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張車子的暴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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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有新的餓了麽訂單,請及時處理。"張車子抹了把汗,電動車把手上的手機支架又震動起來。七月正午的太陽把柏油馬路曬得發軟,他低頭看了眼剛接的訂單——18樓寫字樓辦公室,備注寫著"奶茶要加冰但不要冰塊"。他苦笑著把手機塞回兜裏,後背的工作服早就被汗水洇成深藍色。
    剛拐進城中村巷口,就看見房東周永拋蹲在便利店門口啃西瓜。這胖子穿著花褲衩和人字拖,西瓜籽順著油光發亮的脖子往下滾。"小張啊,"周永拋吐出顆黑籽,"上個月房租可拖了三天了,這個月再遲可得收滯納金。"
    "周叔放心,今天跑完這單就湊齊了。"張車子把電動車往牆邊一靠,後座的外賣箱哐當撞在水泥牆上。他摸出皺巴巴的煙盒遞過去一支,自己叼著過濾嘴卻沒點。周永拋擺擺手,突然壓低聲音:"聽說老城拆遷區要改商圈了,我這兒有內部消息......"
    "您可別拿我開涮了。"張車子苦笑著打斷,這房東三天兩頭變著法想漲房租。他彎腰檢查電動車胎壓時,瞥見便利店玻璃窗上貼的彩票海報,紅彤彤的"頭獎800萬"字樣刺得人眼疼。
    送完那單刁鑽的奶茶訂單,張車子蹲在寫字樓後巷啃冷掉的煎餅果子。手機突然震動,是老家媳婦發來的語音:"娃的補習費要交了,你二舅說能幫你在工地找活......"他猛地咬到舌尖,鐵鏽味在口腔漫開。這時背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轉頭看見個穿褪色唐裝的老頭,手裏端著個豁口的搪瓷缸。
    "小夥子,借個火?"老頭眯著眼笑出滿臉褶子。張車子摸出打火機,火苗躥起的瞬間,老頭突然抓住他手腕:"你命裏有筆橫財,可惜留不住。"
    "大爺您電視劇看多了吧?"張車子抽回手,老頭卻從兜裏掏出張皺巴巴的彩票:"今天雙色球,紅球03、08、12、19、26、33,藍球07。"說完晃晃悠悠走了,搪瓷缸裏的硬幣叮當響。
    當晚開獎時,張車子鬼使神差摸出那張記著號碼的煙盒紙。當第三個紅球對上時,他手心開始冒汗;第六個紅球落下時,啤酒罐從他指間滑落,在地板上濺開金色泡沫。
    領獎那天周永拋非要跟著去。"省得你被壞人盯上,"房東搓著手說,"我那保險櫃空著,幫你保管支票?"張車子盯著後視鏡裏司機閃爍的眼神,突然想起老頭說的"留不住",把支票貼身塞進內兜。
    三個月後,張車子站在新買的江景房落地窗前,腕上的勞力士被陽光晃得刺眼。樓下停著新提的寶馬x5,銷售經理說這是成功人士標配。手機響個不停,二舅的未接來電摞了十幾個,最新消息是:"你媽住院了,速回。"
    "張總,王行長約的飯局要遲到了。"秘書踩著細高跟進來,身上香水味熏得他頭疼。這姑娘是他上個月在會所認識的,現在管他叫幹爹。張車子扯鬆領帶,瞥見微信群裏老家同學在討論眾籌醫藥費,煩躁地把手機扔進魚缸。
    變故來得比想象中快。先是投資的p2p爆雷,接著合夥的區塊鏈項目被定性詐騙。催債電話響起時,他正在澳門賭場貴賓廳,麵前籌碼堆得小山高。"張先生,您抵押的房產流拍了......"手機滑進香檳桶裏,氣泡咕嘟咕嘟往上冒。
    最後一夜,張車子蹲在城中村便利店門口。周永拋把行李箱扔出來時,卷閘門擦著他鼻尖落下。"早說錢放我這保險,"房東在門後冷笑,"非學人玩什麽金融。"他摸遍全身隻剩那張皺巴巴的彩票存根,背麵有行褪色的鉛筆字:"財如流水,心作堤壩"——是領獎那天神秘老頭塞給他的。
    晨光初現時,張車子拖著箱子往地鐵站走。早點攤飄來油條香氣,他摸著咕咕叫的肚子,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硬幣叮當聲......
