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老張的秘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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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國蹲在自家雜貨店門口,抽著紅塔山,腳邊堆著三箱過期三個月的青島啤酒。這破店開在城中村最深的巷子裏,連收廢品的都不願意進來。早上剛接到房東電話說要漲三成房租,他盯著手機裏四位數的花唄賬單,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老板,來包白沙。"一個穿灰夾克的老頭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櫃台前。李建國慢吞吞起身,看見老頭正盯著貨架最上層那瓶落滿灰塵的茅台鎮五年陳釀——那是五年前他爹去世時沒喝完的,現在瓶口都結蜘蛛網了。
老頭突然湊近玻璃櫃台,鼻尖幾乎要戳到發黃的亞克力板:"小夥子,你這店要黃啊。"李建國剛要發作,老頭從皺巴巴的公文包裏摸出個青花瓷瓶,"我教你個法子,往每箱啤酒裏滴三滴這個,保準天天有人排隊。"
"您老電視劇看多了吧?"李建國接過瓷瓶,冰涼的手感讓他打了個激靈。老頭轉身就走,門口傳來聲笑:"記住,一天最多賣九瓶。"李建國追到門口,巷子裏連個鬼影都沒有,隻有水泥地上留著灘水漬,在三十八度的太陽底下冒著白氣。
當晚,李建國蹲在庫房,看著地上二十箱臨期啤酒直嘬牙花子。手機突然震動,是房東發來的最後通牒:"月底不交錢就滾蛋"。他一咬牙擰開瓷瓶,濃烈的酒香瞬間竄出來,像有人往鼻子裏塞了把野山椒。哆哆嗦嗦往半箱啤酒裏各滴了三滴,暗紅的液體在酒瓶裏打個旋兒就消失不見。
第二天早上七點,收破爛的王瘸子第一個進店:"老李,整瓶冰啤酒。"李建國從冰櫃底層掏出試驗品,看著王瘸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半瓶。突然"啪"地一聲,王瘸子把酒瓶砸在櫃台上,李建國抄起掃把剛要罵,卻見這平時駝背的老頭挺得筆直,眼珠子鋥亮:"他娘的!這酒夠勁!再來三箱!"
到中午十二點,李建國已經補了三次貨。隔壁理發店的托尼老師喝完整個人紅光滿麵,當場給顧客剃了個驚世駭俗的雞冠頭;送外賣的小趙喝完直接翹班,蹲在店門口寫起了辭職信;連居委會劉大媽都偷偷摸摸來買了兩瓶,說是要給癱瘓的老伴"提提神"。
晚上十點打烊,李建國數著抽屜裏厚厚一遝現金,手機突然彈出新聞推送:"我市出現神秘提神飲料,專家提醒警惕新型毒品"。他手一抖,瓷瓶差點摔在地上,瓶底隱約顯出四個篆體小字——東海遺酒。
第三天中午,穿阿瑪尼西裝的男人帶著四個壯漢堵住店門。領頭的摘下墨鏡,李建國認出是本地夜總會老板陳三:"聽說老弟這兒有好東西?"陳三的鍍金打火機在櫃台上敲得當當響,"這配方,二十萬賣斷。"
"真沒什麽配方..."李建國話沒說完,後脖頸突然被壯漢掐住,整張臉按在冰櫃玻璃上。陳三擰開瓶啤酒聞了聞,突然笑得露出兩顆金牙:"老子在酒場混了二十年,還沒見過這麽邪門的酒。"他掏出瑞士軍刀抵住李建國喉嚨,"給你三天,要麽交配方,要麽交命。"
淩晨兩點,李建國縮在庫房角落,麵前擺著瓷瓶和二十箱啤酒。手機屏幕顯示十三條未讀消息,全是陳三發的威脅視頻——他家陽台被人潑了紅油漆,電表箱冒著黑煙,樓下車庫卷簾門被撬得稀爛。
"滴答"
暗紅液體落在啤酒瓶裏,李建國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計數器。已經滴了八十瓶,瓷瓶裏的液體還剩小半。他抓起瓶啤酒猛灌兩口,突然渾身發燙,抄起菜刀就要往外衝,卻在鏡子裏看見自己雙眼赤紅如鬼。
"叮咚"微信提示音驚醒了他,是初戀女友林小雨發來的消息:"聽說你店裏的酒能治我爸的老年癡呆?"李建國盯著消息看了十分鍾,抓起瓷瓶衝進夜色。穿過七條巷子翻過兩道牆,他喘著粗氣把瓷瓶塞進路邊的下水道,轉身時撞上個穿灰夾克的身影。
"小夥子,天機不可泄露啊。"老頭彎腰撿起瓷瓶,渾濁的眼睛突然閃過青光,"這酒本是東海龍王解憂之物,凡人貪杯必遭反噬。"李建國剛要開口,老頭揚手把瓷瓶拋向半空,暗紅液體在月光下化作漫天細雨,淋得滿城醉漢東倒西歪。
三天後,城中村貼滿"嚴厲打擊非法提神飲料"的橫幅。李建國蹲在重新冷清的店裏擦櫃台,聽見新聞裏說全市突發集體宿醉事件。門簾突然被掀開,林小雨扶著個清瘦老頭進來:"我爸非要來謝謝你,說那晚的雨讓他想起四十年前的喜酒..."
