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話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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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是人唯一不靠編號就能活下來的方式。 但在汙水城—— 說真話,是一種反抗,是一種活下去的選擇。
“講真話的人小組”成立第十三天。
我們用舊紙箱剪出七塊演講牌,每塊一米見方。 用廢棄的打印紙複印資料,再剪成a4大小,裝訂成冊。
林瑤把這些資料取名為:
《幽靈檔案·試刊本》
第一冊共收錄17個“編號者殘存記錄”,包括:
被p類放棄的臨工母親;
被q類關入冷庫半年、眼盲一隻的倉管;
被z類“誤殺”後複活、但再無身份證的男青年;
被x類消失者親屬匿名回憶、至今未現身的編號者。
我們沒有煽情。
隻記錄時間、編號、職務、事發過程、精神狀態、當事人簽字。
這是黑廠體製下“活人消除術”的實錄。
而我們知道,這冊試本發不出去。
因為,它太真了。
但淨空知道,哪怕發不出去——也得說出來。
說給“還願意聽的活人”。
所以,他決定—— 在汙水城,搞一場真正的演講。
我們花了三天時間,用廢舊木料和水泥磚在汙水城中心搭出一個“十字型台子”。
沒有燈,沒有音響,沒有喇叭。
隻有一個舊鐵桶,倒扣在台麵中央,作為演講台。
那天晚上,下了一點小雨。
但人,全來了。
四十多號人,從不同的鐵皮棚、下水井、破倉庫裏冒出來,圍著台子一圈圈站著。
有的穿著編織袋做的外套,有的披著舊化纖毯子,有人赤腳,有人還帶著殘廢手套。
沒有掌聲,沒有口號,隻有一圈沉默的眼神。
我走上台,把《幽靈檔案》放在鐵桶上。
我開口。
聲音有點顫,但很快穩住:
“我叫淨空。zx03。”
“我不是瘋子,也不是死人。”
“我逃出來了,但我知道——你們也都逃過。”
“你們不是沒人,是被編號成‘沒人’。”
台下一陣低語。
我繼續:
“我們在晨豐廠、在晨峰勞務、在南境各個電子點、廢料車間、黑屋冷庫裏待過。”
“你們簽過那張合同——‘如遇操作異常,單位保留處置權’。”
“你們被逼寫過‘感恩信’,說自己願為企業犧牲。”
“你們看著同伴跳樓、失蹤、瘋掉,被寫進‘工傷自棄表’。”
“你們哭過、吼過、跪過、求過——沒人聽。”
“現在你們聽我說。”
我高高舉起那本《幽靈檔案》:
“我們不是逃出來的。”
“我們是——活下來的。”
這一刻,全場靜默。
我一字一句:
“編號不是我們名字。”
“我們不是z,不是q,不是p,也不是x。”
“我們有臉,有手,有血,有名字。”
“我叫淨空。”
“你們叫——自己。”
台下,有人第一個鼓起掌。
是x109。
他那晚第一次開口:“我叫方昌。”
隨後,p172說:“我叫杜鐵生。”
q08舉起手,用破鏽喇叭啞著嗓子喊:“林曉青。”
一個又一個人喊出自己名字。
那聲音像從鐵皮下拔出來的釘子,釘進黑夜。
我大聲問他們:
“我們現在是什麽人?”
他們齊聲:
“講真話的人!”
林瑤在後方錄下了全程。
她沒有修剪、沒有配樂,隻加了一個片頭:
“編號檔案·第一集:我們是誰。”
她將視頻剪成五段,匿名發布至海外多個公益平台。
不到48小時——
被轉發近20萬次,評論超過五千條。
“這是中國底層工人的墓誌銘。”
“看完視頻我哭了,我爸也在廠裏上過五年夜班。”
“他們不是活著,他們是逃過活埋。”
而後—— 全部下架。
所有平台都顯示:
“因違反本地規定,視頻已被屏蔽。”
而我,在第三天被列入晨豐集團“協查名單”。
公告中寫:
“劉輝真名不詳),曾冒用身份進入廠區,擾亂秩序、傳播不實信息、危害員工心理安全。”
我看著這份公告,笑了。
林瑤問:“你怕嗎?”
我說:“我怕了這麽久,沒用。”
“這次,我試試讓他們怕。”
那天夜裏,我在汙水城台上掛起一條布幅:
“我們不是沉默的編號。”
“我們,是名字。”
第三天,一隊陌生人出現在棚區外圍。
我知道——廠方,開始找上門了。
可我這次,不打算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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