    便利店卷閘門轟然落下的回音還在巷子裏震顫,張車子抹了把臉站起來。油條攤的香味勾得胃裏直抽抽,他摸遍所有口袋,最後在牛仔褲後兜找到張五塊錢。老板娘把油條裝袋時多塞了個茶葉蛋:"看你眼熟,以前常送這片的單吧?"
    滾燙的豆漿滑進喉嚨,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送外賣的情形。那天暴雨,電動車在立交橋下熄火,他硬是蹚著齊膝的積水把麻辣燙準時送到。客戶開門時電視裏正播著彩票開獎,滾動的數字像某種神秘的密碼。
    "叮鈴——"身後傳來硬幣碰撞聲,張車子猛地回頭。穿褪色唐裝的老頭蹲在垃圾桶旁,正用樹枝撥弄著半塊發黴的蛋糕。他衝過去時差點被行李箱絆倒:"大爺!您上次說的......"
    老頭抬頭露出滿嘴黃牙:"呦,大富翁還記得我這糟老頭子?"搪瓷缸裏躺著幾枚沾著油漬的硬幣,"要不要再送你組號碼?"
    "我不要錢!"張車子蹲下來,油條袋子在手裏捏得咯吱響,"您早知道我會敗光對不對?那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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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枝突然戳在他心口,老頭渾濁的眼珠亮得嚇人:"我問你,領獎那天晚上幹什麽了?"見他不語,樹枝加重力道:"是不是包了夜總會,叫了十個姑娘?"
    張車子耳根發燙。那天他確實在ktv開了十瓶黑桃a,噴湧的香檳澆在跪地喊"幹爹"的姑娘們頭上。可老頭怎麽知道?
    "再問你,老家房子翻新沒?"樹枝移向他的勞力士,"親娘住院時,你在澳門賭場押的是莊還是閑?"
    冷汗順著脊梁往下淌。三個月前母親心梗搶救,他正在拉斯維加斯看脫衣舞表演。手機調了飛行模式,第二天看見三十八個未接來電時,賭場正響起"777"的喝彩聲。
    老頭突然大笑,露出缺了門牙的豁口:"財神爺給你送錢,你當是天上掉餡餅。殊不知這錢是試金石,照妖鏡!"搪瓷缸往地上一撂,硬幣蹦跳著滾進下水道,"知道為啥留不住?因為德不配位!"
    張車子癱坐在馬路牙子上,寶馬車的鑰匙硌著大腿。晨跑的白領們繞開他快步走過,有個穿西裝的年輕人多看了兩眼,突然驚呼:"這不是張總嗎?上個月在遊艇派對上......"
    "認錯人了。"他把臉埋進掌心。記憶突然閃回某個雨夜,他醉醺醺地把勞斯萊斯停在盲道上。保安過來勸阻時,他甩出兩遝鈔票:"這地兒老子買了!"
    老頭不知何時走了,行李箱上多了張泛黃的紙。展開是歪歪扭扭的毛筆字:"明日午時,城隍廟西牆根。"
    次日的太陽毒得能曬化柏油路。張車子蹲在拆遷了一半的城隍廟廢墟裏,西牆根下野草長得比人高。手機震個不停,催債的、討薪的、要分手費的,他把si卡摳出來扔進臭水溝。
    "來得挺準時。"老頭從斷牆後轉出來,手裏拎著個髒兮兮的編織袋,"會砌牆不?"見張車子發愣,他踹了腳殘破的廟牆:"財神像都快塌了,搭把手。"
    兩人搬磚拌水泥時,老頭突然開口:"二十年前我也中過獎。"瓦刀敲得磚塊當當響,"五百萬,九零年的五百萬。"張車子手一抖,水泥漿濺到aj鞋上。
    "給相好的買了貂,給兄弟盤了賭場。"老頭抹了把汗,露出腕上褪色的勞力士,"最後在澳門被做局,輸得隻剩褲衩。"他忽然扯開衣襟,胸口有道蜈蚣似的疤痕,"高利貸砍的。"
    日頭偏西時,殘缺的財神像終於立住了。老頭從編織袋掏出三支線香,煙霧繚繞中,神像斑駁的金漆仿佛有了光澤。"知道為啥帶你來這兒?"他往功德箱裏塞了張皺巴巴的十塊錢,"人呐,得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當晚張車子蜷在24小時便利店的角落,手機連上ifi後跳出母親病危的通知。他顫抖著點開視頻通話,屏幕裏插滿管子的老人突然睜眼:"柱子......回家......"這是母親腦梗後第一次清醒。
    破舊的大巴在盤山路上顛簸時,張車子緊攥著最後的五千現金。後座大媽在剝煮雞蛋,味道讓他想起妻子從前總往他外賣箱裏塞的茶葉蛋。進村時正撞見二舅扶著棺材匠量尺寸,見他來了,掄起扁擔就砸:"畜生!現在回來收屍啊!"
