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憂說：「……我終於追上你了。」
    語氣平靜而堅定，像是終於完成了一場漫長的追逐。
    可五條悟的內心，卻泛起了一陣深深的無力感。
    ——這並不是問題的核心。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理所當然，但它完全錯了。
    她不該這樣想。
    離憂的認知，和他內心的想法，完全不一樣。
    她覺得她這一路的努力、變強，才讓她獲得了愛上五條悟、擁有五條悟的「資格」。
    但對五條悟來說，離憂從來就不需要這些資格。
    她不需要變強，不需要成為特級，不需要有五條這個姓氏……
    她隻要是離憂，就足夠了。
    ——這也是他一直想讓離憂理解，卻怎麽也辦不到的事情。
    他一直想說，你從來不需要這些努力，才能得到我的愛。
    但……無論他如何愛她、包容她、理解她……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夠格。
    這才是最讓五條悟感到無力的地方。
    他該怎麽讓她明白——
    她不需要努力去爭取資格，而是本來就值得被愛呢？
    五條悟低垂著視線，嘴角依舊掛著標誌性的微笑，但內心卻前所未有地沉重。
    這不是他能說一句「你不用這樣想」就能改變的問題。
    這是一種長久以來的信念，根植在離憂的認知裏，早已成為了她對自己的定義。
    「……悟？」離憂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
    她的眼神依舊平靜，仿佛剛才的話語對她來說隻是個再自然不過的結論。
    這種落差，讓五條悟更加無力了。
    「……五條。」硝子緩緩地吐了口煙，眼神銳利而深沉地掃過五條悟的表情。
    「你是不是很難受？」
    五條悟一愣，隨即揚起懶散的笑容：「哎呀，硝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少來。」硝子毫不留情地打斷他，「你沒辦法讓離憂理解，對吧？」
    「……」
    五條悟沒說話。但他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硝子緩緩地站直身子，語氣平靜卻銳利：「你一直希望離憂理解，她從來不需要努力才配得上你，因為你本來就愛她。」
    「她說她追上你了。」硝子緩緩開口，「但你從來沒有想過，她需要追上你，對吧？」
    五條悟輕輕地閉上眼睛，像是在壓抑某種情緒，然後低聲笑了一下：「硝子，你還是一樣敏銳啊……」
    「哈……果然是這樣。」硝子輕輕地歎了口氣。
    硝子轉頭看著離憂，「離憂，你認為你這一路的努力，才讓你『夠資格』擁有五條悟。」
    她的語氣帶著鋒芒，「但你有沒有想過，五條悟愛你，從來不是因為你變成什麽樣的人，隻是因為你是『離憂』？」
    「……」離憂難得地沒有馬上回答。
    「你不是因為『五條悟是最強』才愛他，對吧？」硝子繼續說，「那麽，為什麽你覺得五條悟愛你，是因為你變強了？」
    離憂的內心突然泛起一陣陌生的震動。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夠資格擁有他。所以，她努力了，變強了，站到了他的身邊，變成了「足以追上他」的存在。
    可是——
    離憂抬起頭，對上五條悟的視線。
    他靜靜地看著她，裏麵沒有半點戲謔，也沒有平常的嬉鬧，而是純粹的、無條件的愛意。
    他沒有想過她需不需要「夠資格」。
    她隻是她，他就已經愛她了。
    這是一個她從未考慮過的答案。
    她微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因為她一直覺得『努力變強』是理所當然的，是她理性判斷下最穩妥的選擇。
    ——她從來不允許自己去想「如果我不變強，他還會愛我嗎？」這樣的問題。
    ——因為她的直覺告訴她，不變強，就不可能站在五條悟身邊。
    可現在，五條悟與硝子卻同時給出了不同的答案。
    「……不懂。」離憂低聲說。
    她坦誠了自己的迷茫，「悟，你能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五條悟眨了眨眼，微微側頭，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那雙湛藍色的眼瞳變得更加柔和了些。
    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
    硝子突然出聲了。
    「五條，」硝子的語氣平靜而犀利，「這次，你別再用那些嬉皮笑臉的話來帶過去。」
    「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硝子繼續說，「你從來不會讓自己的情緒變成別人的負擔，尤其是對離憂。」
    「你知道她對自己的認知，你也知道她不會輕易接受你的話，所以你選擇了什麽？」
    硝子微微皺眉，「你選擇了包容她，尊重她的想法，卻從來沒有真正讓她知道你的感受。」
    五條悟的眼神微微變化了一下。
    「這樣她永遠不會理解你的心情。」硝子語氣平靜，「如果你真的想讓離憂理解，就把你的感受說出來。」
