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噩夢·如果當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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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窗外靜謐無聲,公寓內隻剩下廚房的燈光還亮著。
離憂倚著沙發半睡半醒,手中還抱著未看完的資料。
五條悟早早窩進被窩裏。
但這一晚的夢,卻異常沉重。
——夢裏,沒有澀穀事變。世界繼續滾動,任務一場又一場地落在五條悟肩上,他一如往常地笑著麵對,一如既往地強大,一如既往地獨行。
離憂也如往常那樣,沉默地陪在他身邊。
她沒有說愛,也沒有要他回頭。隻是總在最危險的地方出現,替他封住死角,收尾局麵,偶爾在他疲倦得快要倒下時,靜靜遞上一杯水。
然後轉身離開,不說一句話。
他總是覺得奇怪——
明明她在自己身邊這麽久了,為什麽從沒問過他「你還好嗎」,也從未對他表達過任何想要更靠近的心情?
直到有天,他經過醫務室,無意間聽見她跟硝子說:
「......如果有一天他不再需要我,那就離開吧。」
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一份無關自己的資料,聽不出一點情緒。
五條悟不知道該回應什麽,便也裝作從未聽見,隻是默默路過。
他依舊忙著自己的任務,依舊每次在戰場上都知道她會來——
即使她從不開口。
然後,有一天,她沒有來。
那是場臨時調派的任務,發生在遠郊,涉及咒力暴走與學生被困。他並未接到直接通知,隻是在支援撤退時,從別人口中聽到:「……離憂學姊一個人留下來,保護學生脫離,被幾隻特級纏住了。」
他一瞬間忘了自己是誰,隻剩下瘋狂地瞬移、飛行、尋找。
直到他終於抵達——
滿地斷裂的地形,像是世界被撕開的痕跡。她的咒力完全枯竭,倒臥在瓦礫之中,衣衫染血,身體破碎,氣息微弱。
五條悟跪下的那一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離憂已經幾乎看不見了,視線模糊得隻能依稀辨識出那雙熟悉的藍色眼睛——
她最喜歡的眼睛。
她輕微地動了動嘴唇:「……對不起。」
「不能再陪你……讓你不孤獨了。」
她努力笑著說完這句話,然後,笑意隨著心跳的停滯,緩緩冷卻。
五條悟隻覺得整個世界沉寂了——
他終於明白,自己從未回應她十餘年如一日的陪伴,如今也沒有機會了。
他握著她的手,聲音顫抖:「……不行……學姊、你不可以……」
但她再也聽不見。
夢還在繼續,五條悟卻無法醒來。
他像是被困在一場無法結束的劇裏,成了觀眾——
一個隻能看著的旁觀者,無能為力。
那不是他熟悉的自己,卻又偏偏就是他,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當下的他會做出的決定。
那個自己,在破敗的戰場上,跪坐在離憂身邊,肩膀微顫,沒有哭泣,也沒有呐喊,隻是死死地抓著她的手,像是要把她拉回來。
最後低聲說了句話,嗓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我在看著你。」
五條悟站在這一切之外,感覺心髒像是被什麽狠狠捏住。
他想衝過去抓住夢裏那個自己,問他為什麽不早一點回頭、為什麽要等到現在——
但他動不了。
像是靈魂被釘在這個夢裏的時間軸上,隻能一寸寸看著那個世界崩毀。
畫麵轉換得很慢。
喪禮是高專內部的簡單儀式。
硝子站在台下,臉色極淡,一語不發;真希冷冷瞪著地板,咬緊後槽牙;憂太沉默著遞上白花,手一直在抖。
所有人都表現得很克製,很強大——
隻有那個自己一言不發。
他隻是靜靜站著,仿佛那不是一場告別。
旁觀的五條悟忍不住開始發抖。
呼吸變得急促,像是溺水者被強行按入水中,卻無法掙脫。
意識在顫抖,靈魂在叫喊,想逃離這個噩夢,卻被困得死死的。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他被困在那個沒有離憂的世界,看著夢中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男人,在時光中一點一滴,變得不再像人。
那個世界裏的五條悟,沒有崩潰,沒有哭喊,沒有撕裂般的懊悔與懺悔。
他隻是變得漠然。
不再與學生開玩笑、不再遲到、不再隨意調侃、不再在午休時去找人撒嬌。仿佛那些所有日常裏的細節,都被連根拔除。他還是一樣地站在戰場最前線,還是一樣地打敗所有咒靈,還是一樣地保護整個咒術界。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變了。
真希與離憂,私底下有著不輸姐妹的情誼。
在離憂死後,真希幾乎沒再和自己曾經信賴的五條老師,說過任何與任務無關的話。
他們之間,隻剩下必要的工作聯絡。
某次術師會議後的黃昏,真希從會場走出來,走到他身邊,語氣平淡卻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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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死了,但她死前守護的世界還在。」
「所以,我不恨你。」
那一刻,五條悟的心跳漏了一拍。
因為他聽得出來,真希說的那個「世界」,不是指這個充滿咒靈與詛咒的人間——
而是他自己。
她的意思是,離憂的世界,從來都隻是他。
「她的領域……我後來想了一下,才明白是什麽意思。」真希在離開前停了一下,低聲補了一句。
「她把自己困在一個無法靠近、也無法離開的位置——她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卻又不能不守在你身邊。」
「她那種愛……實在太……」
她說不下去,隻是拍拍五條悟的肩,像是想替離憂完成什麽交代:
「……你可以忘記很多事,但記得好好活著。別忘了她的世界,是從你開始的。」
那句話像一記雷霆落在他腦中。
原來,那個他沒有細想、注視過的領域,不是戰術構造,不是戰力強化,不是空間術式的封鎖技巧。
那是她的靈魂。
在那個沒有離憂的世界,五條悟隻與一個人說話——硝子。
不是因為硝子能安慰他,而是因為他知道,這世界上最理解離憂的人,除了他自己跟真希,就剩下硝子了。
「……學姊的習慣還在這裏嗎?」那天他來到醫務室,指著某個角落問。
「嗯,她以前總把水杯放那個位置,說這樣回頭比較順手。」硝子平靜地回。
「……那個玻璃罐裏以前是什麽?」
「維他命錠。她說不想讓你每次看到她吃藥就問東問西,才藏起來。」
五條悟沒笑,隻是點了點頭。這種對話,他們已經重複過無數次。
他總是問些無關緊要的瑣事,而硝子總會照實回答,不帶情緒,不加責備。
她從沒問過他:為什麽現在才想了解她?
