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嫂子走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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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物資籌備階段,傅友德禮遇賢士,這些人提供了諸多瑣碎乃至離奇的建議。對於私人船隊或許會猶豫,但對傅友德這位有整個大明為後盾的老將而言,他的態度是:凡言有用,皆予采納。
    老文書配合傅友德,將一眾有經驗之人匯聚一堂,旨在記錄、總結他們傳授的種種經驗,每日呈報於傅友德案前。此乃傅友德自我設定的學習任務,他不願對一切茫然無知。
    與此同時,籌備人員物資之餘,還備有諸多商品。此番無需他人協助,因將作監積壓著眾多瑕疵物件,棄之可惜,售之無門,非皇家專供,無違例之處,隻因種種緣由留下瑕疵。朱元璋慷慨地將這些庫存轉予傅友德,而傅友德欣然接受。
    雖非商賈出身,但傅友德曆經戰陣,深知交易之道。他深信,無論對方喜好與否,關鍵時刻總能迫使對方給出一個公道的價錢,對此他頗有心得。
    傅友德一行悄然啟程,應天府眾人渾然不知,大明洪武年間首支官方海貿船隊已揚帆遠航。此番順利成行,多虧大明水軍基礎猶存,否則船隻難以湊齊。
    傅友德自老海員處獲取充足信息,加之朱元璋賜予的地圖,信心倍增。他視此行並無難處,計劃先搶占一地,既便於日後停靠休整,又利於交易,畢竟在自己的地盤上交易,無人能征稅。
    作為一名資深軍人,傅友德唯有躺在自己的營地,那塊屬於他的土地上,方能感到心安。
    王都的繁華,他毫不在意。
    傅友德正是憑借著這份謹慎,才得以存活至今。
    望著遼闊的海麵,傅友德心中湧起豪情萬丈。
    盡管他尚未完全洞悉朱元璋的全盤計劃,但他清楚,至少在海軍建設上,他已遙遙領先。
    未來若勢力壯大,他人皆需在他的麾下虛心求教。
    而且,開拓了這片海域後,他也有了更多機會獲取軍功。
    這讓他怎能不心滿意足!
    正當傅友德滿懷信心地踏上征途時,毛驤悄悄靠近朱元璋,低聲稟報:“皇爺,傅大將軍近日已率軍出征!”
    朱元璋聞言一愣,隨即回過神來。
    哦,是他讓傅惟學率軍出海探險的。
    然而,他隻是稍微想了想,便沒再多想。
    畢竟,經過幾日,當初被胡大老爺煽動起的熱情,已漸漸平息。
    在親眼見到胡大老爺口中的金山銀海之前,朱元璋對海上貿易始終保持著淡漠的態度。
    既然傅友德已經出征,那便等待結果便是。
    到時候再根據情況決定是否繼續。
    至於傅友德的安全?
    傅惟學是經驗豐富的老將,率領三千精兵,豈會在異族土著麵前吃虧?
    若真遭遇不可抗拒的天災,那也是命中注定,無可奈何。
    因此,隻需靜待傅惟學凱旋即可!
    胡大老爺成功說服朱元璋派遣傅友德出征,為此得意了許久。
    他並未自作聰明地插手幹預,與傅友德之間,憑借無言的默契,未曾有過一次聯絡。
    盡管他們都是國家的開國元勳,傅友德更是心知肚明,此次的“推手”正是胡大老爺。
    然而,他們非但沒有會麵,甚至未曾有過任何言語上的交流。
    兩人都不愚鈍,看似無交集,實則心意相通。
    有些風險,嚐試一下無妨,隻要命硬,自能度過;但有些事,看似無害,一旦涉足,或許很快就會大禍臨頭。
    胡大老爺與傅大將軍皆是極為聰慧之人,對朱元璋的性格了如指掌。
    因此,在胡大老爺促使朱元璋將傅友德及三千將士派往前線後,他便悄然隱匿於幕後觀察。
    雖然他未親臨碼頭,也未直接參與相關事務,但對於傅友德準備的物資種類與數量,他卻了如指掌。
    這一切信息的來源,自然是胡府的錦衣衛首領胡義。
    胡管家在應天府內已是聲名顯赫的人物,盡管他的權勢多源於依附權貴,但他的手腕足夠,善於交際,使得他消息靈通,麵子頗大。
    作為少數能自由進出東宮的下人,他的地位尤為特殊。
    其他府邸的下人,無論是國公府還是藩王府的,進入皇宮豈能不搜身盤查?
