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屠龍刀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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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籠罩下的許昌城,除了漢軍圍城帶來的死寂,宇文護的太保府邸卻透出一種異樣的“熱鬧”。
在“暫代會主”宇文護的緊急召集下,城內所有武川會的死士暗探,共計八十七人,全都悄無聲息地匯集於此。
圍城日久,物資匱乏,能有機會在太保府上吃一頓像樣的酒宴,對這些人來說無疑是難得的慰藉,更何況宇文護手持會主令,他的命令無人敢違抗。
府內燈火通明,酒肉香氣四溢,卻隱隱透著一股肅殺之氣。宇文護坐在主位,麵帶看似溫和的笑容,頻頻舉杯勸酒。蔡坤則像個幽靈般在席間穿梭,暗中清點著人數,確認目標已基本到齊後,向宇文護遞去一個隱晦的眼神。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宇文護示意心腹開始行動。早已備好的、摻了強效迷藥的酒水被再次端上。這些武川會的精銳,或許在刺探、格鬥上是好手,卻萬萬沒想到會在“自己人”的宴席上遭此暗算。沒喝幾杯,便覺天旋地轉,四肢乏力,紛紛癱軟在桌案上,昏迷不醒。
眼見計劃順利,宇文護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殺意。他猛地一揮手,早已埋伏在屏風後、廊柱旁的親衛家兵一擁而上,手中鋼刀毫不留情地揮向那些毫無反抗之力的軀體。
一時間,廳堂內隻剩下利刃割破皮肉的悶響和鮮血噴濺的聲音。這八十七名武川會的骨幹,未曾死在敵人刀下,卻在這場鴻門宴中稀裏糊塗地成了自家主子的刀下冤魂。
然而,百密一疏。武川會中有一名探子名叫朱小七,因其母當晚突發急病,他在家中煎藥侍奉,無法脫身。但會主的命令又不敢公然違背,他心中焦急萬分。
情急之下,他讓年紀小自己兩歲、容貌有幾分相似的弟弟朱小八,穿上自己的衣服,冒名頂替前去赴宴。朱小八雖覺不安,但兄長之命難違,又想著不過是去吃頓飯,便忐忑而去。
這一去,便是踏上了不歸路,兄弟二人自此陰陽永隔。而朱小七,則成了這場血腥清洗中唯一的漏網之魚,也為日後埋下了一絲隱患。
此刻的宇文護自然不知曉這細微的疏漏。他認為心腹大患已除,看著窗外泛起的魚肚白,心中既緊張又興奮。
時間緊迫,他立刻命人將還在睡夢中的宇文覺和宇文毓叫醒。
“覺兒,毓兒,快起來!堂兄帶你們回宮去見父皇!”宇文護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
兩個半大的孩子一聽能見到病重的父親,立刻揉著惺忪睡眼,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乖乖地跟著宇文護上了馬車。
宇文護以“護送兩位皇子安全回宮”的名義,帶著五百名全副武裝的親兵,徑直向皇宮駛去。
宮門的守將看到這支隊伍,尤其是馬車裏的兩位皇子,雖然對宇文護帶領如此多的甲士入宮心存疑慮,但宇文護畢竟是當朝太保、皇帝的親侄子,身份尊貴,在非常時期似乎也說得通。
猶豫片刻後,守將還是下令打開了宮門。
此時,皇宮深處的寢殿內,宇文泰正躺在龍榻上,處於半昏迷狀態。腰間的箭傷嚴重潰爛,引發的高燒持續不退,禦醫們束手無策,他的生命確如風中之燭,已到了彌留之際。
宇文護入宮後,並未直接去見宇文泰。
他先讓宇文覺和宇文毓兩個孩子進去,自己則迅速指揮親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宮殿內外原本的侍衛全部繳械控製或替換,整個過程幹淨利落。
做完這一切,宇文護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野心、決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的神情,昂首闊步,推開了寢殿沉重的大門。
“吱呀——”
門軸轉動的聲音,以及方才外麵隱約傳來的短促喧嘩和兵甲碰撞聲,已然驚動了意識模糊的宇文泰。
以他的政治智慧和敏銳,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他強打起精神,用微弱的聲音對守在榻前的太子宇文覺說“覺兒……扶……扶朕起來。”
宇文覺費力地將父親扶起,靠在軟墊上。宇文泰雖然虛弱不堪,臉色蠟黃,但那雙深陷的眼睛卻依然銳利,他平靜地注視著大步走進來的宇文護,整個寢殿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叔侄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鋒,無聲地進行著最後的較量。
最終還是宇文泰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薩保(宇文護的字),外麵……發生了何事?為何如此喧嘩?”
宇文護麵不改色,甚至微微躬身,語氣平淡地回答道“回陛下,無事。方才發現有幾個不長眼的宮人,趁亂偷盜宮中財物,已被臣及時鎮壓,驚擾聖駕,臣罪該萬死。” 他謊話說得滴水不漏,仿佛真隻是一樁小事。
宇文泰心中冷笑,麵上卻不露分毫,他轉向兒子,吩咐道“覺兒,去替朕傳中護軍尉遲統領前來。朕要問問他,是如何管理宮禁的?竟讓這等鼠輩混入宮中擔任衛士!”