也從沒說過:如果當初……
因為她知道,那些話,早就烙在他心裏了。
有時候他會在夜裏忽然來到醫務室,靜靜坐著不說話。硝子也不勸他離開,隻給他一杯茶,讓他自己慢慢沉進那份空洞中。
某天夜裏,他終於開口了,語氣極輕,像是在對誰傾訴,又像隻是自語:「硝子……你為什麽不怪我?」
硝子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刻回應。
「你應該恨我的,對吧?她那麽強,那麽小心,從來不會出錯,卻因為......」
「如果我早點回頭……」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卻仍舊壓抑著,不讓它失控。
硝子歎了口氣,沒有否認他的話,也沒有安慰他。
「我當然生氣。」她說,「氣得要命。氣你這麽多年的逃避,氣你總要別人先走一步才會清醒。」
「我甚至氣她,氣她愛得那麽安靜,安靜到最後都沒讓你明白。」
「但……我不會恨你。」
她放下手裏的醫療資料,慢慢抬起頭看著他。
「五條,你是我的朋友。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你為什麽不回頭?」
他猛地一震,抬起頭看著她,眼底滿是驚愕與哀傷。
硝子語氣輕柔,卻堅定地說出那些,她早就看透的理解:
「你是最強,是六眼的繼承者。你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一旦你承認你愛一個人,那個人就會成為世界用來威脅你的軟肋,被暴露在無盡的危險之中。」
「所以你不允許自己去愛。」
「但你還是……把她留在身邊。」
五條悟怔怔地聽著,呼吸在那一刻變得紊亂。
硝子淡淡一笑,眼神柔和下來,「她也知道的。所以她從來沒要求你要愛她,隻是想一直陪著你。」
「但你知道她愛你,對吧?所以你才會害怕失去,才會不敢往前一步。」
她收回視線,看著自己的茶杯,語氣平靜如水:
「……你沒錯。她也沒錯。你們隻是都太小心了。」
「直到她先走了,你才知道,自己其實早就失去了所有的退路。」
五條悟垂下頭,指節捏得泛白。
硝子靜靜地說:「你知道她最後一次對我說什麽嗎?」
他抬起眼神,沒有出聲。
「她說:『我從不期待他會回頭。隻是想站在他身後。』」
「『如果他有一天願意回頭,我還會在這裏。』」
「『如果他不曾靠近,我也不會怪他。』」
「『我隻是很高興,曾經陪著他走了一段路。』」
五條悟眼神一震,胸口傳來讓人無法呼吸的疼痛。
他忽然覺得那個世界太安靜了。
日子這樣過去。直到某一刻,五條悟突然覺得好累。
不是肉體的疲憊,而是靈魂深處漫起來的疲倦,像是多年來壓在深處的思念與悔恨,忽然沒了去處,沒了出口。
他曾經以為,不管世界怎麽崩壞,隻要他還在,就沒有什麽是撐不住的。
他是「最強」,所以他必須比所有人都堅強。
他是「六眼」的持有者,是世界的防線。
而他背後,一直有一個人默默地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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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需要回頭,她也不會主動走近。但她一直都在。他知道的。
所以他撐得下去。
直到某個離憂不在了的夜晚,他突然覺得自己撐不住了。
他忽然很想她。
想她坐在窗邊喝茶的樣子,想她蹙眉批改報告的樣子,想她在任務結束後輕聲說「辛苦了」的樣子——
那些他習以為常的、近乎透明的陪伴,現在隻剩下記憶。
他無意識地走進了離憂的公寓,這也是他第一次踏進離憂的私人領域。
屋裏很幹淨,就像離憂提前知道自己會走,把所有自己的痕跡都收起來,不留給他任何足以沉溺或依戀的東西。
甚至連一張合照都沒有,仿佛她不允許自己留下任何東西成為他的負擔。
她愛得如此隱密、如此克製,以至於他站在這間屋子裏,幾乎要以為——她從來沒愛過他。
直到他走到客廳。
直到他站在那片寬闊的落地窗前。
他忽然發現,從那裏,可以清楚看見高專的某一處——
他的辦公室。
那是最角落、最高處的一扇窗,幾乎沒人注意。但離憂選擇了這個角度安放自己的人生。
每天坐在這裏,靜靜看著他是否還在。
她不曾讓自己靠近一步,從沒打擾,也從沒讓人發現。
——她把所有的愛都藏在了那一個視角裏。
不是照片,不是紀念品,不是告白、不是擁抱。
隻是每天一個小小的「看見你」,便已足夠她支撐這麽多年。
他無法站穩了,隻是跪倒在地,雙手撐著冰冷的木質地板,額頭抵著自己的手背。
他沒有哭,卻感覺自己再也站不起來,像整個世界的重量忽然壓在他身上,連靈魂都要碎裂。
就在那一刻——
他終於從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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