    重症監護室的心電監護儀滴答作響。張車子跪在床邊,把勞力士摘下來塞進母親掌心:"媽,咱有錢治病......"老人忽然攥緊他的手,渾濁的眼裏滾出淚來:"那天......下雨......你背我去醫院......"
    他渾身一震。二十年前那個暴雨夜,十四歲的他背著高燒的母親翻了兩座山。衛生院老醫生墊了醫藥費,還給他兩個肉包子。後來他進城打工,包子鋪早就拆成了彩票站。
    繳費處排隊的都是愁眉苦臉的人。前麵的大叔捏著診斷書發抖,突然蹲在地上哭起來。張車子摸出那遝錢,抽了三張塞進大叔口袋。"使不得!"大叔追出來時,他已經拐進樓梯間。
    神秘老頭出現在住院部門口時,張車子正啃著冷饅頭。"跟我幹護工去?"老頭晃了晃工作證,"照顧個退休老教師,管吃住。"見他猶豫,補了句:"一天能見三回死人,專治富貴病。"
    七平米的地下室堆滿醫療器材。張車子給王老師擦身時,老人突然抓住他手腕:"小周啊,把我枕頭底下那存折......"他輕聲糾正:"我是新來的小張。"王老師混沌的眼裏閃過清明:"都一樣,床頭第三個鐵盒。"
    盒子裏是泛黃的賬本,記錄著三十年資助的七十二個學生。最新一頁寫著:"張柱子,替交住院費三千元。"他猛然抬頭,王老師已經沒了氣息,嘴角還帶著笑。
    葬禮上來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對著遺像磕了三個頭。張車子認出來是經常上財經雜誌的某總裁。"當年老師賣血給我湊學費。"男人抹著眼睛往功德箱塞了厚厚一遝錢,"師兄,這錢您幫著捐給山裏孩子。"
    返程火車上,張車子望著倒退的梯田。老頭啃著燒雞含混不清地說:"王老師就是當年給我包子那醫生。"油手在褲子上蹭了蹭,"他臨終前說,看見你在繳費處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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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突然震動,是老家號碼。妻子聲音沙啞:"媽今早走了......遺物裏有張定期存單,寫的你名字。"他捂著臉,淚水從指縫滲出來。那是在他最闊氣時,母親顫巍巍地遞來的兩萬塊:"城裏花銷大......"
    立冬那天,城中村開了家"車輪包子鋪"。和麵的漢子臉上帶疤,卻總笑著給環衛工多塞個饅頭。常有個瘋老頭蹲在門口哼戲文,有次醉醺醺地喊:"老板,來籠財神包!"
    後廚蒸汽氤氳中,張車子把硬幣按進收銀機。叮當聲中,他仿佛又聽見那個搪瓷缸的聲響。玻璃櫥窗倒映著街對麵的彩票站,鮮紅的橫幅正在風中招展,他卻再沒抬頭看過。
    一年後的清明節,張車子帶著妻兒給母親上墳。墓碑前擺著熱騰騰的包子,兒子奶聲奶氣地問:"爸爸,奶奶最愛吃什麽餡的?"
