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不能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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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天冰站在楊氏宗祠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前,陽光如火焰般熾熱,烘烤著青石板地麵,仿佛要將其融化。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服上的紐扣,似乎在尋找一絲安慰或支撐。
    十月的陽光雖然猛烈,但卻無法驅散她心底的寒意。那寒意並非來自外界的溫度,而是源自她內心深處的矛盾和掙紮。
    \"天冰,快進來,祭祖儀式要開始了。\"楊天德的聲音從祠堂深處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這聲音在空曠的祠堂中回蕩,顯得格外嚴肅和莊重。
    楊天冰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走進了祠堂。她的腳步有些沉重,仿佛背負著整個家族的期望和責任。
    然而,當她走進祠堂,看到那一排排牌位和祖先的畫像時,心中的寒意卻愈發強烈。她突然覺得,這些牌位和畫像並不是她所熟悉的親人,而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讓她喘不過氣來。
    \"天冰,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楊天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滿。
    楊天冰抬起頭,看著原主的堂哥,隻見他漲紅了臉,憤怒地瞪著自己。
    \"我當然知道,今天是祭祖的日子。\"楊天冰的聲音平靜而堅定。
    \"既然知道,為何還如此不敬?\"楊天德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花白的胡子氣得直顫。
    楊天冰看著堂哥那憤怒的表情,心中卻沒有絲毫波瀾。她想起了穿越前在查經班討論過的經文:\"一個人不能事奉兩個主...\"
    她知道,今天的選擇意味著什麽。她要麽順從家族的意願,繼續走那條被安排好的道路;要麽堅持自己的信仰,放棄家族的認可和支持。
    然而,那個在病床上體驗過的平安與喜樂,遠比家族的認可更珍貴。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內心感受,是她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找到的真正的依靠。
    “堂哥,我尊重祖先,但跪拜是敬神的禮儀,我不能——”
    “閉嘴!”楊天德猛地站起來,他的眼睛瞪得渾圓,滿臉怒容,右手高高揚起,眼看著一巴掌就要狠狠地摑在楊天冰的臉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楊文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楊天德的手。
    “你這個不孝子!”楊天德怒不可遏地吼道,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祠堂裏回蕩,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楊天冰靜靜地站在那裏,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楊天德因憤怒而扭曲的麵容上。他輕聲說道:“信耶穌今世得平安,來世得永生。但我的靈魂已經有了歸宿。”
    他的話如同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石子,在祠堂內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原本肅穆的氛圍被徹底打破。
    楊天德冷笑一聲,他的聲音充滿了鄙夷和不屑:“好,很好。既然你選擇了神,就別怪我按家規辦事。”他猛地轉身,麵向楊文遠,厲聲道:“文遠!把楊天冰捆綁起來,家法伺候,三十大板,一板也不能少!”
    楊文遠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似乎想要勸解楊天德,但楊天德根本不給任何機會,他的態度異常堅決。
    楊文遠無奈,隻得壓低聲音對楊天德說著什麽,但楊天德卻不為所動,他的眼神冷酷而決絕。
    而此時,楊天賜已經被捆在樹上,這會兒祠堂裏還真沒有人能夠幫助楊天冰。
    於是楊天冰緊閉雙眼,心中默默祈禱:“神啊,我原本以為來到楊家鎮村傳播福音,就不能違背您的旨意。現在,我懇請您幫助我承受這三十大板,讓我能夠挨過這痛苦的刑罰,並且還能好好地活下去。以上禱告,都是奉耶穌的名所求,阿門。”
    正當他們交談之時,楊文遠的老娘突然走了過來。就在楊天德說話的瞬間,她毫不猶豫地揚起手掌,狠狠地扇了楊天德兩個耳光。
    隻聽得“啪”“啪”兩聲脆響,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楊天德被打得有些懵,他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滿臉驚愕地看著楊文遠的老娘,結結巴巴地問道:“你……嬸,你為什麽打我?”