他這是明知故問,意在試探宇文護的控製力,也是想尋求一絲外部幹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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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覺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剛要邁步向外走,宇文護卻搶先一步,伸手攔在了他的麵前,臉上雖然還帶著笑,語氣卻不容反駁“太子殿下,陛下龍體欠安,您身為儲君,理應在榻前悉心侍奉。這等微末小事,交由臣去處理即可,何須殿下親自勞動?”
他的話軟中帶硬,徹底堵死了宇文覺求援的可能。
宇文泰見宇文護如此強勢,連太子都被輕易攔下,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他知道,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他不再繞圈子,直接問道,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絲嘲諷“薩保,你此時帶兵入宮,究竟意欲何為?”
宇文護見宇文泰挑明,也不再偽裝,挺直腰板,朗聲道“叔父,侄兒已與城外的漢王劉璟談妥。隻要叔父肯以大局為重,退位讓賢,劉璟便願意從許昌撤兵,保全我大周社稷血脈。為了宇文氏的江山,為了這滿城軍民,還請叔父……下詔退位!”
他終於圖窮匕見。
宇文泰故作沉吟,試圖做最後的掙紮,也為兒子爭取一線生機“退位……朕若退位,誰可繼之?覺兒年幼,尚不足十歲,如何能擔此重任?”
宇文護不耐煩地打斷他“此事就不勞叔父操心了!朝中自有忠臣良將輔佐。請叔父即刻下詔!” 他的語氣變得強硬,不再有絲毫敬意。
宇文泰心中悲涼,還想用親情做最後的感化,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薩保……當年你父親早逝,朕將你帶在身邊,視若己出,悉心教導,何曾有過虧待?我們叔侄之間,何至於……非要走到這一步不可?”
他不提舊情還好,一提此事,宇文護心中壓抑多年的不滿和怨恨瞬間爆發!他想起自己為宇文泰登基立下汗馬功勞,弑殺前帝,誅滅元氏皇族,所有見不得光的髒事、累活都是他幹的!可大周建立後,自己得到了什麽?一個虛有其名的太保之位!兵權被剝奪,政務被邊緣化,整日隻能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如同被圈養的廢物!
大丈夫豈能如此鬱鬱久居人下?
更何況我宇文護有經天緯地之才!
“夠了!”宇文護猛地大喝一聲,麵目變得有些猙獰,“宇文泰!別再跟我提什麽舊情!我為你宇文家做牛做馬,得到的又是什麽?廢話少說,我就問你一句,這退位詔書,你到底是下,還是不下!” 他徹底撕破了臉皮。
宇文泰看著眼前這個近乎瘋狂的侄子,知道任何言語都已無用。他長歎一聲,聲音充滿了絕望和最後一絲期盼“朕……若下此詔,你……可否念在血脈親情,留我兒性命?”
宇文護毫不猶豫地點頭,語氣甚至顯得頗為“誠懇”“這是自然!覺兒、毓兒也是我的親侄兒,我豈會加害?隻要叔父配合,我保他們一世富貴平安!” 此時此刻,他的承諾如同空中樓閣。
或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或許是對親情的最後一絲幻想,宇文泰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侄子。他疲憊地閉上眼,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應允。
宇文護心中狂喜,立刻讓親衛將早已準備好的傳位詔書呈上。宇文泰在兒子的攙扶下,用顫抖的手,在那決定命運的詔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蓋上了玉璽。
宇文護拿起詔書,仔細檢查無誤後,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他輕輕拍了拍手,仿佛一個信號,早已等候在殿外的親衛們如狼似虎般湧了進來,瞬間將龍榻圍住。
宇文護退後幾步,用一種宣告式的、冰冷無比的語氣大聲說道“先帝因箭瘡迸發,痛楚難忍,不幸龍馭賓天!太子宇文覺、皇子宇文毓,孝心感天,悲痛欲絕,自願追隨先帝於地下侍奉!爾等,送先帝和兩位殿下……上路吧!”
宇文泰猛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宇文護,他終於明白自己還是被騙了,徹頭徹尾地被騙了!
他想大喊,想斥責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但虛弱的身軀和巨大的悲憤讓他隻能發出嗬嗬的嘶啞聲。
下一刻,無數冰冷的刀鋒已然落下,淹沒了他們父子三人……
鮮血,染紅了龍榻,也染紅了北周的未來。
一代梟雄宇文泰,終究未能逃過這宮廷政變的宿命,以一種極其憋屈的方式,隕落在他親自選定的繼承人手中。
而宇文護,站在血泊之旁,看著那卷染血的詔書,臉上露出了誌得意滿的神情。
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準備登基了。至於城外的漢軍和未來的爛攤子,此刻似乎都已不在他的考慮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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