李建國望著貨架上那瓶重見天日的茅台鎮五年陳釀,玻璃瓶上的蜘蛛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玻璃櫃台上映著林小雨的影子,她馬尾辮上還沾著夜雨的潮氣。李建國攥著抹布的手頓了頓,看見林老頭顫巍巍地從兜裏掏出個鋁製酒壺,"小李啊,那天的雨水..."老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壺蓋當啷掉在地上,滾出幾顆沾著酒漬的枸杞。
"爸!醫生說了不能喝酒!"林小雨搶過酒壺,李建國卻注意到老頭渾濁的眼睛亮得反常。三個月前他在菜市場見過這老頭,當時正把芹菜當甘蔗啃,現在居然能自己走到店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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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簾門突然嘩啦巨響,陳三的鱷魚皮鞋尖卡在門縫裏:"李老板生意不錯啊?"四個紋身大漢魚貫而入,最後進來的光頭抱著個紙箱,裏麵二十多瓶山寨"秘方酒"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紫色。
李建國後背抵住冰櫃,陳三用指甲劃開瓶身上的"東海神釀"貼紙,"老弟不夠意思啊,配方毀了還留一手?"他突然抓起酒瓶往地上一摔,混著玻璃碴的酒液滋滋冒泡,水泥地瞬間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小洞。
"這...這不是我的..."李建國話沒說完,林小雨突然抄起櫃台下的蒼蠅拍指著陳三:"你們這是假冒偽劣!建國哥的酒第二天頂多頭疼,上周王叔喝了你們夜總會賣的假酒,現在還在icu插著管呢!"
陳三的金牙在日光燈下閃過寒光,伸手就要抓林小雨手腕。這時林老頭突然哼起荒腔走板的黃梅戲,佝僂著背蹭到陳三跟前,"老板,買酒送戲票不?"趁眾人愣神,老頭猛地掀翻紙箱,幾十瓶假酒劈裏啪啦碎了一地。
"老東西找死!"光頭掄起拳頭就要砸,突然整個人僵在原地——滿地酒液騰起紫霧,陳三脖子上戴的玉觀音啪地炸成兩半。紋身大漢們突然開始抓撓手臂,青龍紋身下的皮膚鼓起密密麻麻的水泡。
"快走!"李建國拽著林家父女從後門狂奔,身後傳來陳三殺豬般的嚎叫:"我的臉!我的臉!"跑過三個路口,林老頭突然掙脫他的手,蹲在垃圾堆旁劇烈嘔吐,穢物裏混著幾縷海藻般的綠色黏液。
當晚城中村停了電,李建國點著蠟燭給林老頭喂水。老人蜷縮在庫房的舊沙發上,指甲縫裏滲出細沙,嘴裏反複念叨"定海珠"。林小雨掀開父親衣領,倒吸一口冷氣——老人鎖骨處浮現出鱗片狀的紅斑。
"你爸那天到底喝了多少雨水?"李建國話音未落,窗外閃過車燈,三輛黑色suv堵死了巷口。陳三戴著醫用麵罩下車,整張臉纏滿繃帶,露出的眼睛腫得像兩顆爛桃子。
"給老子滾出來!"陳三的吼聲帶著破鑼似的雜音,"要不把這配方解藥交出來,要不我讓全城喝過假酒的人都變成怪物!"他猛地扯開襯衫,胸口皮膚下竟有東西在蠕動,像是成群的泥鰍在血管裏亂竄。
林小雨突然抓起瓷瓶殘片劃破手心,血珠滴在老頭吐出的綠色黏液上。混合物突然沸騰,騰起的白霧中浮現出灰夾克老頭的虛影:"癡兒,解鈴還須係鈴人。"虛影指向貨架頂層的茅台酒,"三滴龍涎兌九錢無根水..."
"裝神弄鬼!"陳三抄起鐵棍砸向虛影,庫房瞬間狂風大作。貨架上的茅台酒瓶自動炸開,琥珀色酒液在空中凝成水龍,裹著瓷瓶碎片衝出門外。整條巷子的醉漢同時驚醒,抱著腦袋哀嚎,身上冒出縷縷紫煙。
第二天清晨,環衛工在陳三的夜總會門口發現二十幾個昏迷的混混,每人身邊都堆著腥臭的黑色黏液。電視台采訪車紮堆停在李建國店門口時,貨架上隻剩那瓶五年陳釀,瓶身上的蜘蛛網在鏡頭前閃著奇異金光。
三個月後的清明節,李建國蹲在十字路口燒紙錢。火堆裏突然傳來老頭的聲音:"東海缺個管酒窖的..."他猛抬頭,看見灰夾克老頭站在對麵便利店門口,手裏拎著瓶紅星二鍋頭。
"不去。"李建國把最後一張紙錢扔進火堆,"小雨她爸現在能下棋了,王瘸子組了個老年跑酷隊..."話音未落,後腦勺挨了記爆栗。老頭的聲音漸漸消散在汽車尾氣裏:"給你留了三十年份的..."
林小雨挺著微凸的肚子出來倒垃圾,看見李建國對著空氣傻笑。"又夢見那老爺子了?"她笑著拍掉丈夫肩上的紙灰,"趕緊的,爸說今天要教你醃正宗醉蟹。"
巷子深處飄來酒香,幾個老街坊拎著保溫杯在雜貨店前排起長隊。櫃台玻璃下壓著張泛黃的紙條,上麵歪歪扭扭寫著:"每日限售九杯醒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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