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還未散盡，可憐的兩小隻已經被可惡的大魔王烏丸尋軒抓了起來。
    他單手插在風衣口袋裏，另一隻手拎著兩套兒童護具——昨晚連夜讓後勤組的人改小了尺寸，黑色的皮革上甚至還幼稚地縫了兩隻歪歪扭扭的卡通貓頭。    “腿再分開一點。”
    這糟糕的台詞oo）
    烏丸尋軒蹲下身，握住景光的腳踝輕輕調整姿勢，六歲的孩子搖搖晃晃地紮著馬步，白皙的額頭已經沁出細汗，卻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烏丸尋軒瞥了眼他發抖的小腿，突然伸手戳了下他的膝窩。
    諸伏景光“噗通”坐倒在地，茫然地仰起臉。
    “肌肉太僵了。”
    烏丸尋軒看了一眼淚汪汪的藍色貓眼，一本正經地用食指抵住他皺起的眉心，好像全然沒有故意的成分在裏麵一樣，嚴肅的說：“打架不是擺姿勢。”
    “那我這樣對嗎？”
    降穀零突然從旁邊冒出來，金發上沾著草屑，像隻精力過剩的小豹子似的擺出進攻姿態——可惜右腳的站位完全反了。
    烏丸尋軒看見他的姿勢，死魚眼表情都冒出來了一瞬，拎著他的後領把人轉了個方向，大聲吐槽：“你準備用後腦勺接敵人的拳頭？”
    烏丸尋軒給兩小隻調整了姿勢後，左右環顧找找大一點的崽去哪兒了，然後就看見諸伏高明坐在廊下記筆記，眼鏡片反射著晨光，嗯，就名柯特有的那種反光。
    烏丸尋軒走過去抽走他的筆記本，上麵密密麻麻畫著人體解剖圖，關節處還標了紅圈。
    烏丸尋軒沉默了會：“理論派？”
    “總要有人負責急救。”諸伏高明指了指院子裏又開始較勁的兩個小不點——降穀零正試圖用掃把當武士刀，諸伏景光則抱著烏丸尋軒剛丟過去的坐墊當盾牌。
    ‘那我要誇誇你真有先見之明嗎？’
    “別拿這個當你體能廢的借口。”烏丸尋軒吐槽。
    但看著兩小隻那邊越打越凶，他也不能不管，輕哼一聲，突然閃身到降穀零背後，捏住他的手腕一擰。
    掃把“啪”地掉在地上，男孩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按著肩膀轉了個圈。
    “偷襲！”降穀零氣呼呼地踢他小腿，“這不公平！”
    “敵人會跟你講公平？”烏丸尋軒單手抵住他亂蹬的腿，突然感覺衣擺被扯了扯。
    諸伏景光不知什麽時候蹭到了他身邊，正把那隻卡通貓頭護具往他手上套。
    烏丸尋軒挑眉：“給我的？”
    小孩點點頭，又指了指降穀零淤青的膝蓋。
    “……好吧。”烏丸尋軒歎了口氣，單膝點地，“今天教你們怎麽摔倒才不疼。”
    陽光漸漸熾烈起來，四個人的影子在草地上交疊。
    烏丸尋軒第無數次把降穀零從背上甩下來時，突然發現景光正偷偷模仿他的動作，對著空氣比劃擒拿手。
    “錯了。”他握住孩子的手腕，“拇指要壓在這裏。”
    諸伏景光的眼睛亮了起來，柔軟的黑發被汗黏在額前。
    烏丸尋軒下意識想替他撥開，卻聽見降穀零在背後大喊：“老師！看我自創的絕招——”
    烏丸尋軒一轉頭，就看見一隻暹羅貓，啊，不是，一個金發腦袋助跑三米，然後被自己的褲腳絆倒，一頭栽進了灌木叢。
    “……明天加練平衡木。”烏丸尋軒拎著衣領把他撈出來，轉頭對廊下的諸伏高明說，“記下來，再買套兒童護膝。”
    太陽越來越大，初升的陽光緩緩照亮天際，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把兩小隻都照得蔫巴了。
    幾人都出了一身汗，他們回房洗澡的同時，管家也吩咐人做好了飯菜。
    休息片刻後，烏丸尋軒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又冒了出來，他想著教教景光手語，如果能把另外幾個忽悠過來學也挺好的。
    午後陽光斜斜地照進和室，烏丸尋軒盤腿坐在矮桌前，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
    諸伏景光立刻放下手裏的蠟筆，乖巧地跪坐到他麵前，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手指。
    “有什麽想學的嗎？”
    毛茸茸的腦袋搖了搖。
    “行吧，那就先學‘謝謝’，咱們景光要做一個禮貌的孩子”烏丸尋軒放緩動作，右手五指並攏，指尖輕點下巴，然後向前伸出。
    諸伏景光模仿著他的動作，小手有些笨拙地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又遲疑地往前伸了伸，像是在試探什麽。
    “不對。”烏丸尋軒伸手輕輕托住他的手腕，調整了一下角度，“指尖要再高一點。”
