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禁忌的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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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停區恢複了死寂,如果能忽略那無處不在、同步起伏的呼吸聲的話。吳璐桃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剛才的對話隻是一場冰冷的幻覺。陶德舟靠著金屬櫃壁,試圖平複擂鼓般的心跳。活人祭品,恐懼能源……這些詞匯在他腦海裏橫衝直撞,撞得他頭暈目眩。
他確實是塊“優質電池”,這一點毋庸置疑。剛才情緒稍一波動,周圍的“呼吸”就明顯增強,空氣裏的寒意都仿佛凝固了幾分。這種感覺糟透了,比在擁擠的會議室裏被點名發言還要糟糕一萬倍。至少在會議室,他隻是想把自己縮成背景板;而在這裏,他感覺自己像個剝了殼的雞蛋,渾身上下的恐懼感都被這鬼地方貪婪地吮吸著。
不能坐以待斃。這個念頭無比清晰。等下去,最好的結果是被榨幹成一具失去恐懼本能的空殼,最壞的結果……他不敢想。吳璐桃的話是警告,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使用說明”。她或許不在乎他的死活,但她點明了規則——恐懼是這裏的貨幣,也是這裏的食糧。
他必須行動。必須了解。
陶德舟扶著櫃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微重力環境讓他的動作有些笨拙,每一步都像踩在厚厚的積雪上,輕飄飄的,卻又異常艱難。他開始移動,不再是之前那種漫無目的的恐慌,而是像在自己的實驗室裏觀察樣本一樣,強迫自己進入分析模式。
他放慢腳步,目光掃過一排排冰冷的金屬櫃。這些櫃子並非完全一樣。有些櫃門上的霜花更厚重,有些則相對稀薄。櫃門上鑲嵌的黑白照片,逝者的表情也各不相同,雖然大多是新冠疫情新聞裏那些令人心碎的麵孔,但細看之下,有的空洞麻木,有的似乎還殘留著一絲生前的驚恐或不甘。
更重要的是,“呼吸聲”。雖然整體上是同步的,但仔細分辨,靠近某些櫃子時,那起伏的韻律似乎更強勁,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活躍感”。而另一些,則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如同風中殘燭。
他的社恐體質帶來的超敏感知,此刻成了唯一的探測器。他能“感覺”到這些細微的差異,就像他能輕易察覺到別人語氣裏最微小的嘲諷或不耐煩一樣。這種能力過去隻帶給他痛苦和焦慮,現在卻可能幫他區分出潛在的危險等級。
李仕識。那個名字再次浮現在心頭。按照之前的推測和吳璐桃的暗示,李仕識的“共生體”裏很可能藏著關鍵信息,關於通風管道,關於貓血,關於實驗室的核心秘密。但直覺也在瘋狂報警——靠近李仕識照片所在的區域時,那種能量波動和惡意是如此強烈,幾乎是實質性的。直接去碰那個櫃子,無異於主動去捅一個馬蜂窩。
不行,得先找個“軟柿子”捏捏。
他需要驗證自己的“權限”,也需要了解接觸這些“共生體”到底會發生什麽,代價是什麽。他需要一次風險相對可控的嚐試。
目光逡巡,最終停留在一個相對靠邊的冷櫃上。這個櫃子周圍的“呼吸聲”比較平穩,櫃門上的霜花均勻而安靜。照片上是一位麵容和善的老婦人,頭發花白,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雖然也因死亡而失去了焦點,但比起其他照片裏的驚恐或麻木,顯得……平靜許多。
就是她了。
陶德舟慢慢走向那個冷櫃。每一步都伴隨著內心的天人交戰。理智告訴他這很危險,每一次觸碰都可能汙染他的精神。但求生的本能,以及一種化學家麵對未知化合物時難以抑製的探究欲,驅使著他前進。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上冰冷的貓形麵具——吳璐桃給他的東西,或許真有點用?還是心理安慰?他不知道。
終於,他站在了冷櫃前。老婦人的黑白照片近在咫尺,那空洞的眼神仿佛也在注視著他。他伸出手,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觸碰。
冰冷!刺骨的冰冷順著指尖瞬間蔓延到全身,仿佛觸摸的不是金屬,而是一塊來自極寒地獄的玄冰。同時,一種熟悉的粘滯感傳來,好像皮膚被什麽無形的東西吸附住了,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拉扯力。這就是之前感受到的“排斥感”,一種阻止外來者深入的屏障。
他沒有立刻縮回手。他想起吳璐桃平靜無波的樣子,雖然學不來,但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不再去對抗那股寒意和吸力,而是嚐試去“接受”它,或者說,“同頻”。他調動起所有的感官,專注於指尖與櫃門的接觸點,想象著自己不是在對抗,而是在……溝通?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那股強大的排斥力,那令人不適的粘滯感,竟然開始緩緩減弱。並非消失,而是像一層原本緊繃的薄膜,在他的精神“探針”下,逐漸變得柔軟、順從。冰冷依舊,但不再那麽具有攻擊性。他甚至能感覺到,從櫃門深處,傳來一種極其微弱的、類似於回應的能量波動。
成功了?
他立刻嚐試去觸摸旁邊的另一個櫃子,照片上是一個表情痛苦的中年男人。幾乎在手指接觸的瞬間,那種強烈的排斥感和冰冷的吸力就猛地反彈回來,帶著一股充滿負麵情緒的衝擊,讓他頭皮一陣發麻,差點沒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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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一樣。
隻有他選定的這個老婦人的櫃子,以及……他猛地想起第一次追著烏雲闖進來時,慌亂中似乎也曾短暫地觸碰並拉開過一個櫃門,雖然當時沒有發生記憶交換,但那個櫃子……他迅速回憶方位,找到了那個印象中的櫃子,再次觸摸。果然,那個櫃子也呈現出類似的“低阻力”狀態。
為什麽?
是因為他接觸過?還是因為他此刻的精神狀態,他的恐懼頻率,恰好與這些“共生體”或者整個懸停區的某種規則產生了共鳴?他想起了吳璐桃的話,他的恐懼在滋養它們。難道這種“滋養”關係,反過來也賦予了他某種……通行證?或者說,他這塊“電池”,被係統識別為“兼容型號”了?
這想法讓他感覺一陣惡寒,但又覺得荒謬得有點想笑。社恐患者專屬福利:地獄vip通行證,附贈與活死人親密接觸權限。
不管原因是什麽,現在他有了突破口。
既然能觸碰,甚至可能打開,那麽了解內部情況就是唯一的途徑。他不再猶豫,雙手重新握住老婦人冷櫃的把手。金屬冰冷而堅硬,傳遞著一種死亡的沉重。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口氣息在寒冷的空間裏凝結成白霧,又迅速消散。然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微重力下這感覺很奇怪,像是用盡全力去推一團棉花——向外猛地一拉。
“嘎吱——”
一聲低沉而悠長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的空間裏響起,格外刺耳。冷櫃門緩緩地向外打開,比他想象中要順暢得多,仿佛內部的某種機製也在配合著他的動作。
隨著櫃門開啟的角度越來越大,一股比周圍環境更加濃鬱、更加刺骨的寒氣猛地湧了出來,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屬於絕對零度的死寂味道。寒氣撲麵而來,瞬間穿透了他的防護服如果他穿著的話)和白大褂,讓他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冷顫。
櫃門,完全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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