    "韭菜雞蛋,"他摸著兒子柔軟的頭發,"奶奶總說,韭菜割一茬長一茬,日子也是這樣。"
    下山時遇見周永拋,房東的奔馳換成了電動車。"聽說你包子鋪要開分店了?"周永拋搓著手,"我那店麵......"
    "周叔,"張車子打斷他,"您知道為什麽我店名叫"車輪"嗎?"見對方搖頭,他笑了:"因為人生就像車輪,有起有落才轉得動。"
    夕陽西下,包子鋪的燈光溫暖明亮。張車子係上圍裙,熟練地揉著麵團。張車子將最後一批包子蒸上鍋,蒸汽在廚房裏彌漫開來,帶著麵香和韭菜的清新味道。他擦了擦手,走到店門口,望著街對麵那家依舊紅火的彩票站。霓虹燈閃爍,映照在濕漉漉的街道上,像是某種誘惑的召喚。
    “爸,今天的包子賣完了!”兒子小跑過來,手裏攥著一把零錢,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張車子蹲下身,接過錢,輕輕拍了拍兒子的頭:“幹得好,明天咱們再多做點。”
    妻子從後廚探出頭來,臉上沾著麵粉,笑著說:“今天生意不錯,晚上咱們加個菜吧。”張車子點點頭,心裏湧起一股暖流。這種平凡而踏實的生活,正是他曾經夢寐以求的。
    夜深了,店裏隻剩下他們一家三口。張車子收拾著桌椅,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硬幣聲。他抬頭望去,那個穿褪色唐裝的老頭正站在門口,手裏依舊端著那個豁口的搪瓷缸。
    “大爺,您來了。”張車子迎上去,心裏有些忐忑。老頭眯著眼笑了笑,走進店裏,四處打量著:“不錯嘛,生意挺紅火。”
    張車子趕緊搬了把椅子:“您坐,我給您拿幾個包子。”老頭擺擺手,示意他坐下:“不用忙活了,我就是來看看你。”
    兩人相對而坐,沉默了片刻。老頭忽然開口:“還記得我當初跟你說的話嗎?”
    張車子點點頭:“記得,您說財如流水,心作堤壩。”
    老頭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你沒白經曆那些事。”他頓了頓,從懷裏掏出一張泛黃的紙,遞給張車子:“這是你母親臨終前托我交給你的。”
    張車子接過紙,手有些顫抖。展開一看,是母親熟悉的字跡:“柱子,媽知道你心裏苦,但日子還得過下去。錢沒了可以再掙,人沒了就什麽都沒了。好好過日子,別讓媽擔心。”
    淚水模糊了視線,張車子緊緊攥著那張紙,仿佛能感受到母親的溫度。老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母親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說,你是個好孩子,隻是走錯了路。”
    張車子哽咽著點頭:“我知道錯了,大爺。我現在隻想好好過日子,照顧好家人。”
    老頭笑了笑,站起身來:“這就對了。記住,錢是身外之物,人心才是根本。”他說完,轉身朝門外走去,背影在夜色中漸漸模糊。
    張車子追到門口,望著老頭遠去的方向,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回到店裏,看見妻子和兒子正在收拾最後的餐具。燈光下,他們的身影顯得那麽溫暖而真實。
    “明天咱們早點開門,多準備些包子。”張車子走過去,接過妻子手中的碗筷。妻子笑著點頭:“好,聽你的。”
    夜深人靜,張車子躺在床上,聽著妻子和兒子均勻的呼吸聲,心裏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他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真正的財富——不是那些轉瞬即逝的金錢,而是這份平凡而珍貴的幸福。
    第二天清晨,張車子早早起床,和麵、擀皮、包餡,動作熟練而流暢。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他的臉上,映出一抹滿足的微笑。
    “爸,今天咱們能賣多少包子?”兒子興奮地問。
    張車子笑著揉了揉兒子的頭:“能賣多少賣多少,重要的是咱們一家人在一起。”
    妻子在一旁笑著點頭,眼裏滿是溫柔。張車子知道,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簡單、踏實、充滿愛。
    街對麵的彩票站依舊熱鬧,但他再也沒有抬頭看過。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找到了正確的方向,而那些曾經的浮華與誘惑,早已成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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