    但胡義卻是個例外,因為他時常為自家“長輩”送去滋補膳食,這些食物,他從不假手於人。
    他的謹慎得到了朱元璋與朱標的認可。
    顯然,父子倆深信胡府的大管家不會對自家堂親不利。
    這份資曆,讓胡管家的名聲更加顯赫。
    憑此資曆,他隻需每日到碼頭走走,宴請他人,小酌幾杯,或隨手贈送些小禮物。
    他便能將消息探聽得一清二楚。
    這其中,也有傅友德默契配合的原因。
    畢竟,依照傅友德往日的規矩,刺探軍情者,必先斬後問。
    傅友德心知肚明,是誰在探查這些情報。
    同時,他也清楚,胡大老爺平日裏絕不會輕易聯絡。
    一旦聯絡,便意味著事情出了大亂子。
    好在,直至他啟程那日,僅胡義這位大管家默默地在碼頭送上了一瓶酒。
    傅友德離開後,胡大老爺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府中的姬妾們,麻將技藝已超越了他。
    玩起特殊的麻將遊戲,他有時甚至被她們聯手算計。
    導致幾次麻將結束時,他隻能憤怒地將麻將從桌上扔到床上。
    他秉持的原則就是絕不能輸。
    此外,他還沉迷於如詩、宛如日益精湛的技藝中。
    自胡大老爺在如詩和宛如那裏表現出對嗨絲和白絲的癡迷後。
    這兩位不缺錢的女子,憑借見識廣博和繡娘們的巧手,不斷推出新品。
    讓胡大老爺欣喜若狂。
    每次前去,都能收獲驚喜。
    而且,瀟湘館的遊船他也未曾錯過。
    在那搖曳不定的水麵銀綢之下,胡大老爺對這份玩樂仍未生膩。
    就在這荒誕不經、放縱無度卻又引人入勝的日子裏,胡仁彬突然尋至胡大老爺麵前。
    “爹,安慶有孕了!”
    胡大老爺初聞此言,一時愕然,或許因昨夜飲酒過量,又或一時失言,竟脫口而出:
    “是你的?”
    胡仁彬一臉無奈望向父親。
    胡大老爺意識到自己失言,難得地向這不肖子道歉。這話實在有些過火。
    胡仁彬無奈,畢竟是自己的父親,還是個如魔王般的存在。
    胡大老爺望著胡仁彬,心中五味雜陳。
    “好事啊!”
    “確實是好事!”
    “隻是,這般糊裏糊塗的,咱們竟要做爺爺了!”
    “娘的,怎麽感覺自己一下子就老了!”
    胡仁彬聞聽父親這番感慨,也不禁長歎。
    “爹,別說你了,我自己也還沒適應呢。”
    “總覺得自己才剛長大,這就要當爹了?”
    “太突然了!”
    見胡仁彬這般迷茫,胡大老爺難得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你呀!”
    “走吧,去看看安慶!”
    “以後,你得擔起責任了,因為你也是父親了!”