    諸伏景光抿了抿唇，又試了一次，這次動作流暢了些，烏丸尋軒點點頭，小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哇！好厲害！”精力極其旺盛的降穀零突然從門外探出頭，金發上還沾著幾片草葉，顯然剛剛又在院子裏瘋跑了一圈。
    也不知道外麵太陽這麽大，之前還被曬得蔫吧的人是怎麽恢複活力的，所以金毛喜歡陽光嗎？畢竟都是帶點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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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降穀零三兩步竄進來，湊到諸伏景光旁邊，好奇的盯了一會兒之後，對烏丸尋軒說“我也要學！”
    烏丸尋軒瞥了他一眼：“先把你褲子上的泥拍幹淨。”
    降穀零“哦”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拍了拍膝蓋，結果反而把泥蹭到了袖子上。
    諸伏高明跟在後麵走進來，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給他：“擦幹淨。”
    長子一般都更成熟穩重一點，也更操心了小孩一點。
    “高明哥哥要不要也學？”降穀零一邊擦手一邊問，灰紫色的眼睛裏閃著興奮的光。
    諸伏高明推了推眼鏡，看向烏丸尋軒：“可以嗎？”
    他有自己在網上學過，之前也嚐試過教諸伏景光，但時間太緊，也沒教幾個。
    烏丸尋軒沒回答，隻是伸出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微張開，然後輕輕握拳，再攤開——像是一朵花綻放又合攏。
    “‘朋友’。”他淡淡道。
    諸伏景光盯著他的手，突然拉了拉降穀零的袖子，然後小心翼翼地重複了一遍烏丸的動作。降穀零愣了一下，隨即咧嘴笑了：“這是‘朋友’？那我們是朋友了！”
    他一把抱住景光，小孩被撞得往後仰了仰，卻沒躲開，隻是耳尖微微泛紅。
    畫麵極其像兩隻幼崽貓貓撲在一起，觀看的兩人表示可愛。
    諸伏高明看著他們，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他轉向烏丸尋軒，學著他的樣子，慢慢做出“謝謝”的手勢。
    “做得對。”烏丸尋軒點頭，難得沒作妖，誇了一句。
    窗外，風吹過庭院裏的櫻花樹，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
    諸伏景光望著烏丸尋軒，小手輕輕比劃著剛學會的“謝謝”，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降穀零湊過來，戳了戳他的臉：“景光，你笑了！”
    諸伏景光一愣，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像是才發現自己在笑。
    烏丸尋軒看著他們，眼底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他伸手揉了揉景光的頭發，低聲道：“明天學‘晚安’。”
    當天晚上，降穀零回家前夕硬是纏著烏丸學了“笨蛋”的手語，並在當天晚上對著路過的野貓比劃了一整晚。
    就連夜晚蜷縮在黑暗中的時候，也不再像以往那樣緊皺眉頭，而是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昨夜的手語課結束後，烏丸尋軒的電腦屏幕亮了一整晚。
    諸伏景光和諸伏高明一起睡在主臥的大床上，諸伏景光懷裏抱著烏丸尋軒給他縫的布偶兔某人一時興起的著作，醜的要死）。
    淩晨三點十二分，烏丸終於合上筆記本電腦。
    屏幕的藍光熄滅前，最後定格在一份加密檔案上：
    ［檔案加密等級：a）
    姓名：降穀零
    年齡：6歲
    血型：ab型遺傳自父親）
    外貌特征：
    顯著的金發黑膚混血特質母親為日俄混血）
    虹膜呈特殊灰紫色
    親屬背景：
    父親：降穀徹無組織代號）
    加入組織原因：希望擁有足夠的金錢支持可以攻克神經毒素，受外圍成員引薦，主動加入組織
    原屬科研組b7分隊，主攻神經毒素研發
    叛逃原因：目的達成可能還有別的，但不重要）
    叛逃前銷毀手中所有初期實驗數據
    處決方式：注射自研毒素附帶照片屍體呈現微笑表情jpg）
    母親：降穀由紀子無組織代號）
    加入組織原因：父母雙亡黑二代，在福利院時展現出突出的身體素質和探查能力，受成員引薦進入組織。