    由於眾多村民都在場,楊天德雖然心中氣惱,但也不好當場發作,隻能強忍著怒火。
    縣令楊天德的老娘楊氏迎來了她的五十大壽,這可是村裏的一件大事!村裏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紛紛前來賀壽,場麵好不熱鬧。
    “祝楊奶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村民們一個接一個地排著隊,滿臉笑容地走上前去,向楊氏行禮祝壽。他們的腰彎得幾乎都要貼到地上了,那叫一個恭敬啊!
    而楊氏則端坐在太師椅上,一臉慈祥地接受著眾人的祝福。她的兒子楊天德站在一旁,右手撚著那一小撮山羊胡,左手接過村民們遞上來的禮單,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上去心情頗為愉悅。
    然而,就在這熱熱鬧鬧的壽宴現場,祠堂前的那棵槐樹上卻綁著一個人。這人正是楊天賜,他的手腕被麻繩緊緊地勒著,已經泛起了一層紫色,嘴角還掛著一絲血絲,看上去十分狼狽。此刻的他,就像一隻待宰的牲口一樣,被綁在樹上示眾,引來了不少村民的指指點點。
    “聽說這小子傳播什麽民心……”一個村民低聲對旁邊的人說道。
    “噓,小點聲,你沒看見縣令的臉都青了嗎?”另一個村民趕緊提醒道,生怕被楊天德聽到。
    正午的日頭毒得很,楊天賜眼前發黑,卻仍挺直了脊梁。他望著涼棚裏推杯換盞的景象,想起在薛家寨地牢的十年,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突然,祠堂外傳來一陣騷動。人群像被刀劈開的潮水般向兩側分開,隻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拎著擀麵杖衝了進來。她粗布衣裳上沾著麵粉,腳上的錦鞋跑丟了一隻,卻不管不顧地直奔槐樹下。
    \"天賜!\"老婦人聲音嘶啞,擀麵杖\"咣當\"掉在地上。她顫抖著去解繩索,枯瘦的手指被麻繩磨出血痕。
    涼棚裏的笑聲戛然而止。楊天德\"騰\"地站起來,酒盞摔得粉碎:\"楊白氏!你好大的膽子!\"幾個家丁立刻抄起棍棒圍上來。
    然而,楊文遠的母親卻仿佛完全沒有聽到縣令的怒吼一般,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兒子那張受傷的臉上,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臉頰上的血跡。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腰間係著的那條藍色布圍裙如同被風吹動的旗幟一般,輕輕地掃過了縣令楊天德的袍角。那圍裙上還沾著些許韭菜餡的麵粉,隨著這一掃動,那些麵粉就像雪花一樣簌簌地飄落在了縣令的官靴上。
    “來人啊!”縣令楊天德見狀,氣得胡子都開始不停地顫抖起來,他怒不可遏地吼道,“這刁婦……”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發生的一幕給硬生生地打斷了。隻見楊白氏突然像發了瘋一樣,猛地抄起地上的擀麵杖,毫不猶豫地朝著縣太爺的腦門狠狠地砸了下去。
    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這聲音如同驚雷一般,驚得樹上的麻雀都四散飛逃。而那縣令楊天德則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打得猝不及防,他頭上的官帽也隨之歪斜到了一邊,額頭上更是迅速腫起了一個雞蛋大小的包。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愕得合不攏嘴,整個場麵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那些原本手持棍棒的家丁們,此刻也都被嚇得呆若木雞,雖然他們手中的棍棒高高舉起,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真正上前去阻攔楊白氏——畢竟,誰也不敢去觸碰這位朝廷命官啊!
