產物,甚至是某種……接收器?放大器?而這個懸停區,就是容納這一切的核心試驗場。
    他再次環顧四周,目光掃過一排排望不到盡頭的冷櫃。無盡的金屬墓碑,扭曲的光影,還有那令人窒息的、緩慢流淌的時間。他抬起手腕,電子表上的秒針幾乎停滯,艱難地向前挪動一格,仿佛用盡了一個世紀的力氣。
    他被困住了。徹底地。
    吳璐桃能自由進出,說明一定有通道,有方法。但他找不到。他試著向來時的方向摸索,但空間似乎在隨著他的移動而微妙地變化,剛才還熟悉的櫃子排列,轉眼就變得陌生。他走到那麵能看到外界景象的“牆”邊,外麵實驗室的場景依舊像快放的無聲電影,同事們的身影模糊而瘋狂,卻聽不到一絲聲音。他抬手用力砸在“牆”上,隻有冰冷的觸感和沉悶的回響,那層看似透明的屏障堅不可摧。
    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沒了他。
    被動等待,就是坐以待斃,等著自己的恐懼被榨幹,成為這些活死人“呼吸”的燃料。他甚至能感覺到,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體裏的力氣和熱量正在一點點流失,被這片空間緩慢而持續地抽取。
    他不能死在這裏。至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
    他必須做點什麽。
    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冰冷的金屬櫃。吳璐桃警告過他不要觸碰,但她也說了,恐懼會滋養它們。那麽,反過來呢?如果能控製恐懼,甚至……利用它們呢?
    那些櫃子裏,躺著的不僅僅是“量子共生體”,更是信息的載體。那個老婦人的記憶片段,雖然短暫且令人痛苦,卻包含著關鍵信息——那個穿著防護服的人,那不明的注射液體。如果能接觸更多……
    他需要信息。關於這些“共生體”的製造過程,關於懸停區的運作原理,關於實驗室的真正目的,關於吳璐桃和那隻神秘的貓,關於……如何離開這裏。
    觸碰它們,是唯一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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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險巨大。他親身體驗過記憶洪流的衝擊,那幾乎撕裂靈魂的痛苦。甚至可能像吳璐桃暗示的那樣,被徹底同化或吞噬。
    但比起坐著等死,成為一塊“電池”,這點風險又算什麽?
    陶德舟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微重力環境讓他有些搖晃,但他強迫自己站穩。社恐讓他習慣了在壓力下保持某種程度的冷靜,哪怕內心早已翻江倒海。
    他不再去看那些整體的、令人壓抑的景象,而是開始仔細觀察單個的冷櫃。櫃門上的照片,逝者的麵容,櫃子本身的細節。他需要選擇一個目標,一個可能提供關鍵信息,同時風險又相對可控的目標。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不遠處一個特定的冷櫃上。那個冷櫃,他記得,之前靠近時曾引發過異常的能量波動。
    櫃門上的照片,是李仕識。那個失蹤的同事,那個被他發現呈“蓮花坐”姿勢,卻又在監控裏死於毒氣泄漏的同事。
    陶德舟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直覺告訴他,李仕識的“共生體”裏,一定隱藏著重要的秘密。但也一定……隱藏著巨大的危險。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冷櫃。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著千斤重擔。恐懼依舊存在,但這一次,恐懼之中,多了一份化學家麵對未知物質時的、帶著顫栗的決心。
    他要打開它。。
    他要打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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