    原屬行動組島國長野分組。
    叛逃原因：戀愛腦，想和丈夫雙宿雙飛？）
    烏丸尋軒：誰做的報告這麽不嚴謹）
    處決方式：自殺 附帶屍體照片jpg）
    ……］
    烏丸尋軒都沒想到自己隨便遇到的小孩和烏鴉都有這層關係，不過想來，他父母死的時候他可能連9個月都沒滿，壓根沒記憶。
    烏丸尋軒在黑暗中揚起一個惡劣的笑。
    這麽想逃離烏鴉？ 那你們的孩子還是撞我手上了。
    真不幸。
    “小學生放假真多。”
    烏丸尋軒靠在廚房流理台邊吐槽，看著降穀零狼吞虎咽地吃掉第三塊玉子燒。
    是的，沒錯，一大早的，這小鬼就來了。
    金發男孩今天穿著明顯大一號的t恤，領口歪斜著露出鎖骨處的淤青。
    諸伏景光悄悄把自己的牛奶推過去，降穀零卻故意別開臉：“我才不愛喝甜的！”
    “是嗎？”烏丸尋軒突然伸手，指尖擦過男孩嘴角的番茄醬，“上周在便利店，有人用最後五百日元買了草莓牛奶。”
    降穀零的耳尖瞬間變紅。
    他當然不知道，昨天晚上，烏丸尋軒就搜查了附近的監控，然後看著他把硬幣一枚枚數給收銀員。
    諸伏高明推了推眼鏡：“今天去水族館吧。學生證可以打七折。”
    “我要看鯊魚！”降穀零跳起來時，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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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伏景光捂著耳朵縮了縮，卻還是小跑著去玄關拿來了防曬帽——兩頂。
    烏丸尋軒注視著那頂明顯是便利店贈品的藍色遮陽帽，標簽還沒剪，價格簽上印著【特價300円】。
    這種便宜貨是怎麽出現在他們家裏的……
    轉眼看到降穀零
    好吧，他知道了。
    ————————
    虎鯨表演場的玻璃幕牆前，降穀零整個人都貼在了冰涼的玻璃上，鼻尖被壓得發白，呼出的熱氣在玻璃上暈開一小片霧氣。
    他灰紫色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帶著滿滿的好奇追隨著水中那道優雅遊動的黑影。
    “好大......”他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手指在玻璃上劃出一道水痕。”
    “站在他身後的諸伏景光悄悄拽了拽烏丸尋軒的袖口，細白的手指指向解說牌上"孤獨的海洋流浪者"幾個字。
    孩子的指尖微微發抖，烏丸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
    “它沒有家人嗎？”降穀零突然轉過頭問道，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他金燦燦的頭發在頂燈照射下像個小太陽，但眼神卻暗了下來，帶著些希冀或者是別的情緒看向烏丸尋軒。
    烏丸尋軒的目光落在虎鯨背鰭上那些交錯的傷痕上，心不在焉的說：“可能和家人走散了。”
    “才不是！”
    降穀零突然一拳砸在玻璃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水中的虎鯨被驚動，猛地調轉方向，男孩的聲音帶著不符合年齡的尖銳：“肯定是它家人不要它了！就像”
    我……
    這句話像被突然掐斷的琴弦。
    烏丸尋軒看見降穀零的嘴唇顫抖了一下，隨即緊緊抿住。
    周圍遊玩的其他遊客被這一聲響吸引過來，發現隻是一個小孩子鬧脾氣之後，就又轉過了頭。
    不遠處的諸伏高明正蹲著係鞋帶，鏡片反射著水族館變幻的燈光，看不清表情。
    諸伏景光則低著頭，把手中的水族館地圖折了又展開，展開又折起，紙張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兩個人都體貼的沒有在沒有了解全貌的情況下，去刺激想到傷心事的降穀零。
    烏丸尋軒慢條斯理地從風衣口袋摸出一顆薄荷糖，銀色包裝紙被撕開的聲音很輕，卻像按下什麽開關似的，三個孩子同時抬起頭。
    “諸伏家客房空著。”
    他把糖塞進降穀零汗濕的手心。
    “要來住嗎？不是收養”
    烏丸頓了頓，嘴角勾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
    “就打算給房子裏添點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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