    言罷,不顧胡仁彬反應,自顧自地走在前方。
    安慶仍在胡仁彬的小院裏。
    幾月間,遠離宮中繁文縟節與精細膳食的胡府,公主安慶的容顏竟添了幾分豐腴。
    胡大老爺對此卻持讚許態度,隨後囑咐安慶安心養胎,並命令下人悉心照料,更是在胡仁彬麵前,細說諸多注意事項。
    至少在為人父的職責上,胡大老爺已竭盡全力。
    安慶見公公如此體貼,心中頗為喜悅。
    胡府之中,壓力驟減,公公性格開朗且平易近人,無需每日晨昏定省、小心伺候;
    府中美食琳琅滿目,從菜肴、點心到飲品、藥膳乃至主食,無一不精致多樣。
    此刻,安慶終能理解嫂子為何總念念不忘娘家美食。
    她的日子,因而過得頗為愜意。
    同樣心情愉悅的,還有宮中的朱元璋與馬皇後。
    身為父母,女兒即將為人母,他們的喜悅與關切溢於言表。
    尤其是馬皇後,心係女兒,當即決定出宮探望。
    至於朱元璋,則是一副隨性的模樣。
    皇後出行,自是不能草率。
    朱元璋雖時常口頭上強調規矩,實則自己最為隨性,時常身著粗布衣裳,微服私訪於應天府街頭。
    然而,他能如此,皇後卻不能。
    畢竟,馬皇後更為注重顏麵。
    即便經過極度精簡,仍組成了一支龐大的隊伍。
    前導的大漢將軍暫且不提。
    他們表麵看似普通的儀仗隊員,似乎隻需身高長相達標即可入選。
    然而,內行人深知其中奧秘,無不驚歎。
    大漢將軍的選拔僅限於勳貴之後。
    若無爵位,即便你身高、相貌、武藝皆出眾,也無參選資格。
    不僅如此,還要求身形高大魁梧、武藝超群、精通宮中禮儀。
    這群人,雖名為儀仗,實為高級儀仗,既能彰顯威嚴,又能震懾眾人。
    百餘名大漢將軍手持金瓜、金斧等兵器開道,隨後是持傘蓋的內侍。
    接著是提宮燈的宮女與皇後的鳳輦。
    再加上負責安全的錦衣衛與禁軍。
    數百人的隊伍浩浩蕩蕩,長龍般直奔胡府。
    胡大老爺早已得知消息,身著鬥牛服,大開中門恭候。
    盡管胡大老爺暫無官職,但他的鬥牛服仍具威嚴。
    官員遇見他,自稱下官,絕非虛禮。
    “臣胡惟庸、胡仁彬拜見皇後!”
    安慶公主因孕在身,無法出門迎接。
    胡家父子作為正經主子,自然出麵迎客。
    馬皇後其實並不願如此鋪張,但此乃規矩。
    於是,她步下鳳輦,聞聲緊步上前,親挽胡大老爺之手。
    “惟庸,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別說以往常來家中用餐之時,即便是入宮,你也未曾這般拘禮。”
    胡大老爺聞言大笑,不顧周圍宮女、內侍及大漢將軍們的神色,挺直腰板,笑容滿麵地回應。
    “嘿,不過是按例先客套一番罷了!”
    “如今進了家門,便是嫂子走親戚,那些規矩自可免去!”
    “來,嫂子,請進門,咱們先依例逛逛,隨後你再與安慶她們母子好好敘談。”
    馬皇後含笑點頭,依舊挽著胡大老爺的胳膊,步入胡府大門。
    胡大老爺這一聲“嫂子”,已讓馬皇後心滿意足。
    想當年,朱元璋尚為吳王時,胡惟庸等人常至吳王府赴宴。
    那時,他們都喚王妃為嫂子。
    這也是他們這些開國功臣與眾不同的地方,與朱元璋夫婦情誼深厚。
    因此,胡大老爺與馬皇後挽手同行,毫無顧忌。
    因胡府缺少女主人,此乃馬皇後首次造訪。
    她對女兒如今所處的胡府頗感好奇。
    入門便見一座大影壁,其上字跡乃朱元璋所書。
    馬皇後自然識得夫君筆跡。
    “惟庸,這是重八何時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