    可楊白氏卻似乎完全不顧及這些,她手中的擀麵杖就像雨點一樣不停地落在縣令楊天德的身上,同時嘴裏還不停地罵罵咧咧:“你們這些狗官!合起夥來欺負我兒!天賜和天冰認祖歸宗這麽大的事,你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還有什麽用……”
    “反了!反了!”縣令楊天德滿臉怒容,雙手緊緊捂住腦袋,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蜷縮在桌子底下,嘴裏不停地叫嚷著。他的臉色因為極度的憤怒而變得鐵青,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仿佛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正當他準備喚來衙役將鬧事之人拿下時,後院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聲音如同夜梟的哀鳴,在寂靜的縣衙裏回蕩,讓人毛骨悚然。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被吸引到了後院,隻見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太太拄著一根鳩杖,跌跌撞撞地從後院奔了出來。老太太的腳步有些踉蹌,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但她的臉上卻充滿了憤怒和絕望。
    “造孽啊!”楊老太太顫巍巍地指著躲在桌子底下的楊天德,聲音帶著哭腔,“這天冰丫頭被關在你家柴房,要不是老身去後院解手,偶然間發現了她,這可憐的孩子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老太太的話如同驚雷一般在縣衙裏炸響,滿座的賓客都驚愕地張大了嘴巴,一時間,縣衙裏鴉雀無聲,隻有楊老太太的抽泣聲在空氣中回蕩。
    楊天德的麵皮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瞪著眼睛,抬手就要打自己的親娘,卻被老太太手中的鳩杖狠狠地敲在了膝蓋上。
    “逆子!”楊老太太怒不可遏,“你縱子行凶,還有臉在這裏做壽?你這個不孝的東西!”
    就在這時,楊文遠的娘趁機解開了天賜身上的繩索,攙扶著他走到了眾人麵前。天賜雖然身體虛弱,麵色蒼白如紙,但他的聲音卻清朗如鍾,在縣衙裏回蕩:“諸位鄉親作證,……”
    “放屁!”隨著這一聲怒喝,楊天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從座位上“噌”地一下彈了起來,由於動作太過倉促,他的腰帶都沒來得及係好,鬆鬆垮垮地掛在腰間,隨著他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他滿臉怒容,額頭上青筋暴起,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仿佛要噴出火來。隻見他順手抄起身邊的板凳,高高舉起,作勢就要朝那人砸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枯瘦如柴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死死地抓住了楊天德的手腕。楊天德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母親。
    老太太雖然年事已高,但力氣卻不小,她緊緊地握住楊天德的手腕,讓他無法動彈分毫。老太太的眼睛渾濁不堪,但此刻卻突然迸發出兩道精光,如鷹隼一般銳利,直直地盯著楊天德。
    “畜生!”老太太怒喝一聲,手中的鳩杖“砰”的一聲重重地頓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還不跪下!”
    這一聲怒喝猶如當頭棒喝,讓楊天德如遭雷擊,他的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板凳“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緊接著,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般,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囂張氣焰,活脫脫像一隻被抽走了骨頭的癩皮狗。
    老太太見狀,這才鬆開了楊天德的手腕,轉身對著楊天賜的母親深施一禮,說道:“文遠娘,老身教子無方,讓您受驚了。這就帶天冰姑娘去驗傷,給您一個交代。”
    說罷,老太太又看了一眼桌下的縣令楊天德,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接著說道:“縣令大人,您頭上的傷,老身用祖傳的金瘡藥賠罪可好?”
    楊文遠娘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她站在原地,張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平日裏不諳世事、唯唯諾諾的老太太,竟然在關鍵時刻如此果斷決絕,而且還如此通情達理。
    正當楊文遠娘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見老太太突然湊近她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早備好了狀紙,就等今日當眾揭穿這個禽獸的真麵目……”
    當夕陽的餘暉逐漸被夜色吞噬,楊家鎖這個平日裏安靜的地方,卻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鬧。縣衙的差役們如狼似虎地押走了楊天德,而天冰和天賜則在老太太的親自護送下,踏上了返回青溪村的道路。
    楊文遠的母親緊緊地攙扶著兒子,一步一步艱難地走著。在他們身後,跟著十幾個高舉火把的村民,這些火把在黑暗中搖曳著,仿佛是希望的象征。
    “娘,您今天實在是太冒險了。”楊文遠看著母親那花白的鬢角,心中一陣酸楚,聲音也不禁有些哽咽。
    然而,老太太卻笑了起來,她那布滿皺紋的眼角,此時就像綻放的菊花一般。“傻孩子,為娘我年輕時可是耍紅纓槍的,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麽?那狗縣令要是再敢來,娘我照樣打他!”
    就在這時,村口的老槐樹下,傳來了一陣清脆的童聲。幾個孩童正興高采烈地唱著一首新編的歌謠:“楊天德,黑心腸,行凶喪天良……楊天賜,有擔當,老太太大義滅親,棍打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