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廢城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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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城市的邊緣,沒有gps,沒有導航,沒有路線圖。 所有逃過死的人,靠的隻有一張“活人踩出來的圖”。
    我在老秦棚子後麵支起一張破木桌。
    那是我們這一片“棚區內部圖書館”。
    別人用它搓麻、修鞋、包黃煙,而我用它畫地圖。
    小韓蜷在角落,仍然瘋瘋癲癲,嘴裏喃喃念著“鐵門”“編號”“走廊盡頭”之類的話。我一邊聽一邊寫,把他說過的每一個詞、每一句話,按時間、地點、事件、關鍵詞全都標在紙上。
    這一張張紙,就像拚圖碎塊,慢慢拚出一幅“非人區域”輪廓圖。
    我們開始稱它為:
    “冷庫地獄圖”。
    我把他提到的“編號z38”“走錯的人”“牆上寫著8個字母”“對講機壞掉”之類的都逐一記錄。
    很快,一條粗略的“地下囚禁流程”輪廓就浮現出來:
    每個被關入“二號冷庫底層”的人,都被標注“z類預處置”;
    一旦內部識別錯誤,就會出現“編號錯殺”,死者無法追溯;
    小韓自己是“被混入”的“q類觀察者”,但在對講機失聯情況下,被誤送處置通道;
    他逃出來,隻是因為某個“封鎖員”當時失職沒關完鐵門;
    而“那個女的”——疑似莊悅——曾對他說過:“我看過編號全表,你是q,不是z。”
    我知道這可能隻是瘋話。
    但在這個城市裏,瘋話,比任何陳述都真實。
    地圖之外,我還做了一件事:
    開始繪製“廢城地圖”。
    不是城市地圖,而是“逃亡者地圖”。
    我將自己從南境廠逃出以來所走的每一段路——廢水井口、棚戶藏身點、南站地下通道、勞工中介聚集地、舊城廢報社後門——統統畫成圖。
    我用紅筆標出“冷點”會被抓、會被監控的地方),用藍筆標出“灰區”可藏身、無實名製、地下聚集區),用黃筆標出“接觸點”可能找到突破口的“代理人”窩點)。
    整張圖慢慢鋪滿了舊日曆紙,最後貼在我們棚後牆。
    那是“另一個城市”,一個不歸人地圖。
    我開始針對幾個“勞務中介點”進行實地探查。
    那些地方藏在舊城區某些三層小樓裏,外麵貼著“招普工、輕鬆包吃住”等字樣,廣告語永遠一樣:
    “正規企業直招,無押金,帶行李當天進。”
    我混在流動工群體裏,找到了三家與我當年“晨豐廠”名字極為相近的點:
    “晨峰實業代招處”;
    “南景集團服務中心”;
    “豐晨勞派二部”。
    我頓時明白了:這不是巧合。
    是“馬甲式中介網絡”。
    他們換字、換順序、換ogo,但運營者、走線、收人流程,極為一致。
    每個點都配有一名負責“登記”的業務員,以及一台“拍照錄入設備”。
    我趁某日登記高峰,假裝應聘,遞交一份假身份登記。
    我裝作聽不懂流程,借機拖延,偷偷拍下整個點位的登記牌、招聘文件、合同模板。
    有一張招聘宣傳單上的公司名稱,讓我瞬間心跳驟停。    晨豐。
    還是這個名字。
    還敢堂而皇之掛出來。
    我問業務員:“這個廠在南境市哪個位置?”
    他沒正麵回答,隻說:“是電子材料分揀,環境很幹淨,領導人道。”
    我問:“我上個廠死了人,是不是這個?”
    他眼睛都不眨:“兄弟,廠哪兒沒死人?”
    “別挑事。死了說明他命不好。”
    那一刻,我真想掀了他桌子。
    可我忍住了。
    我拍完所有照片,離開時,回頭看了一眼那張紅底招聘海報——“晨豐歡迎您”。
    我咬著牙對自己說:
    “你們歡迎誰?”
    “歡迎死嗎?”
    回到棚區,我把拍下的資料整理打印,標注編號、招工電話、聯係人微信、登記點地圖。
    我把它放進“逃亡檔案”第六頁,標題寫上:
    “城市代理係統簡表:晨豐集團外部散點網”。
    我知道這資料不夠有力。
    但它證明了一件事:
    晨豐廠,從沒關過門。
    它隻換了個馬甲,繼續張開嘴,等下一個淨空。
    我回去的路上,腦海裏回蕩起小韓那句瘋話:
    “編號z38錯了……z39也錯了……對講機沒響……鐵門關死了……”
    這不是瘋語。
    這是死前的係統錯碼記錄。
    是某個被殺的工人,臨死前沒能喊出自己不是z類的事實。
    而我現在做的,就是把這些編號,變回名字。
    我坐在棚外,夜深燈黃。
    老秦遞給我一支煙。
    “你又找到啥了?”
    我沒吭聲,把照片攤開。
    他盯著那張紅底海報:“媽的……他們還在招?”
    我點頭:“他們從來沒停過。”
    他低聲罵了句:“比下水道老鼠還毒。”
    小韓從棚裏探頭出來,眼睛迷糊:
    “他們還在殺人嗎?”
    我盯著他:“是。”
    他點點頭,又縮回去。
    過了一會兒,他喊我名字。
    “淨空。”
    “嗯?”
    他忽然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我記得那女的說過……她也要跑。”
    “她說她還留了‘二份證據’,藏在舊文印機裏。”
    我心跳頓時一滯。
    “她是誰?”
    “她說……她姓莊。”
    我整個人站起來,跑進棚裏,抓住小韓肩膀:“你確定她說的是‘文印機’?”
    他迷迷糊糊地說:“她說……四樓走廊盡頭,放機器的地方……她塞在了回收盒裏……她說,如果有一天你活著出去,就來找她留下的那封信。”
    我眼眶發紅。
    我明白了。
    莊悅,還活著。
    或者說——她留了最後一封遺書。
    我必須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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