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醫院的vip病房裏，消毒水的氣味被窗邊一束新鮮的白玫瑰衝淡了些。
    霍驍半靠在床頭，左手手背上連著輸液管，右手第三次抬起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
    方平坐在沙發邊整理文件，餘光瞥見老板的動作，忍不住開口：“霍總，要不要先吃點東西？葉小姐可能......今天不來了。”
    “她會來。”霍驍盯著病房的門。
    方平欲言又止。
    昨天時歡離開時確實沒說今天不來，但也沒說會來。
    霍驍用下巴示意門口：“你去樓下等著。”
    方平剛走到電梯口，就看見時歡拎著保溫袋從裏麵走出來。
    她今天穿了條淺綠色連衣裙，襯得膚色如雪，像是陰沉雨季裏突然長出的一片新葉。
    梢還沾著雨後的水汽，在領口洇出幾處深色的圓點。
    “葉小姐。”方平迎上去，鬆了口氣：“霍總一直在等您。”
    時歡“嗯”了一聲，腳步卻沒停。
    方平注意到她今天化了淡妝。
    走到拐角處，時歡突然停下。
    方平差點撞上她。
    “方特助，”時歡轉過身，聲音很輕：“霍驍的傷，到底是怎麽來的？”
    方平表情一僵。
    這個問題來得太突然，他下意識看了眼走廊盡頭的病房門。
    “霍總沒告訴您嗎？”方平謹慎地選擇著詞句。
    “他說是遇到鬥毆被牽連。”時歡直視他的眼睛，“但我不信。”
    “葉小姐，”方平想了想，最終選擇了一個模糊的答案，“霍總確實是被牽連的，但具體原因，警方還在調查。”
    時歡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有那麽一瞬間，方平以為她會繼續追問，但她隻是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朝病房走去。
    推開門時，霍驍的視線立刻掃了過來，落在時歡身上。
    方平站在後麵，清楚地看到霍驍的眼睛亮了一下。
    雖然隻是一瞬，但足夠明顯。
    霍總今天一上午陰沉的表情終於有了鬆動。
    “今天怎麽這麽晚？”霍驍問，聲音刻意保持著平靜。
    時歡走到病床旁的桌子前，開始從保溫袋裏往外拿餐盒。
    方平很有眼力勁地已經將折疊餐桌擺放好了。
    “有點事耽誤了。”時歡簡短地回答，手指靈巧地打開餐盒蓋子。
    今天的午餐依然是三個餐盤。
    當時歡打開最後一個盤子時，霍驍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起來——是糖藕。
    時歡似乎沒注意到霍驍的表情變化，她將一碗南瓜粥推到霍驍麵前，又遞了一雙筷子給他。
    “明天我就不過來了，”她一邊擺餐具一邊說，“有工作要忙，而且學校那邊也要回去上課了。”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我已經發了幾個菜譜給張媽了，她明天會給你做。”
    霍驍夾菜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兩秒，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動作，將一塊糖藕夾到自己碗裏。
    “好。”他說，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時歡點點頭，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霍驍低頭喝粥，餘光卻忍不住瞥向她。
    今天這條裙子很適合她，襯得她脖頸修長，鎖骨若隱若現。
    她很少穿這樣明亮的顏色。
    病房裏一時隻剩下餐具輕微的碰撞聲。
    方平站在門口，感覺自己是這個私密空間裏多餘的存在。
    他悄悄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張媽做的沒你好吃。”霍驍突然說，打破了沉默。
    時歡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這是霍驍第一次對她的廚藝做出這般評價，雖然是以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
    時歡沒有回答。
    霍驍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沉默，也沒再追問。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吃完了一頓飯。
    當時歡收拾餐盒時，一縷頭發從耳後滑落，垂在她臉頰旁。
    霍驍的目光從她纖細的手指掠過，突然定在了她食指上。
    那裏貼著一小塊膚色創可貼，邊緣微微翹起。
    “手怎麽了？”霍驍突然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時歡的手腕很細，霍驍的拇指和食指幾乎能圈住。
    她的皮膚微涼，像一塊溫潤的玉。
    時歡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接觸驚到，下意識往回抽手但霍驍的力道很輕卻不容拒絕。
    他小心地揭開創可貼一角，看到下麵一小片紅腫，邊緣已經起了個小小的水泡。
    “做飯燙的？”他問，拇指輕輕摩挲著傷處周圍的皮膚。
    時歡終於抽回了手，重新貼好創可貼：“沒事。”
    霍驍靠在床頭，看著她把餐盒一個個裝回保溫袋。
    屋外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
    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落在時歡的側臉上。
    她今天塗了淡淡的唇彩，在光下泛著蜜桃般的光澤。
    “《白夜行》的音樂劇，”霍驍突然開口，“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時歡正在扣保溫袋搭扣的手指頓了一下。
    這個細微的停頓沒逃過霍驍的眼睛。
    “我還沒想好。”她最終說，聲音比剛才更輕了。
    霍驍微微眯起眼：“在考慮什麽事情？”
    保溫袋終於收拾妥當，時歡直起身，轉過身麵對霍驍。
    她的表情很平靜，但霍驍能看出那下麵隱藏的猶豫。
    “如果要接這個項目，”她深吸一口氣，“我得出國三個月。”
    霍驍挑了挑眉：“所以呢？有什麽問題？”
    病房裏突然安靜下來。
    時歡的目光落在病房的門口，見兩個護士推著車子從門口經過，目光偏巧朝她這邊瞄了一眼。
    “我後麵的工作排得很滿。”時歡開口，卻又停住了。
    這不是真正的理由，霍驍作為公司總裁，完全有能力調整她的行程。
    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她自己也沒搞清楚。
    她和霍驍的關係很複雜。
    他是她的老板，也是舊情人。
    再加上他昨天說的那些話......
    如果陸沉要是知道她是因為他才拿到這個項目，又出國三個月...她都能想象得到他臉上的表情。
    有些界限，她不敢也不願跨越。
    霍驍靜靜地看著她臉上變幻的表情，突然直截了當地問：“是因為公事還是私事？”
    時歡猛地抬頭，對上霍驍銳利的目光。
    那雙眼睛像能看透她所有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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