    「……」五條悟安靜了幾秒。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嘴角的笑意逐漸淡了下來，眼神裏那份慵懶和遊戲人間的態度也隨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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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憂。」他低聲開口，這次的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真實而柔軟。
    「你一直覺得，你努力變強，才讓我愛上你。」
    離憂點點頭，她的眼神專注地望著他，像是在等待著他的解釋。
    五條悟的手微微收緊，像是在掙紮著該怎麽說出這個答案，最終，隻是露出了帶著些許苦澀的微笑。
    「但，你不夠強，我也會愛你啊。」
    「……」離憂愣住了。
    五條悟深深地凝視著她，語氣前所未有地認真：
    「你覺得，你需要追上我，才有資格站在我身邊。」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對我來說，你從來不需要資格？」
    離憂無法理解。
    她愛他，不隻是因為他是五條悟，而是因為她不能不愛他。
    她不能再讓他孤獨，不能再讓他一個人站在最前線，不能再讓他受傷……
    所以她必須變強，隻有變強，她才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她以為這是一種理所當然的信念，甚至在這麽多年來，這都是她愛五條悟的方式。
    可是，五條悟卻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這到底是為什麽？
    「離憂，你知道嗎？」硝子的聲音打破了她的沉默，將話題引向了核心。
    「你的愛，太過沉重了，不隻是愛，還帶著守護的執念。」
    硝子的語氣異常銳利，「這跟五條悟愛你的方式，根本不一樣。」
    「你的愛裏，充滿了『必須』。」
    「你必須變強，才能守護五條悟；你必須不能成為他的軟肋，不能拖累他……否則你就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這些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切開了離憂內心深處根深蒂固的執念。
    「你的愛，更像是一種『使命』。」
    「你覺得，如果自己沒有這些條件，就沒有資格去愛，沒有資格擁有。」
    離憂的喉嚨微微收緊，像是某種情緒正被逼迫著浮上來。
    ——是的，她確實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她曾經不覺得自己能夠擁有五條悟，因為她不夠強。
    沒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他，那她又憑什麽去愛他？
    「所以，你才會有『資格論』這種想法。」
    「因為你不是單純地想愛他，而是覺得自己『必須守護他』。」
    「但，愛一個人，不該是這樣的。」
    「愛不是任務，更不是責任。」
    硝子看著她，語氣變得溫柔，「愛一個人，應該是很輕鬆的事。」
    「……輕鬆？」離憂怔怔地重複了一遍，像是無法理解這個詞語的意思。
    「是啊。」硝子笑了笑，指了指沙發上那個沉默的人，「五條，你來說吧。」
    「……」
    五條悟靜靜地聽著硝子的話，像是在等這個問題被真正地擺上台麵。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站起來，走到離憂麵前，彎下腰，湛藍色的眼睛直視著她。
    「離憂，」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難得的認真，「你愛我，是因為我是『最強』嗎？」
    離憂毫不猶豫地搖頭：「不是。」
    「對吧？」五條悟微微笑了，「那為什麽，你覺得我愛你的理由，會跟『你變強了』有關？」
    「……」
    五條悟的手輕輕地扣住她的下巴，讓她的視線與自己對上，眼裏充滿溫柔的情感——
    「離憂，我愛你，不是因為你能守護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你要變得多強，才能夠站在我身邊。」
    「因為你一直都在這裏啊？在我身邊，一直都是你。」
    「所以，你從來都不需要努力，才能配得上我。」
    「因為你從來都是值得的。」
    「我愛你的原因，從來就不是因為『你成為了什麽樣的人』，而隻是因為——」
    五條悟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撥開她落在臉側的發絲，指尖溫柔得不像話。
    「你是離憂。」
    ——她是她，而他隻是愛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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